第十八章

李诚兴是个爱马的人,也许身为将领的人大多数都很珍惜自己的坐骑,他李诚兴尤其对他这匹跟他出生入死的“黑炭”有著极为深厚的感情。

“黑炭,碳头,乖儿子,好宝贝,你咋了?哪里不舒服?”高大魁梧的男子跪在地上,手不住在自己的爱马脖子上抚摸,焦急之情延於仪表。也不管这是人来人往的官道,就这样一人跪一马卧挡在路中间。

过往的路人,有那横蛮的已经要开口骂人,却在看清男人一身衣著打扮後又缩回了头,甘愿避到一旁绕道而过。也有那好心想要上前帮忙或巴结的,但也都束手无策不知道马儿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眼看爱马四肢开始出现略微抽搐的现象,甚至两只大眼也逐渐瞪出眼眶,李诚兴急了,万分後悔今日为什麽不带随从一同出门,这样至少还有人可以帮他入京叫兽医,也胜过让他一个人在此干著急的好呀!

“让我看看,好不?”正急时,一道低沈略显沙哑的男人嗓音在李诚兴耳边响起。

李诚兴抬起头,正想开口,却发现来人已经蹲到马头旁。

仔细观察一会儿,来人把手伸到马的脖子下方,顺著马儿长长的脖颈往下摸,摸到什麽地方稍稍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往下摸,几个来回後,来人收回手,突然伸手去掰马口。

“你做什麽!”李诚兴吃惊下大声喝道。

来人抬起头,很普通的交待了一句:“我是马夫。你的马儿因为食道堵塞,再不把它堵在喉咙里的东西拿出来,它就会噎死。”

啊!闻言,李诚兴便不再拦阻自称马夫的来人,看他取下口嚼、掰开爱马的口,也不嫌脏的直接把手伸了进去。

黑炭开始挣扎。

“按住它!”

“啊,好。”李诚兴连忙呼唤爱马的名字,伸手安抚它。“乖儿,不怕,很快就好了,乖,不要动。”

马匹在主人的安抚下,挣扎的动作变小。那马夫的动作也相当快,手掌一探一带,已经把堵在马喉咙口的东西掏了出来。

东西一掏出来,几乎是同时,马夫伸手在马匹的颈下一顺一拍,马儿立刻轻嘶一声,四肢著力从地上站了起来。

“是土豆。可能还没嚼烂,你也没在意就直接骑著它狂奔,嘴里的东西来不及咀嚼,奔跑时就滑到了喉咙眼。以後小心一点就是。还有就是在马匹取食时不要让它受到惊吓,这样也很容易让它来不及咀嚼,让食物堵塞喉管。”自称马夫的男人丢掉手中的土豆块,看看周围无水,随意的把手就在衣摆上擦了擦。

李诚兴想到自己刚才确实有在一处刚收获不久的田野处停马方便,那里的田埂处好像是散落了一些农家不要的土豆。想来自己的爱马就是在那时一时口馋,而自己也没在意,就直接上马赶路了。

“多谢这位兄台,如果不是兄台,我这个贪吃的调皮儿子可能就……。请教兄台高姓大名,在下李诚兴,诚实的诚,兴旺的兴。字慎德。如果兄台不吝,还请与在下一交。”李诚兴站起,抱拳道谢。他一站起,就更让人感觉到他的魁梧,站在马夫身前,竟比他高了一个半头有余。人说身高八尺,大概就是指这样的了。

“在下马夫。”医好马匹的瘦削男子抱拳回礼,简单的自我介绍道。

“马夫?你就叫马夫?还是营生就是马夫?”李诚兴好奇,见爱马无恙,也有了闲心打量该人。这一打量,好感也随之而来。

只见该人,身高五尺六寸左右,站在人群中并不显高;身形异常瘦削,衣著朴实,长发随意挽起,肩背一不大的包裹;最特殊的还是他的脸型,眼睛很大,鼻梁很挺,嘴巴却显得略微下瘪,造成下巴微微突出。长相虽算不上好看,但配上他那种说不尽道不清的沧桑感,却是男人味十足!尤其他那种成熟内敛似乎可以包含一切的气质,很容易就让人产生想要依赖他的心情。

他在打量马夫的同时,马夫也在打量他。眼前的人是一位虎背熊腰浓眉大眼直鼻方口的伟男子,年龄看起来要比陆弃大一两岁。隐隐的,有一种颇为逼人的威严气势,可却不会让人生厌,一看就知是那种骨子里就习惯命令人且家教良好的贵族子弟。

马夫听了他的问题,笑了笑说道:“我们似乎挡住了别人的去路。”

“啊!走,我们到一边说话去。”李诚兴醒悟过来,黝黑的面孔隐隐可以看出一丝红晕,嘿嘿傻笑一下一拍脑袋,连忙拉著马夫牵上爱马让到官道边上。

看来他倒也不是一个仗著身份地位横行无忌的人呢,马夫暗想。

其他有瞧热闹的,见马匹已经无事,道路也已让开,便也都散了开来,各自赶起路来。天色还早,如果加赶一阵,大概也能在傍晚闭城时进入京城吧。

“在下李诚兴,官拜四品从将,朝中扬威大将军乃是我父。”李诚兴从新介绍自己道。

“失敬,原来是将门虎子。在下马夫,既是营生也是姓名。见过将军。”马夫不亢不卑的施礼道。

“马兄弟还请不要多礼,我也无意用自己的身家官名压制别人。只是我对马兄弟你一见如故,不想隐瞒,这才照直实说。”李诚兴说著,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其实,我虽然是扬威大将军的儿子,可我从来没有靠过父亲的余荫。我这四品从将之位也是凭我的真才实干一刀一qiang博来的!”说完,伟岸男子的脸上带了自信的骄傲。

“噢,这麽说来,你也参加了三年前的武试了?”马夫心思一动,脱口问道。

“是啊。”李诚兴示意马夫一起边走边说,“当年我可是抱著雄心壮志去的。一心想拿下武魁,好给世人一个证明:我李诚兴可不是靠父亲余荫的软趴子!可是……,没想到暗地里杀出一匹黑马,武魁之名被现在的三品护国将军陆奉天夺取,我只落到榜眼的位置。”李诚兴磊落地说道。

“榜眼也不弱了,而且我听说过你随父出征,乃是从一名小小的骑兵做起,有如今的地位也确实都靠的是你的真才实干。”马夫实话实说。第一次从他人口中听到陆弃之名,一时心中百味参杂,自豪和酸楚交织到了一起。

听到马夫夸奖自己,粗犷的大汉心下爽快,心中随之生出一个念头,“马兄弟一直都在外做跑马的营生吗?”李诚兴问马夫。

“不。我已经很久没有做了。实不相瞒,我刚从牢里出来没几天。”马夫直直的看向李诚兴。

“那你有什麽要去的地方?”李诚兴爽朗的一笑,问都没问马夫为什麽坐牢。

“……,我准备去京城找一个人。”马夫犹豫了一下,说道。

“那也就是说你暂时没有落脚的地方罗?如果可以,我想请你去我府中做客几日,我想交你这个朋友,不知马兄意下如何?”李诚兴眼含渴望的看向马夫。

“朋友吗……,”马夫见一个大男人突然露出小孩子一般的期盼神情,不由快活的笑了起来。心思速转,当下已有决定:“呵呵,敢问李兄,不知贵府可缺马夫一名?”

“马夫?”李诚兴愣住,随立刻大声叫道:“缺缺缺!当然缺!就等你来呢!”

“哈哈,既然如此,在下马夫,以後就还请李兄赏口饭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