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祺?
“不认识。”我很诚实地告诉他我的感想。
男人摇晃着他的脑袋,抖开扇子,又是那幅水墨画,扇子在身前轻摇着打风,他怡然自得地说:“知道,知道,秦离已经告诉我了,你的脑子不好。唉,可怜的孩子。”
“……嗬,真感谢你的理解。”我不无嘲讽地应了一声,将手中的鸡翅翻了个身,翅膀已经呈现出焦嫩的金黄色,看起来将会很美味。
司祺笑了两声,说:“你所谓的烧烤看起来很有趣,不过这样的食物厨师也做得出来吧,何必自己弄呢。”
我以为他是没事找事没话找话,但余光看去却有觉得他神情似乎还有几分认真询问的意味,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道:“你这问题真奇怪,这就跟请杀手杀人和自己动手杀人一样吧,有些东西不自己动手怎么体会得到?”
司祺神色一敛,微微眯了眼,似是冰冷又似玩笑地低声道:“你真太大胆了,秦离真该杀了你!”
“杀吧杀吧。”我不在乎地说,“不过等我吃完这个鸡翅再说,我都烤了这么久了,不吃浪费。”
司祺大笑,伸手按在我的脑袋上又揉又摇,弄得我头昏脑涨,他倒是很有兴致地说:“小曼臣真可爱!秦离,你把他送给程似浪费了,不如等事成之后给我吧。”
“随便。”
秦离那神情就是一副你要就拿走的无所谓模样。
我怒,拍开司祺在我头上作乱的大手,气道:“你们当我是什么?玩具?死物?有我这么聪明高智能还活蹦乱跳的活玩具吗?!”
人权啊人权,这个没有人权的世界!
司祺伏下身来用他冰凉的扇子顶起我的下巴,轻笑道:“不一定噢,听说天机门就有可以自己活动的木偶人,可以以假乱真,说不定……啧,你就是呢。”
切!以假乱真?你以为是未来世界,还有仿真皮肤么?
我不屑地撇撇嘴,扭开下巴不理他。
鸡翅烤好了,焦黄焦黄的色泽,冒着香喷喷的热气。
其实我很少动手做这种的烧烤,以前在组织的时候,每天吃的都是精心计算过份量的营养餐,到野外作任务吃的自然是方便携带的压缩干粮,后来到中国了,因为工作性质的关系就很少到野外了,就算有吃烧烤也是到烧烤店里用电气炉的那种。
别有风味啊别有风味。
我美滋滋地将鸡翅举到自己面前,深深吸上一口香气——真是太美妙了!
我正要张口咬下,却不想司祺的声音突然从旁边冒出来:“小曼臣,难道你不知道好东西应该先给客人吃吗?”
我一吓,铁叉子都差点从手里松脱,还是司祺伸手握住了——他握住了我的手!
看到那只将我整只手都包裹进去的有力大手,我无语地瞄了一眼秦离,后者一脸淡然地坐在青瓷搬来的凳子上。
郁闷,看来这个男人不但不介意使用二手货,而且还很喜欢绿色的帽子。
我怒瞪司祺:“放手!”
“呵呵。”
司祺在我耳边轻笑两声,热气喷在我敏感的耳朵和脖子上,害我脸不由自主地就红起来了。我更怒,为他的放肆和自己的敏感。
我差点就要开口喊非礼了,但话到嘴边还是硬生生蹦出两个字:“放手!”
“我这就放。”
司祺真的放手了,但没想到他放手的同时顺带在我手腕上按了一下,我手指一麻,铁叉子再也抓不住,眼看着鸡翅就要落到地上了,却被一只手险险捞回。
我怒视着拿着铁叉子的司祺,发现这些古人最爱用武功欺负我!
司祺瞅着那鸡翅闻了闻,笑道:“看起来味道不错噢。”
“还给我!还给我!”
我跳起来大叫,却被司祺用一只手挡在一臂之外。司祺比秦离还要高小半个头,而我才到秦离肩膀呢,可想而知我被司祺挡着张牙舞爪的样子有多难看。
司祺慢悠悠地说:“那边不还有吗?这个就给我了。”
我顺着他努嘴的方向看去,那边放着的根本就是几根没用过铁叉子和几盘生肉!
混蛋!
“这是我烤好的,要吃你自己烤去!”
我大声抗议,可是司祺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食指在我额头上一点,我就被他生生按回了椅子上!
“贪吃鬼!抢劫犯!”
我愤怒地抗议,却也只能无奈地拿过另一个铁叉子,在上面串了生翅,放到火上烤起来。
司祺笑眯眯地坐到秦离旁边,大拇指和食指的指甲捏住翅膀一端略为突起的骨头上,将鸡翅从铁叉子上拿下来,又用另一只手捏住另外一边,这两只手四根指头轻轻一掰,那完整的鸡翅就被他从中间横着分成了两半。司祺将其中一半递给秦离,秦离也没客气,拿过就吃。
我在一旁看得乍舌,那可是鸡中翅,若是竖着撕开就算了,司祺却是横着把肉里的两根骨头给硬生生折断了,不要看那两根骨头细细的,要隔着肉均匀折成两半可不容易,更何况我看那鸡肉的断裂口整齐得快比得上用菜刀切了!
又是一个厉害的人。
我在心中给司祺下了定义。
不过说来也是,能和秦离并排坐着的都不会是什么好相与的家伙,而且看样子司祺似乎和秦离私人关系相当良好,不然也不会“一个鸡翅你一半我一半”,更不可能在清欲宫里如此放肆随意。
我想着这些的时候,那边司祺已经将半个鸡翅吃干抹净了,抬头来对我笑得很温柔:“味道还不错。”
废话!
我不想理他,闷头烤我的鸡翅。
哪知司祺又扔下一句话:“快点烤,多烤一点,我还要吃呢。”司祺还转头问秦离,“秦离,你要不要?”
秦离没吭声,但点头了。
“你、你们!”我的手指颤抖地指着这两个白吃白喝的家伙,“你们这两头寄生虫!”
世界的真理就是:拳头大的说话。
人生啊,总是这样无奈。
当手上最后一根鸡腿被司祺毫无廉耻地拿走之后,我终于绝望了!
我的天哪,我烤了一个下午的食物,自己居然只吃到一片薄牛肉!秦离就算了,司祺那张嘴简直是来者不拒的无底洞,看到他面前的鸡骨头都能堆成小山了就可以想见他吃了多少东西进去!
好累……全身酸痛地瘫在了椅子里,仰头看着天上的浮云懒懒飘过,我感觉我的灵魂也仿佛要随着那浮云飘走了……
“秦离,这次的事真的不要我帮忙?”
司祺在旁边摸着嘴巴对秦离说。
“不用。”秦离应得有点冷淡,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秦离,逞强可不是好习惯。”司祺的声音听上去有点苦口婆心的味道。
“我没有。”秦离还是很淡的语调,不紧不慢地说着,“那些人我还不放在眼里。”
啧啧啧,真是大口气。
司祺说:“一个两个你当然不放在眼里,这回他们可是倾巢而动,一两百个呢,累也累死你了。而且那些家伙最是卑鄙无耻了,你可别着了他们的道。”
“哼。”秦离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
我在一边翻着肚皮和白眼看云,这让我想到了房间里那面铜镜背后的肥大癞□□,如果那只□□能翻个身,大概就是我这模样了吧?
司祺突然凑到我耳边,呵着热气说:“小曼臣,你说这次会不会看到你认识的人呢?”
“嗯?”我莫名其妙,“什么认识的人?”
“呵呵,小曼臣不乖,到现在还瞒着我们。呵呵,不乖的孩子是会被惩罚的。”
司祺摸摸我的前额,看似亲昵,但配合司祺眼中闪过的冷光和飘忽的话音,我毫不怀疑他的手会在静态下突然发力将我的头骨捏碎——就像搞定那根鸡翅一样。
果然不是善类,突然就翻脸……
“大哥,搞清楚,现在我比你们还不知道自己是谁呢。”我没好气地推开司祺摁在我脑门上的大手,“再说了,我现在好吃好喝的,清欲宫完蛋了我有什么好处。”
“呵呵,那可不好说呢。”司祺笑得让人头皮发麻,“国仇家恨什么的,人心总是比任何人想得都复杂。”
“谢谢,我没有那么伟大。”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莫非我是觉得别人灭了我的国杀了我的家人我也不会去报仇?嗯,有可能,我是没有家人的,至于祖国……我应该算中国人还是美国人呢?
我突然就陷入了对自己身世的臆想考证中。
头上一痛,我被司祺恶意的搓揉弄回了现实,面对司祺恶魔般邪恶的微笑,我不得不腹诽:真是的,让我逃避一下现实都不行!
司祺大手按在我的脑门上,强迫我抬起脸看他,他虽然笑着,却一点笑意都没有,眼睛藏着冰寒的锋芒。司祺晃晃我的脑袋,说:“小曼臣,你可真厉害呢,对着我说话都能走神。”
“呵呵呵。”
我傻笑。
司祺说:“不要笑得这么难看,或许我会不小心把你变成烤鸡翅的。”
“……这个主意一点也不好。”我很认真地对司祺说,看到司祺的笑容里呆上一点满意,我继续说,“这种刑讯方法太原始了,对犯人的肉体产生的伤害过大,反而不能产生好的效果。”
司祺脸色微变,却还是保持着微笑,他的口气有点飘忽:“那你觉得什么才是最好?”
我对他的询问点头表示了满意,道:“当然是精神攻击才是最好的。”
“精神攻击?”
“比如剥夺睡眠。”我竖起一根指头。
“熬刑?”
“嗯,还有比如致幻药物加催眠。”我竖起第二根指头。
“蛊术?”
“呃,可能叫摄魂术比较好,有药物辅助的摄魂术。”
“哦,听说药王谷擅长这个。”
“嗯嗯,有前途。还有宗教辱骂。对了,你信教吗?”我竖起了第三根指头。
“不信。”
“哦,我也不信,那这招不太好用……”我扭扭脖子,“其实还是肉体的刑法比较好用,不过烤火实在不明智,比起烤火,那什么捆绑、金鸡独立、水封闭、老虎凳什么的,都不错。”
“什么是金鸡独立?”司祺虚心求教。
“那个,就是让人一直站着。”
“有效?”
“当然有效,你去站上两天,肯定崩溃。”
“那水封闭呢?”
“往人脸上盖纸,然后泼水。”
“哦,就是‘金面佛’。”
“原来你们管这玩意儿叫这名字,真有意思,有原因吗?”
……
我和司祺十分愉快地畅谈了关于如何刑讯逼供的想法,这方面不是我的专攻,但是如何抵抗刑讯却是我们必须的科目,包括了抗热抗寒、抗饥饿,抗恐惧、抗疼痛、抗睡眠等等极限训练,甚至连对水分的要求都降到了最底线,这些训练针对的不单是精神,还有肉体,很多人都在训练里死去了,活下来的都是小强一般的顽强生物……
呵呵,我只是想说,这些训练下来,就算我们这些人对刑讯的具体内容不太清楚,但也很少人能让我们开口。
和司祺说着那些刑法,我有点怀念起地球。当初冰刀、零、亦还有一些人,他们要求我一起离开的时候,我就很想说:杀手也是一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嘛,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呢?我们都从那样的训练里活下来了……
小时候,教官告诉我们这个世界很残酷,你想活,要么改变它,要么适应它。那时候我们都还小,朝气蓬勃,都想着我们要改变它而不是适应它,可是当我们长大之后,心却越来越麻木,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是为了杀人而存在、进化,我们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做,除了杀戮什么都没有的我们变成了必须依附组织的槲寄生……
我想得太出神了,甚至忘记了回答司祺的话,当我回神的时候,就对上了司祺审视的目光。
“在想什么?”司祺看似戏谑地笑问,“这是你和我说话是第二次走神了。”
“抱歉……我好像……”我露出些许茫然和无措,“我好像想起什么了……”
“想起了什么?”
说话的是秦离,他不知何时也站到我面前了,他的脸色和他的声音一样沉。
“想起了……一个男人,不,应该是个青年……”我斟酌着说,“拿剑的,浴血而立的青年……”是的,我说的就是那次在巧红面前突然看到的记忆,那次我并没有看清楚青年的面貌,因为那双犀利的眼睛刺伤了我,让我的记忆里只留下那双眼睛。不过,那个人……
秦离与司祺交换了一个眼神,秦离又问:“那人是谁?”
“不知道。”我耸耸肩,“我完全没印象。不过他有一双很犀利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