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在床上作俯卧撑,才做了几下就累得跟狗一样,舌头都吐出来了。
这身体真是弱到令人发指,我代表月亮鄙视它!
四肢大张地瘫软在床上,我回想着白天的事。自己也不太理解自己怎么会和司祺谈起刑讯的事了,虽然司祺和秦离当时都没说什么,不过……不论怎么想,一个男宠模样的人,或者说一个普通人,都不应该对刑讯逼供那么了解吧?
说起来……司祺的声音真的很有魅力,不知不觉就流到人心里去了……所以……
所以?
莫非我有幸见识了传说中的“摄魂术”?
地球上的时候我没有见过那种类似巫术的“摄魂术”,就算是强如Spin的催眠大师,也不能靠着一般说话就能让人陷入无抵抗的催眠状态——当然,在对方不设防的情况下削弱对方的意志是可以的,但这些都是有限度的。
如果说司祺靠着那一句略有飘忽的“那你觉得什么才是最好”就能将我催眠,从而说出心中早有防备的话,那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我的存在本来就是不可思议的,那似乎也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了……
我想不太明白,因为今天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的意识是清醒的,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知道自己说出那些东西之后可能会引发对方怎样的猜想,甚至认为自己是在转移对方的注意力才如此做的。这也是一种催眠状态吗?
抓抓头皮,我感到很烦恼,早知道当初就多学一点心理学了。
组织里有很多“必修课”,也有很多“选修课”,很多杀手都会选修心理学,因为我们这些人除非死亡否则终生都不可能脱离组织,为了在我们日后没有战斗力之后能给组织一个养我们的理由,很多人都会选择留在组织当心理咨询师——这个行业很吃香,组织里的咨询师总是不够,而变态却年年都有。
思虑甚多未果,我决定先将这个问题放到一边,安心睡觉才是人生的头等要事。
次日天未亮就起床了,依然是跑步锻炼了一个多时辰,累到不行,然后吃饭、吹笛子,自然快到午饭的时候我少不了要青瓷拎上食盒,绕了小半个清欲宫拿了药,去云若那里。
云若的院子还是一样的繁花似锦却了无人气,我一路欣赏者绚烂的树花,一面往书房走去,若是不出意外,云若总是在那里看书。
一路上也都没有碰到下人,长长的走廊就算飘落了多彩的花瓣,也改变不了冷清的氛围。
我缩了缩肩膀,总觉得这屋檐下比院子里冷了几分。
我如往常一样自来熟地推门而入,一进门就看到云若坐在书桌后面直直地看着我,目光瞬也不瞬。我一下子读不懂云若目光中的意思了。往日我如此进来,云若总是稍稍抬眼就不理我了,哪里会这样看我。
云若忽地眸色一沉,冷冷道:“我还以为你终于决定不来了。”
我一愣,随即笑起来,心里那个高兴:我终于在云若心里占到一个位子了。
我扑上去抱住云若的胳膊大摇:“云若,不要生气嘛,昨天、昨天我因为……那个那个……”我扭捏起来,昨天烧烤没来云若这里,也没有叫上云若,连说都没有说一声——因为他的胃还没有从流食中养过来,我本来就没有打算让他在这时候就吃烧烤。但不论怎么说,昨天我就那样“消失”了都是说不过去,我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如此想着我的脸就红起来了,支吾了半天才啜啜道:“对不起嘛,云若,昨天青瓷突然就将烧烤的东西拿来了,我一兴奋就忘记和你说,后来秦离和司祺又来捣乱,我在那边烤了一个下午居然一口肉都没有吃到,太过分了!”
我越说越兴奋,说到后面连拳头都扬起来了,义愤填膺地控诉那两个混蛋的恶行。
我突然意识到我自己说得这么激动云若却一直没有出声,我看一眼他,还是波澜不惊的表情,我只得摇着他的手低声下气道:“云若,不要生气嘛,云若你想吃的话我下次亲自烤给你吃,不过要等你的胃养好了才行,不然你现在这样的身体,吃那么油腻肯定要生病了。”
我自说自话地就将云若从椅子上拖起来,一直拖到饭厅,将云若按在饭桌前,面对那一桌的美食,我劝他:“所以噢,云若,你要听我的话好好吃饭才可以,这样下次我就可以带你一起去吃烧烤了!”
云若这时才淡淡说了一句:“我对烧烤没兴趣。”
“呃,除了烧烤还有很多好吃的啊!”我竖起指头给他数,“你看还有水煮活鱼呢,那是要用滚烫辣油浇在切得极薄的鱼肉片上,鱼片一下子就会卷起来,很嫩很好吃噢!还有牛排呢,六分熟的最好吃,又鲜又嫩,可好吃了!还有蜜汁鸡翅、东坡肉、土豆牛腩,呃,呃,还有……”我一下子口拙说不出来,以前吃过那么多好吃的现在居然一个都想不起来了,急得我额头都开始冒汗,“那个、那个,反正很多很多好吃的啦!你现在都不能吃,太可惜了,所以我要把你的胃好好养起来,然后我们一样样吃过去!”
云若无动于衷,只是慢悠悠地提起筷子夹了一根青菜放入嘴里细细咀嚼。
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云若主动吃饭了?
“呜呜呜呜……云若,我真的太感动了……”
我抱住他痛哭流涕,我的努力没有白费啊,自家孩子终于长大肯吃饭了,呜呜呜~
吃过饭,我牵起云若的手,慢慢在院子里散步。
“若若……”
“不要叫我若若。”
云若冷冷地抗议,可是我还是摇着他的手撒娇地叫:“若若,若若,叫‘若若’多亲切啊,‘若若’是我一个人叫的!”恶……想到自己撒娇的模样就觉得反胃,快吐了……不过名字的改变是两个人亲密度的最直接表现,从心理学上说亲昵的名字叫多了也会给心理暗示,所以我必须迈出这一步。
云若不再吭声,转过头去不看我。
不用撒娇了,我也很坦然地继续叫那个名字:“若若。”
云若没理我。
“若若……”
云若还是不理我。
“若若!”
云若终于不耐烦了,回头来没好气地说:“到底什么事?”
我嘿嘿一笑,道:“若若,我叫你你要应我啊!”
云若嘴角抽抽,别过头去,无视我。
我笑着跳到他面前,他又转头,我便再跳一步进入他的视线,如此反复二三,他终于认命不再躲闪,厌烦地瞪着我。
我拉起他的两只手,笑着说:“若若,我要你看着我说话啦,不然我一个人说好无趣啊,你又不应我!若若,你会不会无聊啊,我给你说故事好不好?”
“不好。”
云若很干脆地拒绝了我,但我还是很高兴,这是他第一次正面回答我的话。
“不要嘛,若若,你每天这样闷着身体会坏的!你要多运动,多出来走走,呼吸新鲜空气,这样身体才会好起来,我才能和你去玩去烧烤啊!”
我拉着云若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石凳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坐上去十分舒服。
“若若,你今天下午就不要睡觉了,我给你讲故事,保准很有趣的!”
我这么说,云若没有太多反应,除了我在说让他不要睡觉的时候微微皱了眉,但也没有其他反抗。我便说开了:“若若,我给你讲的故事没给别人讲过噢,是我珍藏的非常非常有趣的故事,秦离要听我都不给他讲呢!”
云若冷声嘲讽道:“秦离会听你说故事?”
“嗯,差不多。”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你也知道他那种人,只要有好处,不喜欢的事情也能忍受的。”
云若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见他没了声音,我自然就是和往常一样自顾自地说下去:“我讲的故事全部都是一个叫金庸的大师写的武侠小说,里面的人都超厉害的!我们先说那一步呢?嗯……就说《笑傲江湖》吧!这个,故事呢,是从一个叫福建的地方开始的,话说这年春光大好,桃红柳绿……”
比起什么童话、穷吆还有那些名著,我更爱看武侠小说,特别是金庸的。虽然我是个女人,但我在组织接受的完全是军事化管理,以特种兵为基本标准进行的培训,偶尔还会受到一些国家、组织或个人的雇佣参与某些职业军人不方便参与的军事活动,那些甜甜绵绵的东西远不如热血强硬的武侠来的让我着迷。
说了个开头,仆人送来药汤,趁云若喝药的时候我也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等仆人将药丸端下去了,云若也起身作势离去,我连忙扑上缠着云若:“若若,不要去睡觉,听我讲故事吧!”
“不。”云若拒绝得无比干脆,抬脚就要走。
“若若若若若若若若若若若若若若若若若若若若若若~”
我一长串的“若若”送出去,云若脸色都变了,自然脚步也停下来,看着我目光说不上是厌烦还是无奈。
我松开一点力气,但仍然抱着他的腰不肯他离去:“若若,你的身体要多锻炼,不能总是睡觉!”
云若自然是没有作声,那刚刚露出些许郁闷的面容又恢复了冷淡,甚至有些阴沉。
我知道,身子的伤是云若一辈子的痛。
向青瓷打听过一些云若的情况,云若的家族——也就是秦离的母族,本是这个国家颇有名望的大世族,家中历代有人身居高位,族人也不乏手掌实权的地方大官,这样的世族是不会看得起一个江湖人物,而这两种人的生活方式也大相径庭,这便成了秦离母亲婚后不幸生活的主要原因。
当年秦母在离开秦父之后又受到家族排挤,日子过得很不好,终至死亡。不要看秦离没心没肺的样子,他对母亲的感情却很深,母亲死的时候他正在山中习武,得绝世武艺归来时本想接母亲出去颐养天年,没想到得到的却是母亲死亡的消息。秦离得知真相后大怒,发誓报仇。后来他果然报了仇,这个大世族也在秦离的仇恨之下凋零,当时的族长——也就是云若的父亲面对现实只能妥协,秦离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态——我估计是羞辱——将云若带回了清欲宫,名义上算是质子。
青瓷说的隐晦,但也可以想见来到清欲宫后云若遭受了怎样的命运,秦离是将他□□了一百遍呀一百遍,看云若那双伤痕累累的手就知道了,手尚且如此,身上更不用说了。
云若来到清欲宫的时候才十一岁,但他自小聪慧,懂事极早,受过世族子弟应有的贵族教育,又是族里嫡系的长子,本来被长辈们捧在手里托上天的孩子,怎么能不骄傲不自负,可是却被生生掐断了未来,面对这样的遭遇他怎么会不觉得耻辱。
身子的孱弱,每天的吃饭、沐浴、更衣、看书、散步,不论是书房里成架子的书还是庭院中漫天绚烂的树花,每时每刻一举一动一草一木都在提醒着他:你是这样屈辱地活着!
当我听青瓷说云若是如何毁坏这里的一切,而秦离又是如何将一切都重新布置成如此美丽的模样时,我对秦离产生了畏惧。不是出于肉体的强悍或势力的庞大,而是对他这种精神的冷酷感到了无力。
呵,他真是一个残忍的人!
但是,即使云若再痛、再苦,我都不能因为痛苦就让他这样任伤口腐败,该揭开纱布,该换药的,再痛也要去做!
时间不多了,再过一个月不到就是观月节了。
据青瓷说,观月节前的半个月是清欲宫年度总结的半个月,而观月节的当天晚上,大部分清欲宫的高层人士都会聚集在这里享宴同欢,也算是秦离和这些核心人物们交流感情的重要手段。
按照司祺那天在我面前透露出的情报,秦离现在面对的敌人似乎很多,而且正在行动,不论对方是谁,只要对清欲宫有所了解,应该都会知道观月节这个宫里年年都要举办的节目,如果这些人脑子还在,都能明白观月节那天就是打击清欲宫的大好时机。
有句话叫啥来着?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啊!
扯远了,这些东西只是在我脑子里飞快掠过,决定了我接下去的行动方针。
“云若。”我突然收起了无赖的笑容,正色道,“过去不能改变,未来不能把握,但现状却是抓在自己手里的。云若,我不会让你再这么任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