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17

因为敌不过司祺的笑眯眯攻势, 我被迫住进这家客栈,虽说这家客栈的条件是这座城里最好的,但一想到司祺和秦离就住在我隔壁房间, 我就郁闷啊!你不能想象秦离沉着脸的样子, 比西伯利亚大暴雪还要厉害!而且三年不见, 我觉得秦离的脾气愈发生冷莫测了!

阿弥陀佛, 老头在上, 我祝你一路平安,总算你一生做了两件好事,一收了秦离, 二是收了我,让我们成为相亲相爱的师兄弟~

房间里, 我泡着脚, 看着闵翌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为我忙着那些琐碎的事情, 我有心想问“雨柏公子”的事,只是想想这两年来闵翌为我尽心尽力, 保留那么一点隐私也没什么不对,我似乎不好去探究。只是……就好像你一篇文章看了一半了,喜欢,想看,结果VIP了, 看不了——搁心里多憋气呀!

我的目光随着闵翌转来转去, 闵翌突然一个转身, 我没来得及移开目光, 就被他逮了正着。我很是尴尬, 僵硬地抬手给他打了个招呼:“嗨~小翌翌~”

闵翌嘴角抽抽,叹道:“奈奈,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

其实我比较无语的是怎么连闵翌也开始叫我“奈奈”了,他一向都叫我“小公子”的说……莫非那什么“雨柏公子”的名号出来一下,身份也不同了?

我抓抓脑袋,不好意思地说:“其实也不是……我是有点好奇,不过你不想说也没关系,那个……”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闵翌摇头,顿了顿,看着我道,“我姓弥名秀,‘雨柏’是我所练剑法的名字,所以江湖上的一些人会这么称呼我。”

雨柏剑法?真是奇怪的名字!

不过我对另外一个问题比较好奇:“那……你怎么对老头说你叫‘闵翌’呢?”这个名字好像和他本名没有什么关系啊。

不想闵翌耸耸肩,无奈道:“那天曲先生将我救回去,我醒来之后他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就和他说我叫‘弥秀’,也不知道曲先生是怎么听的,竟然听成了‘闵翌’。后来我想用本名确实不好,就没有辩驳了。”

“……”

我想起来了,当初“闵翌”这个名字是老头告诉我的,我当然不会去怀疑,就一直“闵翌”“闵翌”地叫下来了。

老头绝对是故意的!

按照秦离的生平来看,如果老头是他的师傅,那老头就是传说中的绝世高人,就算老了——他也没多老——功力也不可能退化到老年失聪的程度!

如此看来,老头是在帮闵翌隐藏身份,想来“弥秀”或者说“雨柏公子”这个身份不简单吧?

我瞅瞅闵翌,小心问道:“那今天你被司祺认出来没关系吗?”

“……应该没什么关系。”闵翌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犹豫和不肯定,或许是看我担心,便解释道,“我本是鞨国人,那些……仇家也都在鞨国。离门和清欲宫虽然势大,但也仅限于熙国境内。熙国和鞨国关系紧张,我想那两个不太可能和那些人联系上。”

虽然听得出闵翌的话里有所保留,不过我也足够满意了,闵翌能对我解释到这个程度,我知足了。

“那你还会留下来吗?”我有些不安地问。

闵翌笑笑,道:“如果你不赶我的话。”

我顿时兴奋地跳起来,给了闵翌一个大大的拥抱,叫道:“当然不会!你走了我就再也找不到像你这么好的大管家了呀!”

闵翌笑道:“那我还是走好了,省得你再这么剥削我。”

我知道闵翌不会走了,心情大好,也难得闵翌与我开玩笑,我假哭道:“呜呜,小翌翌,你可绝对不能走!我给你加工资就是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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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说好了,我要涨五成!”

“……”

果然是客大欺店……

不过就凭闵翌为我做的那些,翻倍也值得。

我缩回床上,闵翌帮我把洗脚水端出去——话说原来不知道身份就算了,现在发现闵翌似乎颇有来头之后我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我有点脸红地坐在床上,虽然俺现在的脚脚很漂亮,也绝对没有任何不雅的脚疾,不过我还是觉得是不是应该自己去倒水比较好。

想着这些的时候,闵翌回来了,手上拿了一封信:“云若的。”

闵翌将信扔到我怀里,我大喜,迫不及待地拆了信。

云若的字迹一如我印象中的那样清俊,看了便让人觉得清爽舒服。开头第一句话是:“奈,来函知奈体安好为慰……”我眉头一皱,再往下看,“……思与时积,毋任神驰……”我郁闷了:看不懂。

“闵翌……”

我拿着信可怜兮兮地看着闵翌,闵翌一愣,揣测道:“看不懂?”

点头!

曼臣的文化水平不高,仅仅是看得懂字的程度,要读这种正规的文言书信很有难度!

闵翌无奈,拿过信来给我念起来:“奈,来函知奈体安好为慰。思与时积……”

“停停停!”我大声喊停,“我认得字,只是这些字连起来我就不懂意思了!”

闵翌摇摇头,将信看了一遍,才说:“云若说,他看到你的信知道你过得很好,所以很高兴。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也一天天想你……”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笑起来,谁知闵翌白我一眼,毫不留情地说:“别高兴那么早,这都是客套话。”

我嘴角一塌,顿时愁苦了脸色。

闵翌继续和我解释信上说的话,信不长,大概就是云若说他现在过得不错,一切顺利,让我不要担心。又说南国那边听说很乱,让我注意安全。还说虽然江湖上不乏豪爽的汉子,但对来历不明的陌生人还是保持一点戒心比较好。云若让我小心,但又说有闵翌照顾我应该不会有问题,让我多听闵翌的话。

闵翌说到这里弯了嘴角,我恨恨瞪他一眼,抢过信,自己研究。

不过这字,一个个我都认得,合起来就是不知道啥意思。

“奈奈,要回信吗?”闵翌问。

“当然要!”

我让闵翌准备笔墨,说了我想表达的意思,让闵翌帮我写。闵翌依然很有才,三两下就完成了。我凑在旁边看,其实我是看不懂的,只是看着闵翌飞扬凌锐的字迹我突然有点不爽。有句古话说,见字如见人。虽然闵翌的字比我的好了不知多少倍,只是就算我那字是狗爬的,也是我的一片丹心啊!

我恍然大悟,一拍脑袋骂自己傻。

“闵翌,帮我研磨,我要写信。”我大叫。

闵翌奇怪道:“不是已经写好了?”

“那不一样,我要让云若看我写的!不是说‘见字如见人’吗?我要把我的人献给云若啊!”

我兴致高涨地抓了毛笔,学着闵翌拿笔的模样笨手笨脚地沾了墨汁,摊开一张白纸,照着闵翌的那封信抄起来。

因为我掌握不好力道,写出来的字歪七扭八的,还很大,完全不像闵翌写的那样工整小巧,不过我个人觉得——还是可以看得出每个字的!闵翌写了四页的信,我抄了一遍足足抄出八页来!当我画下最后一个笔画时,我整个人都累得快虚脱,这写毛笔字简直不是人能做的事!

信看起来丑得好像小孩子的涂鸦,我勉强安慰自己这是“杨氏草书”,自己都不忍心再看,匆匆给它塞到大信封里,让闵翌明天寄出去。

闵翌的问题算是解决了,日后我还能与他坦然相处,只是……霍铭川呢?他今天听到司祺叫我“曼臣”一定会有疑惑吧?但我觉得我好像没有必要主动去向霍铭川解释什么,就像霍铭川也没给我解释过什么,如果霍铭川有问,我再告诉他好了。

如此想着,我便释然了,倒头闷上被子呼呼大睡去了。

第二天我一如往常的生理钟所设定的那样在清晨醒来,下楼的时候就看到秦离和司祺一桌,霍铭川坐在另外一桌,三个人已经在用早点了。

“早上好~”

我对他们打招呼,习惯性地往霍铭川那边走去,就听司祺在另外一边出声说:“小曼臣,不过来坐坐吗?”

我刚要转身说点什么,霍铭川就开口了:“奈奈,不来喝粥吃锅贴吗?”

我定睛看去,果然金黄诱人的锅贴还冒着热气呈现在桌子上,我的口水哗啦一下就分泌出来了。不能怪我馋,谁叫霍铭川一路上尽跟我说这家的粥和锅贴是如何美味了,弄得我期待得不得了。

谁知那边司祺又开口叫了一声:“小曼臣~”

司祺倒好,什么也不说,单这么一声召唤就弄得我背后寒毛倒立。冷汗落了一滴下来,我左右为难,面对着霍铭川温和的笑容却能感觉到司祺的目光如芒在背,抛下霍铭川是不好的,可是若是扫了司祺的面子——司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或许是看出了我的为难,霍铭川无奈笑笑,对我说:“奈奈,司门主叫你,或许有什么事,早点等会儿再吃吧。”

霍铭川,你真是太体贴了!

我双手合十在胸前拜了拜,算是给霍铭川告了罪,然后来到了司祺身边。

司祺示意我坐,我不得不坐,司祺给我上粥,我也只能意思意思吃了两口,然后同样的热腾腾的金黄香酥的锅贴上来,我当然只能吃了一个。

司祺如此勤快,坐在他旁边的秦离却不动声色地吃着他的包子和稀粥。我偷偷瞄了几眼,就觉得秦离这人十分讲究,那阵势搞得似乎不是在一家实在称不上档次的客栈里吃普通包子的江湖人,倒好像是坐在Leonardo Da Vinci's餐厅里的优雅贵公子,面前放着精细的牛排,而他正在以实际行动展示那套繁琐的西式礼仪。

事实上,我在秦离身上看到了云若的影子。仔细看的话,也能发现他们的五官有那么一点相似,毕竟是兄弟吧。

我想着这些,突然听到司祺在旁边问:“小曼臣接下来要去哪儿?”

我随口道:“去南国。”

司祺愣愣,问:“去南国做什么?”

“嗯?”我看他一眼,“去玩啊。听说南国风情,我去看看嘛。”

秦离突然冷冷开口:“不陪你的云若了?”

秦离在“你的”二字上加重了语气,让我听得难受。我说:“云若去他想做的事,我又不感兴趣,就出来玩玩喽。”

“他想做的事,”秦离冷笑一声,“卖国还是卖身?!”

我沉了脸,不悦道:“云若做什么你没资格评论。”

秦离轻哼一声不再言语,司祺却在一边摇头道:“云若所为,我也不屑。”

“你有什么资格不屑?哼,”冷笑谁不会,我怪声道,“当初云若在清欲宫的时候,你不屑过秦离没有?自己报仇就是天经地义,别人报仇就是卖身卖国?”

若不是顾及着霍铭川还坐在不远处,我这句话几乎是要叫出来,然而这时我只是压低了声音冷笑。

秦离和司祺都没出声,但他们的神色很明白地告诉我他们不齿云若。

我心中有气,不想再和他们啰嗦。

“我不负人。人若负我,我便要天下给我陪葬!云若所做,正合我意!”

我甩下狠话,起身离去。

我突然想起了曹操说的那句“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还有伍子胥说“我必覆楚”。如果云若真是有这样豪情和壮志的人,我只会更加喜欢他。我的心中从来没有什么爱国爱民族的情操,因为我是杀手,没有祖国的杀手。

我昂首挺胸极其潇洒地走到霍铭川身边坐下,开始扫荡我的粥和锅贴。

客栈二楼大厅的气氛静谧得诡异,只余我大吃大嚼的噪音。

我本意想避开刚刚翻脸的秦离和司祺,所以在中午之前匆匆上路,霍铭川说要带我进山玩的事也就不了了之,反正到了南国我们有的是时间在深山老林里晃悠。

却不想我们出城不到十里,坐在马车里的我就听到了马蹄声,我心想哪来的豪华阵容如此嚣张,就探头去看。远远的我就看到一支车队行来,前面几个人骑着马,中间是着一辆大马车,后面又有十几名侍卫骑马跟着。稍稍近一点,我就看到了那当先的几位骑士正是清欲宫的人,而驾着大马车的两个不正是艳若桃李花开的双胞胎美人红袖添香么?!

我连忙吩咐闵翌让到一边,别和这两个变态纠缠。我们确实让到一边了,但他们的车队却在我们旁边慢了下来,我在车厢里后悔得差点咬舌自尽:我应该掉头就跑才是!

我缩在车厢里,感觉到我的马车仿佛是突然承载了什么重物一般,竟往下沉了一沉,不等我反应,门帘就被撩起,车厢外的阳光就那样直直地照进我的眼睛,逼得我抬手遮眼,短暂的失明中,我听到司祺潺潺流水般柔缓的声线在我身前响起:“小曼臣,你走得可真急,为什么都不和我们说一声呢?”

此刻我只有一个想法:神抛弃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