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台山屹立万载, 祥云缭绕,青松滴翠,古柏欹斜。
斧劈般嵯峨的悬崖两侧峭壁渐渐向中间汇聚, 形成一条险峻陡峭的脊线。脊线又如遭横斧贯开, 辟出一座白玉露台。露台之下雾霭聚散, 千云流涌, 故此台名为“云海”。
碧游仙境静卧悬崖之巅, 上下无路,唯有仙人们方能飞降云海而入。
云海后矗立着乌顶大殿,是通天教主昔日讲道之所。大殿后是三条斗折蛇行的长廊, 终年云雾缭绕。最深处便是通天教主的寝宫。
院落里几株高大的银杏树枝叶繁茂,斑驳的树影下一只虎皮小猫正在舔爪子。几只小妖兽讨好地围在他身边, 把剥好的果子送进他嘴里。
水火童子看了看它, 无奈的叹了口气, “瞧你这样子。”
狰翻了个身,扭扭屁股道:“我是会享福的人, 不想有些人……”
穷奇抖抖身上的毛,看了他一眼,道:“休要说教主是非。”
狰不吵不嚷,只是喟然一叹。
水火童子独自走上六角亭,洒扫了一会儿, 抬首眺望着南面的群峦。曾经通天教主也是在这里无数次的望着那个方向。
那里是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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邙山位于东都洛阳之北, 黄河之南, 绵延百余里。山脚下有座桃花观, 时值春日, 桃花盛开,灼灼其华。
自唐皇李隆基派归德将军李玄清出征北伐, 到两年前安史之乱的平息,已过了四十余年。故人大多已不在世,唯有当年明月空照残垣。
通天教主穿着件浅草色的深衣,柔顺的长发编成辫子,几缕银丝散落在鬓角。右腿有些走不稳,迈步时里面的白绸衫不时从深衣中露出。
日头正好,他走到院子里,把怀中的被子搭在拴在树间的麻绳上晾晒。
通天教主从屋里取了一只装满蜜饯的碗,走到院外。几个小孩子正在桃林里追跑着玩。
“玉宸道长!”小孩子们见了他手上的碗,纷纷跑了过来。通天教主把蜜饯分给他们吃。
“大黄,我刚才看见演皮影戏的大叔背着箱子往咱村里走呢!”豆豆嘴里含着蜜饯,含含糊糊地说。
“是吗!那咱赶紧回去看!”大黄连忙道。
其他小孩也兴致勃勃地叫嚷着。
通天教主坐在石头上,一边眺望着天边的云,一边随意听着。春风拂起他发丝,很是好看。
“玉宸道长,你也一起去吧!”大宝拉拉他袖子道,“这回的皮影戏可有意思了,听东水村的花花说,演的是蛟龙斗共工的故事!”
通天教主笑笑,“我不去了吧,你们去。”
“去吧去吧,道长一个人在观里多没意思!”豆豆也说,其他孩子此起彼伏附和着。
“我得在这观里等人。”通天教主抚摸着豆豆的头道。
“可我娘说,道长从好久之前就在这观里住了。从来也没见有谁来啊。”大黄困惑地皱起小眉头。
“他不来,所以我得一直等。”通天教主淡淡地说。
大宝瞅瞅道人的眉间,轻轻摇摇他的手,“道长,去嘛,可有意思了。”
“好吧,我再等等就去,你们先去吧,好不好。”通天教主微微笑道。
小孩子一齐向他道别,奔回村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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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天教主拖着腿慢慢地走进村子,村口的紫藤萝开的正茂盛。
小孩子的欢叫就在前面,皮影戏已经开演,通天教主拣了处空座,慢慢坐下来。
小小的纸片人,一身显眼的红衣服,手里拿着矛,与画了张很凶恶的脸的共工打来打去。
通天教主看了一会儿,听着箱子后戏人夸张的腔调,却忍不住哭了。
最终蛟龙打败了共工,小孩子们嗷嗷地拍手欢呼着。通天教主也笑了,一边流泪一边笑着。
戏演完,观众早已散了,皮影戏人也不知何时收拾好箱子走了。
通天教主缓过神来,发现前面已经没有人了。
他轻轻叹了一声,敛起衣服缓缓起身。
与此同时,他却听到了身后也有凳子挪动的声音。是谁还没走?
一个熟悉的人声在他身后响起:
“师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