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他把他和他的飞机当成了炸弹,我们都不忍看他,都把脸转向另一边。我们不想看着他的飞机,砰――!”军官用双手做了个爆炸的示意:“撞在地上。我们都以为他一定完蛋了。”
“我可不这么认为。”雅各平静地说:“我这不好好的吗?”
“说来听听,是怎么回事。”玛格丽特来了兴趣。
“那是一次激烈的空战,敌人的飞机比我们的多,他们总是二对一。雅各和两架德国飞机周旋了一会,他干掉了他们中的一个。但却被另一架德国人的飞机咬住了,并且开了火。”军官们七嘴八舌,开始描述那场空战以及雅各令人难以置信的表现。
雅各的飞机中弹以后起了火,火焰很快烧到他的脚底并漫到了驾驶仓,火焰和浓烟就让雅各喘不过气,他挣扎着用灭火器扑灭了仓里的火。这时候他他的飞机开始失速,旋转着往地下掉,而此时他的高度已经不能够跳伞。雅各并没有惊惶失措,他竭力保持镇静。他知道他还有机会,他首先要控制住飞机不再旋转,而要做到这一点,不能减速和强行拉起机头,恰恰相反,他加速并按下机头,让飞机呈俯冲的姿态,这样一来,他的飞机几乎是垂直向地面撞去。然后也正是这最后一搏,他的飞机不再旋转并且重新获得了他需要的速度。就在大家眼睁睁看着他撞向地面的那一瞬间,他的飞机拉了起来。当然这样并不能让他的飞机恢复正常,也只不是暂时的平行飞行。雅各充分应用了舰载机飞行员出色的着舰技术,竟然把他的飞机强行降落在了海滩上,而海水成了他的减速绳。
虽然语言很难描述那惊心动魄的过程,但玛格丽特还是感到了深深地震动。
那场战斗是在不列颠空战时发生的事情。不列颠空战,差一点就成为英国人的最后一战。道格拉斯·马丁将军把所有能飞上天的飞行员都赶上天。那是最危急的关头,正巧雅各所服役的“皇家方舟”号航母受创返港抢修。于是他和他的同伴主动向皇家空军请战,而得以参加了不列颠空战。
被那真是一段令人难以忘怀的日子。空战结束后,丘吉尔首相有一段著名的话,“从未有如此之少的人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为如此之多的人作出如此之大的牺牲。”而雅各和他的同伴们就是那最少的人当中的几个,当然他们中的一部分已经长眠大海。现在,玛格丽特和活下来的飞行员们坐在一起,喝着咖啡,任海风轻轻地吹拂,听着海浪在脚下拍击,看着海鸟在头顶上翻飞,难免令人有恍若隔世之感。
显然,和如此漂亮的女郎坐在一起喝咖啡,军官们都很开心。因此,他们开始谈笑风生,不再因玛格丽特特殊的身份而感到拘谨。而玛格丽特也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轻松一下自己,她和他们很快就熟悉起来。
“雅各,你看,是你的同伴们抢了你的话头,这可不能怪我。我还想知道的是”,聊了一会,玛格丽特把话题又指向雅各,“你怎么知道那个假冒的美国人是不吸烟的呢。”
“我的两个表哥是两个好男孩,他们从不吸烟。可他们偏偏又喜欢在我面前装成大人的样子。于是,有一个假期我在家里偷了父亲的烟,然后在舅舅的牧场故意吸给他们看。”雅各说到这里笑了,“他们非常惊讶,但却又不想在我面前表现出一无所知的样子,他们就向我要了烟,并且点上了。他们吸烟的样子就像……”雅各向刚才那个美军军官坐的位子呶了呶嘴,“他刚才那样了。”
“噢,原来是两个好男孩让他露了原形。”玛格丽特说着,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故意叹了口气,“如此说来,我一点不像一个好女孩。你们笑什么,你们不也都不是好男孩吗?”
大家更笑了。但正在这时,一个特工匆匆走了进来,对玛格丽特低语说句什么。
玛格丽特站了起来:“蓝天上的骑士们,我得告辞了。谢谢你们的咖啡,还有你们精彩的故事。”走出几步,她忽然又转回身来对雅各说:“如果你真想有机会获得战利品,物尽其用,你尽可以来找我。你知道在哪儿能找到我。”说完,玛格丽特走了出去。
“噢――”追随玛格丽特身后的,自然是军官们羡慕的起哄。
玛格丽特只身一人从审讯室回到办公室,已经是深夜了。玛格丽特又来到了收发报室,里面只有一个值班的电报收发员,玛格丽特把一份电报底稿交给他,让立即拍发。在发报员拍发电报的时候,玛格丽特走到门口,靠在一边的门框上,看着长长的走廊,吸了一支烟,看样子她真是累坏了。
直到收发员发完电报,玛格丽特才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虽然疲倦,但她的情绪却仍然处在亢奋之中。在戴维提供资料的帮助下,经过细致的梳理和比较,终于挖出了一个新近潜入的德国间谍小组,并成功一网打尽。里费尔将军为此十分欣喜,在对德国特工的反间战中,这是一次快速和干净利落的完胜。对于这次行动,将军在给予她很高的赞誉的同时,提升了她的军衔和权限级别。
现在,玛格丽特成了全局最年轻的中校和享有C级权限的高级特工。英国国家保安局内部有九个权限级别,这就意味着她的权限范围可以接近除最高机密(A级权限)和核心机密(B级权限)之外的国家保安方面的所有高级机密。权限级别并不享有任何特殊的行政和薪酬待遇,但是,对于一个特工而言,权限级别的提高远比那些看得到的东西更为重要。另外,这是一种信任,这种信任也远较于奖励和提升更有意义。
同时获得这样的提升和奖励,也出乎玛格丽特的意料。她想,大概是大战在即,因此,里费尔将军倍感压力,亟需一次像样的胜利来减缓这种心理上巨大压力。在历经数年和德国情报机构的间谍战和反间战中,你来我往,刀光剑影,里费尔可谓煞费苦心,如履薄冰。他不止一次对玛格丽特说,他自从受任于此,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睡一个好觉。而就在今晚,当玛格丽特同伴们提出为这次行动的胜利和玛格丽特的晋升去喝一杯的时候,里费尔是这样说的:
“你们去吧,对我来说,庆贺这次胜利的最好方式,是去睡一觉。”
将军此话,让玛格丽特感慨不已。玛格丽特深知,这次行动的成功,除了自己的细心和周密之外,戴维给了她很大的帮助。想到这里,玛格丽特不禁微微一笑,她拉开抽屉,拿出了一个资料袋打开。
现在,她手里还是戴维那张穿滑雪服的照片。可是,戴维,你怎么样了?玛格丽特不止一次看戴维的这张照片了。事实上,玛格丽特一直想知道的是,戴维身后的雪山到底是在哪里?或许是人逢喜事精神,她好像看出一点什么。玛格丽特又从抽屉里找出了几张雪山的照片,一张一张对照着看,最后,她挑了其中的一张,她把两张照片并排放在一起,然后放大镜慢慢地推移,是的,在戴维身后雪山的一侧,尽管非常模糊,但玛格丽特依稀看出,那儿好像架设有电杆。她又放大了另一张照片,比划着从另一角度来看戴维所在的地点。
现在,玛格丽特基本可以肯定,这两张照片,就是在一个大体相同的地方拍下的,只是拍照者所在位置和角度不同而已。发现这点,玛格丽特兴奋地站起身来,走到办公桌侧面的墙前,那儿挂着一幅很大的地图,她用手指在地图上慢慢画线,最终,她确定了一个点,她在那个点上划上了一个蓝色的圆圈,并轻声说了一句:
“我们真走到一起了,戴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