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阳县令专门找人制作了和宇文曼完全贴身的龙袍,不知是为了讨好这个名义上的女皇——还是另有所图。
北方官员借着她的名义,肆无忌惮违抗着来自伏龙城的皇令。
南方的官员则表示女皇是个冒牌货,因为“真”女皇的尸体还在皇陵中躺着呢!
宇文曼不肯穿上这身龙袍,依然坚持穿着普通的衣服。
文泰也拒绝了同样由县令精心锻造的铠甲,因为他不想与士兵之间被铠甲标榜出身份与距离。
只是宇文曼的理由,并不完全与文泰相同。
宇文曼用指尖去触碰挂在墙上的龙袍,回忆起了父亲临终时刻...
她记得当时正是每年最寒冷的时刻,可是父亲的寝宫温暖得只需要身着单衣就足够了。
这个老态龙钟的皇帝,此刻已经说不出话来。
下面跪着一小撮最重要的大臣,一群太医,还有一群太监,将皇帝围了个水泄不通。
据太医所说,皇帝是误吃了毒物,已经无力回天。
那个倒霉的试毒太监,早就被拉出去五马分尸了。
皇帝宇文阁拉着女儿的手,颤颤巍巍地将象征皇帝的玉玺压在她手中。
就在宇文曼一脸惊慌的时候,太监总管王璟捧着宇文阁所穿的龙袍弯着腰小跑过来。
宇文阁将自己的龙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披在了宇文曼身上,然后拼尽所有力气指了指跪在下面的上官列英,然后移动指头又对准了文渊,最后看了一眼墨允荀便断了气。
就在众人诚惶诚恐之际,墨允荀率先站出人群对着宇文阁的尸体磕头,大喊着“臣等必不辜负陛下所托!”
墨允荀的声音如此洪亮,甚至盖过了宇文曼哭泣的声音。
从此,一个不懂政事的女皇——和三个各有所思的辅政大臣翻开了新的篇章...
回到现实,宇文曼指腹离开了龙袍,只剩下目光还停留在上面。
若不是这副担子,她现在也许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公主,可以幸福的陪在文泰身边。
“真是造化弄人...”
宇文曼正自言自语说出半句话,多日来忙着调兵遣将的文泰却风急火燎找到了她“曼儿,朢州牧欧阳恭倾尽全州之力,亲自率兵朝我们而来!”
“朢州牧...?!”
宇文曼在文泰脸上看见的并非喜悦,看来这个欧阳恭来者不善。
“对方几千人气势汹汹杀了过来,我们根本无力抵抗。”
即使宫门之变的那天,文泰也没有如此惊慌。
“我们的人马呢?”
宇文曼不能理解,前阵子纪武还说他们已经有了一两万侠义之士,还说时刻准备着为女皇夺回伏龙城,怎么今天才面对几千敌人就无法抵抗了。
“别提了,都跑光了,现在就剩了一千多人!”
文泰觉得脸上如同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
他常对别人说北方人最讲义气...
结果大敌当前,这些人招呼都不打就一哄而散。
不光人跑了,还顺带偷走了不少千辛万苦收集的物资。
“阿泰,快去叫先生来!”
面对危机,宇文曼率先想到了风景珩。
在她看来,这个有名的军师一定能帮他们转危为安。
片刻之后...宇文曼与文泰、风景珩与纪武聚集在了一起,风轩敏也凑热闹跟了过来。
“我们打个埋伏,应该还有胜利的希望。”文泰想拼一把。
纪武也表示着自己的担忧“就现在的人数和士气根本无法与敌人对抗,我们可以撤退至平昌城暂避锋芒。”
两个截然不同的意见,让宇文曼眼睛不由自主看向风景珩。
“老夫也赞同暂避锋芒,只是平昌不是最佳选择。”
风景珩看起来成竹在胸。
听风景珩这么说,纪武显然愤愤不平“平昌一直以来都忠于先皇,我们前往那里必将受到拥护。何况那里城墙坚实,可以轻易挫败欧阳恭!”
“当年大将军文渊,可是败在平昌城下,请问援军在哪儿?”风景珩继续提问。
“那时平昌城已经被攻陷了!”纪武继续争论。
“可是老夫听说平昌城是不战而降。”风景珩捋了一把胡子。
“因为大将军不是皇族!”
纪武羞愧的面红耳赤,他知道自己是强词夺理。
宇文曼见两人激烈的讨论着文渊,让文泰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赶紧岔开话题“那么...请先生说说具体意见?”
风景珩发现自己说话过激了,风轩敏也在一旁偷偷提醒他。
于是风景珩假装咳嗽一声“女皇还记得白塔城那封信!”
信是陈铿写的,他热情的请求女皇与破衫军合作。
“白塔城?破衫军?先生居然让女皇与打算推翻皇权的农夫合作?!”
纪武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
“轩敏妹妹,你怎么看?”
宇文曼询问一直没有说过话的风轩敏。
风轩敏说“我觉得...听说破衫军还是做了很多好事呢!”
“女皇陛下,千万不可相信贼寇之言!”
事情迫在眉睫,这对父女还胡说八道,真不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
宇文曼知道纪武是真的着急了,只要他一着急,就习惯用这些君臣之类的称呼。
“阿泰?...”
纪武与风景珩两人争论不休,文泰却一直没有再发表意见。
“那就先撤退吧!”文泰也同意了。
宇文曼知道,最后将去何处,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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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武根据多日观察,发现他们并没有前往平昌城。
曲折蜿蜒的道路,指引他们朝着东南方前进。
纪武不敢相信已经出发好几天了,自己居然是第一个发现问题的人。
就算这些人真的被追兵吓破了胆,也不至于慌不择路而迷失了方向。
方向感极佳的文泰怎么也没有察觉这个错误?
那个风景珩听说与前朝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鲁戚欣也不过是个自称文家军的土匪头头,纪武始终认为两人动机不纯。
“泰大哥,我们走错路了!”
借着所有人中途休息的空档,纪武来到文泰身旁小声提醒他。
此时的文泰,正在帮宇文曼调校马鞍,好让她乘骑的时候尽量舒服一些。
为了不拖累大家前进的速度,不怎么会骑马的宇文曼,坚持跨上了马背,放弃那舒适而缓慢的马车。
“我和阿泰决定不去平昌。”
宇文曼看着纪武,如同在述说一件生活中的琐事一样。
“哪去那里?”纪武充满疑惑。
“去白塔城,与破衫军汇合。”文泰拿过地图,指给纪武看。
“什么!!!”
纪武瞪大眼睛,几乎无法呼吸。
无论是先帝还是文渊,在北方都有着无比深厚的根基。
他无法理解眼前两人,怎么会选择离开北方,前去缺乏大家族们支持的通州。
“破衫军不过是些造反的农民!”
偷瞟一眼近在眼前的风景珩,纪武猜测一定是这个人又在暗中蛊惑,让宇文曼改变了主意。
不管是臣属还是朋友,他都必须让两人放弃这种疯狂的计划,回到安稳的北方。
于是纪武故意提高音量,好让风景珩听见“天下哪有跟造反贼人合作的皇帝,女皇是要通过造反来推翻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