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黑甲的士兵,将鞋子绑满了草绳,借着夜色偷偷爬上了白塔城的城墙。
陈铿的破衫军和白衫军打的不可开交,要不是丢车保帅,他自己很可能被疯了一样的白衫军给交代了。
陈铿本来是打算利用范冬梅营救风景珩的事,让破衫军都相信那个女人已经倒向了白衫军,巩固自己在破衫军不可动摇的地位。
结果范雅那个冲动的女孩,居然把两人都给杀了!
本来是一次夺取达州的机会,结果碰上起死回生的文泰。
本来计划拉拢范冬梅的残余追随者,反而损失了不少战士。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事已至此,还是先回到白塔城,再考虑下一步打算。
只可惜,有人不打算再让他进入白塔城,回到他花费无数财宝修建的宫殿了。
奕川制定了当时在平昌城击溃文渊同样的办法——在能遥望白塔城的地方设立埋伏圈,让近在咫尺的城池动摇敌人死战的决心。
而破衫军并不知道,城池已经落入后陈手中。
奕川这次没有亲自督战,如今的他已经不能像将军那样,把皇帝放在一边想走就走了。
但是他吸取了上次围剿白衫军的教训,这次将赖福破格提升为主将,由他管理俞绪和那些出击的官兵。
赖福也是当仁不让,利用奕川给他的权力,让俞绪躲在城内,继续挂着破衫军的旗帜做伏兵。
他自己则带领本属于俞绪的兵马,在伏击圈做好了准备...
侦察兵发现了敌人,不是白衫军,而是后陈军。
看来泛滥的东栾河,没法同陈铿希望的那样拖住后陈军太久的时间。
破衫军很快罗列好一道道阵线,来抵抗咄咄逼人的后陈军。
陈铿相信,这一次,破衫军的火器会狠狠教育后陈军来一雪前耻。
赖福也听说了关于火器的厉害,但是也听说了这种武器的软肋。
他将长弓兵率先投入战场。
火器在远距离交战上不如长弓精准,而且破衫军也缺乏足够的骑兵,这能让赖福在前期就杀伤不少破衫军士兵。
赖福有些孤陋寡闻了,他以为火器只是那些装着弹丸的铜棍,并不知道陈铿还有别的火器。
陈铿显然没有派出火枪队,而是让人抬出了一门门虎铳。
这些不用命中,而靠爆炸后的弹片来杀伤敌人的武器,给赖福的长弓兵带来了不小的伤害。
赖福认识到了自己对火器的错误理解,立即收回了部队来避免更大的损失。
双方第一回合,陈铿夺取了头筹。
赖福又找来了几百人组成的敢死队,他决定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偷袭破衫军,争取刺杀包括陈铿在内的破衫军将领们。
出发前,赖福给敢死队的每个人发了一枚铜钱含在口中。
归来时,铜钱丢失者,虽胜也斩!
他希望以此来避免因士兵说话而暴露行动。
这支敢死队,一开始确实消灭了不少疏于防备的破衫军。
但是在一次次靠近破衫军核心位置后,终于被人发现。
敢死队寡不敌众,最终都丢掉了性命,被杀死后挂在阵地上,提示后陈军的士兵,妄图偷袭破衫军就是这种下场。
赖福,再次被陈铿斩获一分。
不过后陈军并不着急。
因为破衫军已经无路可逃,只是他们自己不知道而已。
赖福每天只是让军队坚守,拖住破衫军前进的脚步。
他在等待...等待老天给他需要的东西。
只是白塔城内的俞绪有些忍耐不住,他写了一封催促赖福赶快进攻,不要耽误了军情。
信使的态度如俞绪一样傲慢,他痛骂赖福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因为一两次失败,就丧失了斗志。
赖福被信使激怒了,他吩咐左右将信使脱去军衣,再拖出去痛打一百军棍。
许多官兵听说后,前来请求赖福免除惩罚。
赖福知道,这些士兵很多来自俞绪的手下,他们难免不去维护“自己人”。
“各位!你们现在是后陈的军人!”赖福决定警告这些不知死活的官兵“我深受安信王的提携,幸得执掌全军的机会!安信王对待造反的态度,相信各位比我更清楚!”
求情的人听他这么一说,也只好各自退散。
之前还高傲的信使,在求爹爹告奶奶中,被打的奄奄一息,抬回去丢给了白塔城中的俞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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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挂起了乌云,用阴沉的面孔摆给地面的人看。
它拖拽着长长的闪电,一道又一道!
用无穷无尽的电光火闪,恐吓地面自以为是的蝼蚁。
暴雨与狂风作伴,砸坏了路面,迷糊了视野。
赖福兴高采烈的拥抱着倾盆大雨,他需要的天气终于来了。
“将军,大雨连天!将士们既看不见主帅旗帜,也难以听见鼓号之声!”
身边的将领都劝说赖福放弃进攻。
毕竟这场暴雨太大,按兵法来说应该归营避战。
怎么还要让官兵不顾恶劣天气,在难以指挥全局的情况下冒险出击。
赖福却高兴的说“我们困难,敌人更困难!破衫军敢于我们对抗,依靠的只是手中的火器。你能在暴雨天玩炮仗么?”
手下不敢多言,趁着赖福还挂着笑容,赶紧各自回营去排兵布阵。
从天上倒下来的雨水,让破衫军点不然一丁点火星。
他们只好拿出了被遗忘多时而已经生疏的武器——长矛,去对抗来势汹汹的后陈军。
暴雨中的破衫军已经损失过半,进攻的后陈军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双方士兵的鲜血,在雨水的稀释下,汇聚成一块块红色的海洋,在战场上四处飘荡。
破衫军还在努力维持防线,不过陈铿知道,时间不会太久了。
好在天空的暴雨减弱了很多,手中那些火器也勉强可以使用了。
根据左右的建议,陈铿终于下定决心,不顾损失杀出重围回到白塔城。
城门下的破衫军已经寥寥无几。
本来俞绪可以将这些人挡在城外,任由赖福一网打尽。
结果他放开城门,放任残余的破衫军入城后,反而将赖福关在了城外。
这个农夫将军,当众打伤了他的信使,也就是当众打了他俞绪的脸。
而且还用他俞绪的人马与破衫军打的死去活来,这一切损失还不知道能否得到补偿。
他要让那个农夫在城外,好好品尝落汤鸡的滋味,好记得自己的出生!
等到雨完全停了,俞绪才穿着整洁的铠甲,骑着高大的黑马,悠哉悠哉出现在了赖福面前。
俞绪拱了拱手“将军安好?!”
赖福没有理会他,只是摘掉头盔甩了甩上面的雨水。
“先前雨水太大,俞某怕破衫贼趁机而入,所以才紧闭城门,还望将军勿怪!”俞绪嬉皮笑脸。
赖福冷冷的说“消灭贼寇,理所应当!只是私自放走贼寇,也是死罪一条!”
“听说将军的夫人加入了破衫贼?”
俞绪暗示赖福,小雅已经被自己抓住。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赖福拒绝正面回答。
“先前有些破衫贼乘乱逃入了城中,不过听说夫人可能还在城外!”俞绪看向城外成片的尸体,对赖福挤着眼睛“陈铿已经被俞某擒获,不如由在下替将军审判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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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福明白了,这个卑鄙的家伙,想用小雅的性命与他交换剿灭破衫军的功劳。
“众人已经淋了一天,先让大军进城!”
说完,赖福与俞绪擦肩而过,直接进了城。
“自负的家伙!”
俞绪小声说着。
赖福失眠了...这是他当上百夫长外,第二次失眠!
是将功劳拱手相让救回小雅,还是放弃小雅继续巩固自己的地位...
赖福躺在榻上辗转难眠。
地牢的狱卒,为这个农夫将军带路并打开了牢门。
随后狱卒自觉的离开,而不是留在这里碍眼。
“小...小雅...”
已经习惯了大嗓门的赖福,突然没了吼叫的力气。
自己该怎么做?他脑中一团浆糊!
“福哥,你能放了大统领吗?”
范雅满怀期待的望着赖福,眼中闪烁着光芒。
“大统领?!”
赖福不明白说的是谁。
“陈铿!”
范雅点出了名字。
“他...”
赖福想用谎言来安慰小雅,让她不至于如此绝望。
“他和那些破衫军必须死!”
赖福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因为自己也无路可退。
范雅明显受了极大的刺激,足足憋了半天时间才缓缓开口。
“你会杀死我吗?”
范雅看见了赖福从袖口拿出的匕首,她用哀怨的声音质问着。
这句话似曾相识...
“小雅,对不起!”
赖福看着范雅的脚尖,他再也不敢与她目光相对,因为那样的话,自己可能下不了手。
他使出全身力气,将匕首扎入了小雅的胸膛。
范雅痛苦地抓住了他的双臂,她第一次体会到,人在将要死去时会那么的恐惧。
赖福看着小雅慢慢瘫软在自己怀中,脸上的血色慢慢褪去。
他一直待到小雅的脸如同墙灰那样雪白,身躯也冷的如同这个地牢,才紧紧抱住尸体,绝望的蹲在地下。
他想哭,他想放声大哭。
可是他不可以!
因为他不能将自己的软肋,暴露给敌人。
敌人不只是破衫军,还有俞绪、以及和俞绪那样在后陈军中等着看他倒下的无数竞争者。
次日,城内的破衫军被悉数杀尽。
在他们死前,每个人都被强迫观看陈铿的凌迟之刑。
这个曾经威震大江南北的男人,一共挨了足足三千六百刀,才痛苦的死去。
破衫军彻底完结后,俞绪带着恐惧的灵魂和几千士兵留守白塔城维持秩序。
赖福则带领所有后陈军,回到了安越城,准备在那里汇报通州的战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