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泛起浓雾挡住了磨刀赫赫的士兵,丛林的清晨一年四季时常都被浓郁的大雾所掩盖。
而许多中原人都认为这雾气有毒而不敢接近,于是将南方丛林称为毒地。
不过奕川知道所谓的毒气不过是谬论,不然南蛮人早就毒死光了。
雾气减缓了刁云逃跑的速度,南蛮人也警惕地保持着距离。
兴冲冲的墨语也带着他的民夫乡勇们,穿好了奕川给的铠甲,就等待着墨语发号施令。
当了多年私人护卫的他,终于能在战场上体验调兵遣将的感觉了。
南蛮人的影子还未出现,墨语已经带着人如饿狗扑食一样冲了上去。
短暂的战斗后,南蛮人丢下同伴的尸体开始朝着来路逃窜。
只能靠两条腿追击的墨语嘴里咒骂着小气的奕川,要是他能给自己一些战马来组建骑兵,这些南蛮人今天必定死伤惨重。
看着墨语不可一世的样子,奕川没有急着让部队跟上。
根据最近一段时间的侦察报告,他想知道自己的推断是否准确,是否这些南蛮人真的也朝这里集结了大量战士,准备进行一场大的战役。
他不在乎墨语那个白痴的死活,只是有些心痛那么多兵器铠甲就这么白白报销了。
面对越逃越远的敌人,墨语很不甘心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奕川本来计划让刁云做诱饵,借机先歼灭部分南蛮人,可是胡乱冲锋的墨语把场面搞得非常混乱。
也不知道这个莽夫会不会破坏自己精心安排,吓跑了预计将要出现的南蛮人。
不过奕川依然让大军保持隐蔽前进,只是希望墨语这个蠢货能钓起一条大鱼来。
墨语那些士兵穿着借来的铠甲拼命追赶着逃跑的敌人,一直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沼泽地。
一只号角持续着低沉的声音响彻天际,紧接着四面八方的号角纷纷回应着,响声回荡在整个密林之中。
原来这些追兵果然是胡保保派出的诱饵,而他意外的和奕川想到了同样的战术。
只是他错误的把墨语那些穿着铠甲的杂牌当做了奕川的主力,期望快速歼灭这支部队削弱奕川的力量,然后甩掉赶来增援的敌人寻找新的机会。
为了赢得这场决战的胜利,胡保保很是一番精心策划。
还多次潜入丛林观察,最终才选定了理想的交战地。
西峦河一路由南向北,直到接近南方部族与中原人控制的边界上,河道突然向右急转而去,在充分吸收了附近的水分后,孕育而出的是一望无际的洼地和致命的沼泽。
如大树一般高耸的芦苇正好为胡保保的战士提供了隐蔽,而这里的平均水深恰好淹没到成人的胸口。
部族人非常畏惧奕川的骑兵,有多少次交战都是胜利在望,却被对方的骑兵扳回了局势。
洼地的积水能有效的减缓骑兵的速度,这样的战场对他来说正是天选之地。
踌躇满志的墨语没想到南蛮人还有勇气回头战斗,他迫不及待的催促手下士兵上前战斗。
虽然反击的敌人数量多的让他吃了一惊,但是看见那些由于缺乏钢铁,只能用藤条作成铠甲保护自己的南蛮人,墨语骄傲的笑出了声。
然而墨语犯了一个无知的错误,他把胡保保派来的精锐藤甲兵当成了穿着破烂盔甲的野蛮人。
仗着自己人数众多,并没有注意自己已经落入了胡保保的陷阱中。
然而这些强征而来的士兵,战斗力远远不及墨语的野心,他眼睁睁的看见自己数量庞大的军队被打的节节败退。
这时的墨语才发现那些身穿藤甲的士兵,不光刀剑难以刺穿他们的护甲,比水更轻的盔甲使他们在这种沼泽地带反而获得了更高的灵活性。
墨语决定让士兵用火箭对付这些难搞的敌人,可是齐胸深的水里点燃箭头已经很难了,而少数射出去的火箭在藤甲良好的韧性下轻易被弹开了。
面对节节溃败的这群窝囊废,墨语将他们留在这片烂泥中听天由命,自己带着少量亲随开始逃离这里。
胡保保的弓箭手在藤甲兵后方不断猎杀那些疲于拼命的敌人,却不用担心伤及交战中的己方藤甲兵。
这片水域已经被死人染成了红色,整个战场都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这些大部分由农夫组成的部队只接受过基本训练,由于没有收到撤退的命令还在苦苦挣扎着战斗,俨然成为了胡保保手中的待宰羔羊。
因为墨语的盲目冒进,给还未投入战斗的奕川提供了大量的信息和准备时间。
奕川可以十分确定这次的敌人数量众多,他终于可以将这些狡猾的部落们一网打尽了。
奕川自然认得这些藤甲,这种护甲制作工艺复杂,防护性能并不比自己的这些盔甲弱。
趁着墨语的农夫们被收割之时,他正在命令士兵加快速度架设砲机。
只要这些砲机架设完毕,他自然有惊喜送给对面,只是这些武器本来是打算用来拔除那些部落山寨的。
奕川还需要一点时间。
现在,他还不能让墨语的那些农夫都死光了。
他抽调了一些骑兵快速进入战场稳住阵线,先帮助那些已经丧失了斗志的农夫们继续战斗。
“大人,请速速回头,继续指挥战斗!”
墨语刚刚狼狈地爬上干燥的岸边,就被一排骄傲的骑兵挡住了去路。
曾几何时,那些皇城的将军在他面前也得阿谀献媚,如今却被这么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兵左右。
墨语挥舞手中的佩剑想让面前的家伙知难而退,结果一把长柄刀毫不留情的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墨语羞愤的胀红了脸,只是现在的他只有几个精疲力尽的左右还死死跟着他,如果双方打起来,倒霉的肯定是他自己。
墨语只能屈尊于这些骑兵,他心里盘算着回去以后一定要让他们接受百倍的惩罚。
他挥刀连砍了几个正在逃命的农夫,对着惊慌失措的农夫们指桑骂槐的驱赶着他们再次返回战场。
农夫们绝望的发现战是死、逃也是死,投降的话更要被双方射杀,只能希望这些新加入的骑兵能打退敌人让他们侥幸求生。
可是这些骑兵并不打算发起进攻,让马蹄陷入厚厚的淤泥。
所以他们只是匆忙地在岸边架设着农夫看不懂的东西,又抽出另一些人在岸边驱赶农夫回到水中战斗。
前面是虎狼之躯的敌人,身后是凶穷极恶的督战队。
站在岸边远远望去,成片的尸体像极了被倾倒在河里的垃圾,密密麻麻地漂浮在水面。
虽然后方那些费劲的砲机还没完全准备好,不过更方便的连发弩机到是准备完毕架设在了岸边。
当初平昌城外,这些东西几乎带给了文家军致命的打击,而现在它们再次对准了目标。
在奕川的命令下弩机争先恐后的射出利箭,死神的利刃轻易穿透了那些穿着铁甲或者藤甲的血肉之躯,随后一路贯穿所有的障碍后在淤泥中陷入沉默。
这一回轮到胡保保着急了,他知道这些藤甲要经历编织之后反复油浸、晾晒,每件都要经历数年时间才能制作完成。
况且训练这些藤甲兵也需要相当漫长的时间,每一个士兵都是弥足珍贵且难以弥补的精锐。
胡保保赶紧吹号让藤甲兵撤出敌方的打击范围,这一变化终于让那些还活着的农夫兵看见了生的希望。
这里毕竟是南蛮人的地盘,胡保保快速调动那些水性极好的战士轻装上阵,只带上几支短标枪和一把波形刀,以潜水的方式继续猎杀那些还陷在洼地的农夫。
这些短标枪看起来粗糙简陋而缺乏杀伤力,但是萃取了森林里用毒蛙毒蛇和毒虫混合熬制而成的一种剧毒,一旦划破一点皮肤,人体就会快速麻痹并且最终毙命。
不过猎杀那些农夫用波形刀就够了,这些宝贵的毒标则被用来对付在岸上严阵以待的士兵。
面对灵巧的敌人,那些辛苦架设的连发弩机顿时失去了目标。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南蛮人投入了战斗,虽然他们装备简陋到还不及那些送死的农夫,但是一个个骁勇善战并且把死亡作为荣耀。
就在防线再次告急的时候,奕川的步兵赶到了这里,他们用大盾和长矛构筑了一条不可逾越的墙,身后则是正在挖掘的壕沟。
墨语那些逃命的农夫们搅乱了奕川的防线,搅得整个战线岌岌可危,这让奕川大为恼火。
为了阻止这种混乱,奕川只能让人提前点燃还未完全架设好的壕沟。
熊熊的火焰配合尖刺构成的障碍,农夫们进退两难,只能绝望的躲在岸边的芦苇荡。
一些农夫不顾一切地跳过壕沟期望保全性命,然而即使个别人侥幸穿越了火墙也会被奕川的弓箭手无情猎杀。
大敌当前,奕川绝不能让这些泥腿子破坏了战局。
墨语隔着火墙歇斯底里的怒骂着奕川,直到一支毒标刺穿了他的肌肤,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最后努力撑大眼睛看见的也只剩一片虚无......
燃烧产生的浓烟隔绝了双方的视野,奕川只是听任看不见的惨叫进入他的阵地。
士兵正在奕川的号令下布置层层防线,他们不打算留一点死角给这些南蛮人可乘之机。
就在南蛮人在水里肆意屠杀着农夫的时候,天上飞来了迟到的火球。
原来奕川的砲机终于准备就绪,这次他没有抛掷石块和爆裂弹,而是使用了一种由工匠挖掘的火油、凝固的动物油脂和廉价枯草制作成一种球形的燃*烧*弹。
这些黑色而黏稠的火油被人从地底深处挖掘出来,发现它易燃的特点后就一直当做灯油使用,后来经过提炼常常被守城一方作为一种优秀的防守武器。
火球落地后四散而开,粘稠的燃烧物迅速将所有被附着的东西烧得一干二净。
被这玩意儿粘上的人来说,即使拼命拍打和跳入水中也没有任何作用,反而会使得火焰更快地扩散。
对于这些倒霉鬼,立刻杀死他们就是最好的恩赐。
最悲哀的莫过于那些穿着藤甲的士兵,这些吸饱了油的藤蔓见火一点就燃,里面的人又没法快速地脱下这种复杂的东西,本来是保护他们性命的护甲现在反而成了夺命的凶器。
火焰的威力迫使南蛮人又一次退却了,也许胡保保正在思考更好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