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和张由松那从容不迫的表情截然不同的是,这牛知府一听响雷,顿时就晕了,翻了翻白眼儿,几乎昏倒在地。
张由松又将当事人的丈夫找来,这个浑身是伤的小男人,三十郎当岁儿,一看就是老实巴交的主儿,张由松下堂来,好心好意地询问,这哥儿们当即就哭了:“草民命苦啊!”
见他话有蹊跷,张由松将他招到了后面仔细询问,才知道,他的老爹死得很早,老娘辛苦将他拉扯大,娶了媳妇,可是,这时候的老娘,其实才只有三十岁,长得还相当有姿色,自然和一些街道上的男人打得火热,这当儿子的嫌面子上不好看,几次规劝,于是,当娘的也就收了心,可是,几年下来,当娘的却怎么都和儿子媳妇一起过不下去,横挑鼻子竖挑眼儿的,一直找事儿,冬天,她嫌穿了棉袄也冷,夏天,整天买了瓜果吃,叫媳妇打着扇子也热,反正总是不对。
“这一回你娘告你媳妇,到底为了什么?”
“不知道啊。”
哥儿们可怜地摇头。
张由松立刻派遣官兵,由这男子带领,去将他娘传了过来,在公堂上,这个穿着花花绿绿的半老徐娘早就吓晕了,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求饶。
很快就查对清楚了,原因只有一个,当媳妇的打呼鲁!
尼玛,打呼鲁也要告到市人民政府啊?
张由松开始听那女嫌疑人讲自己如何委屈,还不肯太相信,现在,看了她的婆婆那模样,气质,神色,又听她亲口讲清原因,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古代的法律也真是混帐,伺候婆婆睡在身边,打了呼鲁被指不孝,由一个生活生理问题,演变成为公堂政治刑法事件,在酷吏的手下,几乎断送了两条卿卿性命!
张由松将事情的缘起向这一家三口人讲清楚,当婆婆的一见儿子和媳妇遭这么大的罪,也真没想到,抱着儿子媳妇哭得泪人一样。
张由松吩咐身边刑部的官员写了事情具状,让他们娘儿仨画押,可惜,这媳妇儿子都被吓怕了,死活不肯,张由松也就算了。在反复征询他们的意见以后,当堂宣布,“镇江府审案糊涂,几乎断送两条人命,残酷刑罚,任意施加,绝不能容忍,立刻革去官职,带京城刑部堪问!”
一听说镇江知府被革职了,正在公堂上旁听的商人行人,欣喜若狂,纷纷冲到街上,狂呼乱喊,不久,街道上就喧闹起来,响成了一片,再接着,就有无数的人向着知府衙门奔驰而来,要告状,要申冤,要控诉可恶的牛知府。
“钦差大人来了!”
“八府巡按大人到了!”
“皇上派遣刑部的大官儿来逮治坏人了!”
“我们镇江府的百姓有活路了!”
这当然是一个公关,塑造皇帝形象的好机会,张由松当机立断,吩咐御林军官兵和冯可宗带领的部队,分头行动,向镇江百姓宣告,是大明皇帝知道镇江百姓冤曲甚多,官员贪婪,特别派遣人手来查办的。为百姓撑腰的。
“皇上英明啊!”
“还是皇上连着咱小老百姓的心呐。”
“皇上,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啊!”
镇江的街头巷尾,响彻云霄的是百姓们对皇帝的赞美。拔掉了一个凶狠的官员,让大家扬眉吐气,也倍感皇帝的英明伟大。
张由松来到了大街上,亲眼看到了兴高采烈的百姓们如何地表达自己的心情,又是放鞭,又是唱歌,又是纵酒狂嚎,有些商铺公开宣布,为庆祝狗贪官大酷吏牛堪理之倒台,自己折价多少多少卖货!还有的小吃点儿,瓜果儿地摊儿,公开将瓜果向着百姓们乱扔乱抛:“吃吧,吃吧,今天高兴,白送!”
一个繁花似锦的江南城市里,居然孕育这如此深厚的阶级矛盾,还是距离南京城不远的地方,那么,其他地区呢?
张由松可以想象,大明国的治理之下,能够有多少黑暗混乱的现象发生。
他决心改变打击方向,先不去动柳含烟事件,阮大铖的事情,先从地方司法部门入手,将大明的官场,特别是最容易制造民间矛盾积怨的案件审理领域,整治出来。
张由松吩咐刑部官员,立刻去审问羁押在案的犯人,还去整理府内的卷宗,刑部这回,来了三十多名办案的高手,虽然也不是什么干净货色,可是,毕竟是在割别人的肉找别人屁股上的肮脏不是?在冯可宗的督导之下,还是很积极工作的。
张由松没有走,就驻扎在镇江城里,走访百姓,询问疾苦,特别是司法方面的黑暗问题。而刑部官员,知道皇帝这只大老虎就在身边,心情还很不爽,又找的是司法方面的问题,都不敢怠慢,迅速清理审问了在押镇江府的许多案件,当场确认,在察看的二十三起大案要案中,有二十起存在严重疑问,其中,又有十四宗,可以基本确认为错案,还有七宗,完全可以断定为故意设局,涉嫌钓鱼执法,还有栽赃陷害等极端问题。
张由松亲自参与了这些案件的审理和复查工作,基本上不用多大劲儿,就能够把事情搞清楚。
“真他爹媳妇的,这些案件的审理,还需要智商吗?”
在恶意审讯,人情审讯的案件面前,张由松气得七窍生烟。
“来人,将牛堪理那狗官给朕带来!”
牛知府被带来了,还是显得挺委屈:“大人,下官冤枉啊,您看,下官为了大明朝,为了皇上,为了镇江一方的百姓,夜不成寐,通宵达旦地操劳,怎么会是贪婪污秽之官?”
张由松随意将一些案件摆出来,让他听,他顿时傻眼儿了,却狡辩道:“下官冤枉,都是那些刁民,被本官镇压,寻机报复污蔑!”
这么嚣张啊?
张由松笑了:“你不肯招认吗?”
“下官冤枉!一定要到皇上那儿告御状!”牛知府咆哮如雷。
张由松忍不住训斥道:“你告个屁,朕就在这儿啦!”
“朕?你,你是皇上?”
张由松大乐:“才知道啊?”
“皇上!”牛知府噗的跪了,号啕大哭:“微臣冤枉!冤枉啊!”
“好好好,朕知道你冤枉,那么,朕领你去一个地方看看?”张由松笑得很诡诈。
“哪里?”
“就是地下审讯室啊,嘿嘿。”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