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宁王很明白这个道理,就地盘而言,辽沈顺三州归了自己,自己所能控制的地盘也足够大,足够支撑起自己争霸天下的地盘,但将来,南方与李清控制下的西地必有一战,而且相当一部分战斗将在海上发生,李清势力掌握了远超于己的造船技术,这对于自己就是莫大的威胁,失去了海上控制权,南方诸地无不在对方的打击范围之内。那这场争霸,还没有开始,自己已输了三分。
这个时候以此为交换,是最不容李清拒绝的,代价就是在这场鼎定天下格局的战斗中,自己和自己的军队都将沦为配角和棋子。只能被动地参于。
自己不会永远都是配角,为了当来能成为主角,现在别说是当一个配角,便是去当一个傀儡,提线木偶,比起收益,也是值得的。
宁王其实很清楚,如果没有这场定州政变,李清顺利拿下东方后,自己便会成为他的下一个目标,天幸天启发动了这场惊天大变,不仅替自己解了眼前的危难,也迫使李清不得不放弃原先的战略构想,转而联合自己,共同对抗天启。
当然,宁王是不会感谢天启皇帝的,天启自己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如果让李清按照即定战略,一步步地蚕食吞并东方,再干掉自己,那李清所拥有的战争潜力将无限制扩大,等李清完成这一切,天启将在未来的战争之中,毫无疑问地输给李清。
所以,明知这样会帮到自己,但天启还是只能这么作。与其让一个对手的实力急剧澎胀,以致于自己也不能制衡,还不如再拉进一个人来,形成暂时的平衡,三足鼎立后,天启在实力上仍旧占着上风,进退自如,这就是天启打着的如意算盘,更何况,如果天启这一次当真成功地干掉了李清,定州势力即便不土崩瓦解,也无法再争霸天下,能龟缩一隅,就算是得天之幸了。
天启的确是一个阴谋大师!
宁王不得不承认,这一方面,不管是李清,还是自己,都要瞠乎其后,天启数次出手,都立马能将天下大势搅乱,但正因为他是一个阴谋大师,李清在论及天下英雄之时,才会将他排斥在外。天启皇帝重阴谋而少阳谋,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一代枭雄,如单以成败而论,天启每一次出手,都取得了成功,但正因为一次次的成功,让他会更加醉心与此,但争霸天下,岂是阴谋诡计便能成功的?
英雄不乏阴谋诡计,但更多的却是暴露在阳光之下的光明正大的阳谋,让你明知如此,却无可抗拒。就像李清,战略目标清晰而准确,一步一个脚印,你看得清楚明白,却不知如何去遏止他。眼下沈州之败,看似天启成功,但李清脱身而走,又可以说天启失败得很彻底,李清放弃辽顺沈三州,既可以说损失巨大,但他却能将目光就此转向中原,天启反而将祸水加速地引向了自己的地盘,因为如果李清掌控了这三地,本来第一个遭殃的会是自己。
李清在自己提出要万料巨舰的打造技术之后,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但答应了自己,这种心胸和气魄,的确让人心折,但另一个方面,也说明李清对未来充满信心,认为自己即便拥有了与他同样的国之利器,也无法在将来与其相争。
自认为了解李清真实想法的宁王虽然一方面佩服不已,一方面却又觉得甚是恼火,自己竟然如此被小瞧么?回到庞军的座舰上,宁王闭目沉思,李清如今掌控着黑水洋的远洋地域,自己的水师被封锁在内海,也难怪李清信心满满,自己想要与其将来在黑水洋上争胜,第一步就是要打破对方的岛域封锁线,这件事情,却是要及早筹谋了。
启元号上,邓鹏却是忧心忡忡,“大帅,将巨舰技术交给对方,是不是太过于草率了?南方造船的底蕴远远比我们深厚,如果掌握了这种技术之后,很快就能打造出来,我们只怕是跟不上对方的速度的!”
李清微微一笑,“邓统领,时也势也,比起一件利器,我们在中原的利益,此时已远远不是一种造船的技术所能比拟的了,这种技术,即便我们不交给对方,但南方既然已知道了我们造出了这种大船,用不了多久,他们自己也会摸索出来,只不时是时间上晚一点而已,既然这样,何不送个顺水人情,换来一些既得利益呢!”
“更何况,器再利,也还得看怎么使用他,谁人使用服,否则,即便干将莫邪,握在一个三岁小儿手中,又能有什么威胁?”
“你不必过于担心,海陵船厂这些年来一直在扩大生产线,现在已能同时开工建造二条万料巨船,我们对于优秀工匠的待遇和社会地位,宁王可不能给他们,这几年来,我们在南方挖了不少的优秀人才,人才是最重要的。”
邓鹏听闻大喜,“真得么,如此说来,我们舰队很快就将要再次列装万料巨舰了?”
李清微笑道:“当初成立后勤司时,你坚持要将海陵船厂也交给后勤司统管,而不肯再自己亲自管理,现在钟昊天钟司长那里,与你有不少官司打吧?他可不太好说话,有时候连我也给顶得翻白眼!”
邓鹏苦笑道:“大帅说得是,钟司长的确有些一根筋啊,但大帅既然成立了后勤司,军械生产一率交由后勤司统管,战舰自然也属于军械,我如果还把着不放,岂不是在定州军中开了不好的先例?再说了,交出船厂,我更能专心于水师的建设,庞军不好对付,那是我生平大敌,也是我最敬仰的前辈啊!能在海战之中击败他,将是我最大的荣耀!”
李清大笑起来,心里知道邓鹏说得只是表面上的理由,内心深处,却是不愿让定州其它人看到水师自成一系,上上下下铁板一块,将海陵船厂交出,邓鹏其实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婆婆,但却会更让定州其它势力对水师放心。邓鹏不仅是一个优秀的将领,更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永远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什么时候该收手,在这一点上,便是尚海波也不如他。自己成立后勤司的目的,当时不就是为了限制尚海波无限扩大的权力么?
钟昊天那性子,嘿嘿,李清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Www •тt kān •C O
“大帅,室韦那边,调回了关兴龙,不会出问题吧?”邓鹏转了一个话题。“水师已在约一月前载着关将军的横刀营出发了,大约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就会抵达复州海陵港,可是横刀营一走,室韦那边就只剩下下了燕南飞和一个营的蛮族军队了,如果他们乘机作战?”
李清摇摇头,“我不担心蛮族,越来越多的情报已证明,这一次白族兵变,涉及的白族高层极少,很有可能是纳芙的一次独立行动。室韦那边的蛮族将领是景东,较为沉稳的一个人,他的爷爷景颇现在可是咱们定州的大财主,再说了,即便他想作乱,室韦离定州数千里之遥,影响也微乎几微,我们腾出手来随手就可灭了他,至于燕南飞,此人极为睿智机变,看他当时能答应我去室韦就可以看出此人极为识时务,在室韦两年,政绩不俗,此时他不会随意掺合到此事中来,倾城当真成功了,他本就是倾城的人,自然会水涨船高,倾城失败,他远处室韦,并没有参与此事,所以,他应当会是稳坐钓鱼台,不会乱动的。”
“定州内乱,冯国,唉,让我当真是意外之极!他可是我们当初起家之时的重要人物之一,一直以来,我极为信任他,将定州城的安危全部交给了他,何曾想到,此人竟然是职方司的探子啊,想必是倾城用这个要挟他吧!”李清一脸的痛惜。
“冯国太蠢了,如果他早将此事禀告大帅,凭着他早年与大帅浴血拼杀,并肩战斗数年的交情,这一点事算个屁啊,说清楚明白了,大帅不是会更信任他么?现在他自寻死路,大帅却也不必痛心!”邓鹏狠狠地道。
李清摇摇头,“说不痛心是假的,当初我从草旬逃回,他便是最早跟着我的几个人之一啊,这么多年在战场上并肩战斗的交情,岂是说忘就忘的,他不是蠢,他是太聪明了,当年入定州之后,清风将职方司的探子几乎一扫而空,他自以为已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后来被倾城翻了出来,这一次的政变之中,他大概认为我是肯定回不去了吧?我如果回不去,倾城掌控了大权,他投效过去,自然会能得到更大的权力和富贵。他是在投机啊!”
邓鹏长叹了一口气,一个人的命运,当真就是在一念之间啊,大帅将看家的任务交给了冯国,冯国这条本应该最为忠心的看门狗却反咬了主人一口,即便李清再念旧情,再豁达,冯国这一次也是没有了生路。
“三大主力师不能动,田丰的常胜师驻守卫州不能动,定州怎么办?磐石营倒底被渗透到了什么程度,现在都还是未知数,还有秦明的那个营,现在想必已半道返回,杨一刀的选锋营要防备上林里的蛮族,还要将秦明的那个营拒之于门外,更是动弹不得,我回定州之时,能带谁去,只能调关兴龙回来,他的横刀营战力强劲,关兴龙本人更是忠心耿耿,也只能调他回来,一旦与磐石营发生战斗,才能稳操胜卷啊!”李清敲着额头,有些痛苦地道。
邓鹏摇头道:“这个大帅尽可放心,我现在就可以这么说,当大帅本人出现在定州城外之时,便是他们土崩瓦解之日,大帅带上横刀营以防万一,但战斗绝不会发生,磐石营中,能渗透的也只有军官,普通士兵一旦看到大帅,只消大帅一句话,那些不明真相被卷入此次政变的磐石营士兵焉还会为反贼效力?”
李清展颜一笑,“但愿如此,此时,想必我已死的消息已通过唐虎他们传了出去,我们就等着看几场好戏吧,接下来,我要出发去翼金全三州,见见爷爷以及过山风王启年,布置接下来的战斗。”
“是,大帅,还有一件事需要禀告大帅!”邓鹏忽地吞吞吐吐起来。
“什么事?”李清看了一眼邓鹏。
“清风司长到了连山岛。”邓鹏道。
李清脸上闪过一抹阴影,沉默片刻后道:“你回去后告诉她,就先在连山岛住着吧!”
邓鹏身子一震,低头道:“是,大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