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发现扑鼻的清香四溢?回眸朝一边看去,却发现不知何时这些洁白如雪的花瓣已经都打开了,大朵大朵的昙花花瓣和花蕊都在颤动,洁白如玉,艳丽动人!
从来不知道白色的花,也可以如此美艳!我让自己不要悲伤,轻声转移道:“好美……你刚刚说《法华经》怎么说?”
“如优昙钵花,时一现耳。”他轻声应道。
“昙花一现的意思吗?”我依偎他,享受着这一刻的幸福与宁静。
他温柔的应我,我感叹道:“这么美的花,可惜开得太短暂了。”
“你若是喜欢,日后入住魅罗台,开花季节便可常看到。”他轻轻道。
我一阵惊愕,魅罗台?我想起来了,是座黑紫色的琉璃院,好像在黯冥宫!几年前,听说冥无戈赏给樱夫人居住了!我低垂下头:“不要。”
他有些讶异道:“魅罗台到处都是这些花,你既喜爱,为何又不要?”
“到处都是昙花?”我一阵惊愕,忙又道:“还是不要……那是别人的居处。”
他眸光流过银泽,那样悠远道:“那是我母亲的观赏楼。”
“不是樱夫人的吗?”我脱口道,却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酸,忙止住了后话:“你母亲?”
他眸光凝绞着我的脸庞,带起不易察觉的戏谑:“白樱喜爱白色的花,那些日子是她族人的祭日,眼见过了花期,便让她在魅罗台小住了几日……怎么?心中吃味了么?”
我愕然的看着他,他竟然这么细的和我解释?听到他最后的一句戏谑,我脸颊瞬间热了起来,偏头道:“才没有呢!”心中确是一阵的温暖。
我带着一丝好奇道:“为什么黯冥宫的昙花可以随时开呢?千古以来,就没听过呢!否则就没有‘昙花一现’的说法了啊?”
冥无戈神色一顿,眸光转向那些盛开的昙花,再次幽深起来,我似乎又看到他先前那副无来由的莫名神色?不禁心下有些不安的轻声道:“怎么了?你不开心吗?”
他掌心覆上我的面颊,对我展开飘忽浅笑,眼神变得深遂起来,在我没有意识以前,俯下俊颜吻过我的唇,也带着我坐上了一边的软榻,给我披上了那件秋袍。
我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却见他目光定定的看着我,我心中悸动又温暖不已,情不自禁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将我微凉的双手包入他的掌心,轻叹一声:“我的好,只为你……所以,我去哪里,你去哪里。”
我一怔,这是我日间的话,他心里一直记得!我依靠在他怀里,看着眼前清香四溢的昙花,又听到他那样轻柔道:“‘月下美人’花期短暂,却有它的故事。”
我忽然想起道:“你是否……还欠我一个故事?”他说他有个故事要和我说的……
我听到他应了我一声,沉默了一会儿,才对我轻道:“那是我母亲和我说的故事……她说,很久以前‘月下美人’原本和世间的花一样生长在古国,直到有一天园中来了一个画师……画师的目光看向它的时候,它脸红了,谁都没见过花脸红的模样,但是画师却看懂了!”
我从来不知道他讲故事的声音如此好听,如此让人沉醉,又如此孤独?我静静的呼吸着,又听他道:“……画师走近了花的心里,它为他释放第一滴晨露,释放最后一缕花香。直至一天画师愁眉不展,花很焦急,便去请求花神,花神说古国的王后让画师画出世间最美丽花,否则就要夺走画师的生命!这一刻,昙花请求花神赐予它最美丽的容貌,花神说……”
我见他停了下来,忙道:“说什么呢?”
“他说,即使我们有最美的花,王后妒忌心重,看不惯世界上任何事物比自己美貌,她一定会毁了花儿的。昙花却说,我愿意!我愿意以花的精灵起誓!花神再一次劝它说,花的精灵可以给你最美的容颜,但你的美丽只能绽放一次,在那夜深人静的一瞬间,如夏夜划过天际的流星,一闪即逝,此后,你将会陷入无休止的黑暗、丑陋和孤独里……”
“昙花还是愿意吧?”我知道这些美丽的传说多半如此,却无来由的一阵悲凉。
“母亲说,昙花最后一刻想着,我不会让他死的,我要让他活着……于是便有了这短暂之美的‘月下美人’!母亲还说,这世间谁没了谁,痛苦都是暂时的,深不见底的黑暗和痛不欲生的孤苦,只是当时的心境……只要勇敢一些,便过去了!”
我有些莫名的悸动,为何他说到后一句的时候,声音如此疏离呢?为什么他的母亲要在这凄美的故事后面,加上这一句呢?
“你的母亲很坚强呢?这个故事很凄美,但后面一句,听起来像励志故事了!”
我忽然发现他静默了,唯有虫鸣声入耳,我不解的抬眸,却见他的眼神有着莫名的幽深?他眼眸闪烁出水滴般光芒,天人般惑人的唇微动,忽然抵上我的额际,喃道:“母亲还对我说……‘无戈长大后,若遇上心爱的女子,一定别让她孤身独处……不管她如何变幻,如何遭遇,只要你真心相待,她心里定会有你,也会爱上你……无戈切记,要执起她的手,才可说爱。’”
我愣愣的听着,眼眶却禁不住氤氲了起来,要执起她的手,才可说爱吗?想起他先前在房里也对我说过‘执起你的手,才可说爱……’
这样的母亲,究竟是怎样的女子?他的唇带着炙热贴着我的额头,我想起巨船上的一幕,想起初到南音国的种种,甚至这些日子的同驾,他总是让我出现在面前,我哽咽道:“所以,你就算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我,也要我出现在你面前,是不是?”
他轻轻的吻过我的额际,我环上他的腰:“你母亲经常给你讲故事吗?”
他身子一僵,几不可闻道:“……那个晚上,是她第一次对我笑,第一次抱我,第一次和我讲了那么多话……”
我一愣,第一次?不由得很是不解:“后来呢?”
他那么悠远的看向夜空,月光衬得他神情淡无人烟:“那个晚上,她离开了我,离开了我父亲,离开了黯冥宫……”
我心中一颤,为他此刻难掩哀伤的眸光心痛,呐呐道:“离开?去哪里了?”
“她自尽了,”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年我五岁。”
我脑海如潮水涌过,五岁?自尽?锦娘的二姐?难道……我那么不可置信的恍然道:“你的母亲……是锦娘的姐姐?”
冥无戈眼眸流过银泽,似乎有些愕然:“她……告诉你的?”
我看着他的神色,意识到当日他肯定是后来来的,估计锦娘和我说故事的时候他不在,按他的性子绝对不会是那种偷听的人,难怪当时他会认为锦娘包庇我了,根本就是他在气头上断章取义了!
我摇头:“锦娘只是和我说了一点点,她没说很多,也没说你娘是她的姐姐……我想她和我说那些,是劝我这个心机多,心肠恶的女子,不要伤害你这个善良的男子……”
冥无戈对我展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她待你也很好,锦娘从不待见旁人。”
我点了点头:“那是自然,桃花夫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只听他轻笑出声,轻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尖,笑意顿显,更让他如月神般俊逸,我强让自己不花痴,故意哼道:“难道不是吗?你看这些昙花,不就是开了吗?你看你,不就是……”
“不就是什么?”他故意加戏谑道,我一时有些羞涩起来,难道我真要说,你不就是爱上我了?
我轻咳一声,转移道:“你还没说,黯冥宫的昙花为什么可以经常开呢?”
他眸光凝看着我,慢慢回到了那淡然的容颜,却是很悠远道:“我爹为我娘建了魅罗台,那是暗夜琉璃所制,这花在魅罗台里,不分白昼与黑夜……”
我愕然,心一疼,不知道是为锦娘的那个故事疼,还是为我又引他回忆了而疼?我想定是后者居多吧!我轻轻道:“锦娘说,暗夜琉璃建成观赏楼,是以你娘为名的……原来是魅罗台。”
他搂紧了我,低道:“我爹会为我娘做很多事,只要我娘喜欢的,他都会去找来,但是他从不出现在她面前……我想,这就是我娘临终前,和我说那番话的原因吧。”
我惊愣一下,不会吧?他父亲只是默默奉献的吗?不过细想起来,冥无戈的性子也很像他父亲的,总是对我极好却又淡如天人……
我开始怀疑锦娘说的话了,他的母亲真的不爱他父亲吗?如果不爱,他母亲为什么要和冥无戈说这番话呢?为何我觉得,他母亲是希望他父亲去见她的呢!我有些迷糊起来,看来只有当事人才知晓了吧!
我不知道冥无戈是否知晓他母亲爱过别人,还有那些恩怨,我却很不想提及了,或许不知道更好吧!那终究是不开心的事呢!
我轻道:“嗯,你爹对你娘极好,你娘更是这世间最美丽的女子。”我想他的母亲在他心里,一定是最美的吧!
我忽然想起了锦娘的话,‘夫人,你像我的二姐。’心中一怔,呐呐道:“你心中有我,你待我好,是否因为看到我……就想起了你母亲?”
冥无戈没有说话,只是抱紧了我,我心里暗叹一声:无戈同学,你从小缺爱,恋母情结吗?
“舍身崖,听到你的琴声,看到你的悲伤,我便想起我母亲临终前的话……”
“什么话?”我低头。
“执子之手,与之共著;执子之手,与之同眠; 执子之手,与之偕老;执子之手,夫复何求?”他轻柔道。
我豁然抬眸,愕然的看他,却见他对我温柔一笑:“母亲说,‘无戈,如果你认为自己可以给她幸福,那就不要放手,将锁情指环……替她戴上。”
我呆呆的听着,他的母亲真是个非常人啊!临终前,教导五岁的儿子追女孩子?我更加确信他的母亲已经爱上了他父亲,只是,她无法摆脱上一辈的恩怨,以及对他父亲只会默默相待的遗憾!呃,锁情指环?指环?
我怔愕的看着左手上的戒指!想起,锦娘说过世上独一无二的指环!原来就在我手上?天哪,是够独一了,又可杀人,又可救人……锁情吗?
我强装恼怒道:“你那时就……冥无戈,这是圈套!”
他低笑一声:“那该如何是好?”
我抿嘴,洋溢起笑意道:“我让你怎么说,你就怎么说?”
他宠溺的看我:“你先说,我再权衡是否可行。”
我贴近他的耳朵,轻语,说完后,他愣了一下,随即泛起笑意,执起我的手,将我手上的指环褪了下来。
我看着他再度执起我的左手,那么醇厚暗哑的声音,如上好的丝绸滑过,绝代的容颜俊逸如天人,柔情道:“桃花,今生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吗?”
我头晕了,本来还想刁难一下,告诉他要单膝跪地的,可是我却被他这绝代帅哥的深情,迷得气晕八素……丢脸!这家伙怎么演得那么好?
他双眸凝绞着我,深情不已道:“若你觉得,这辈子不够,下辈子也算上好了。”
我晕乎过后,差点笑喷,无戈同学,你很有搞笑天分嘛,却觉得无名指一凉,他已经给我戴上了!我欲说不算,他熟练至极的将我拉入怀中,他炙热的唇覆上了我的唇……
月夜迷离,情丝纠缠,昙花一现,我任由自己迷失在他的深情里,只记得花开,未见得花落……
因为,当那噬心噬骨的疼痛弥漫心间时,我恍然发现,在南音国已经三个月了!我几度想过,不要让他看到我被疼痛折磨的模样,可是世事只是让人措手不及!在这夜凉如水的夜晚,我在他的怀里,晕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