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玉兰的嫁妆方家预备了这么些年,本就十分丰厚,方老爷又怕外甥女受委屈,又添上四间铺子和五百亩良田,在这城里有比方家富的人家,可是邱玉兰的这份嫁妆也算是有一份的丰厚了。
这些小玫都是知道的,这时听到林妈妈这话,那眉不由微微皱起,林妈妈拍下小玫的手:“你这丫头,还担心什么?姑娘的脾性你是知道的,虽是个女儿家,也是一口吐沫一个钉。这事呢,本就是两利。你自己想吧。”
见林妈妈这样小玫忙笑道:“林婶子别生气,姑娘待我的好我怎不明白,只是既已出来,又?”林妈妈的唇微微往上扬起:“你这丫头就是心思多,这放出来的人多有重新回去帮主人的,常说用生不如用熟,你又识文断字的,我瞧着你爹的那个小杂货铺生意也不错。你妹夫不就是绸缎庄的伙计?你们一家子都去,多好的事?再说,”
林妈妈的嘴凑到小玫耳边:“你现在是自由身了,只要账目做的清楚明白,怕什么?”小玫自然知道这是邱玉兰的好意,毕竟寻个掌柜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邱玉兰还有方老爷这个舅舅在身后,随便寻个人出来就顶上陈家这一家子了。
什么寻不到合适的人,不过是邱玉兰的托词。可是当初离开方家时候,就不愿再回去了,那里的确吃的好住的好,可那种命捏在别人手心里的感觉,小玫不想再重复第二次。自由身,这三个字看似轻易,却在小玫心里放了许多年。可是这个机会又是极难遇见的,林妈妈见小玫不说话刚要再开口。
小玫原本微皱的眉松开,做人做事,就要有决断,机会既难得就要抓住。小玫定下心就道:“这是姑娘的好意,我怎敢推辞,只是总要问过我爹,若我爹肯了,那就没什么了。”林妈妈拍下手:“这话才像你说的,姑娘现在虽在当家,但有一日总是要自己出来的,那时服侍的人什么的,也要慢慢挑好。”
亲兄弟还要分家,更何况石容安只是义子?现在是虎哥儿没娶媳妇,等虎哥儿娶了媳妇,这些事总要提到台面上的。小玫也明白这点,对林妈妈道:“我的心事,姑娘是尽知的,那些虚话也不多说。”林妈妈瞧着小玫过了许久才道:“哎,果然你们都大了,当初你刚进来的时候还在我手下许久,那时怯生生的,哪像现在。”
小玫抿唇一笑:“当初还多亏林婶子你照顾,不然也……”林妈妈手摆一摆:“这些话也不必再说了。对了,那边总也要过了年才搬走,你趁这个空多歇歇就是。”小玫笑着谢了。
陈母已经和桃儿抬着张小藤桌出来,上面摆了四菜一汤,醋鱼羹被放在最当中,还有锅香喷喷的白米饭。陈母满脸都是笑:“林嫂子,暂歇一歇,先来吃饭吧,别嫌我家这菜不好,不过就是吃个乡野味道。”
小玫帮着把藤桌放下,又分好碗筷,先给林妈妈盛碗饭才对自己的娘道:“娘,您都忙了一早上了,就先坐下吃饭吧。”林妈妈接过碗瞧一眼:“樱子呢,还是陈大哥怎么不回来吃?”陈母接过小玫送上的饭笑着道:“樱子给他爹送饭去了,准会在铺子里多玩一会儿跟她爹吃饱了才会回来。快吃快吃。”说着陈母就拿起勺给林妈妈舀了勺醋鱼,林妈妈拿碗接过,夸了几句手艺真好的话。
吃完饭林妈妈也就告辞,陈母把她送出去就到厨房把正和桃儿洗刷碗筷的小玫拉出来:“今儿林嫂子来寻你说什么,我恍惚听见什么姑娘不姑娘的?”这件事迟早要让娘知道,小玫把一直放在椅子上的那个包袱拿过来,把里面那两匹衣料拿出来:“娘,这两匹衣料,正好做身新衣衫。今儿林婶子来,和我谈事的,姑娘有间铺面想自己做,寻不到合适的人,问我愿不愿意回去帮姑娘?”
陈母手里拿着衣料正打算说做什么新衣衫,这么好的料子,留着给桃儿做嫁妆就听到女儿后面那句,那眉头一下皱起来:“那是你原来主人,做的生意可不是我们这样小本生意,到时亏了的话可怎么得了?我可听说隔壁老吴家原来就是做大铺子掌柜的,后来做亏了本,东家要他家赔出来,把宅子卖了,积蓄也全交出去,这才算赔清楚,在我们这租了座小宅子住着,一家子十来口人挤得不得了。现在都四五年了,还没缓过来。”
小玫的唇微微一弯:“娘,做生意总是有赔有赚的,事前总要先说好一个章程,哪有随便的?”陈母眼里还是不赞同,小玫拍拍娘的手:“娘,您别担心,这事我会和爹商量,您先去和桃儿量尺寸做衣衫吧。”
桃儿已经洗好碗,边擦着手上的水边走过来,听见小玫这话眼里就闪过惊喜:“姐姐,这么好的料子,给我穿不也白糟蹋了?”这两匹料子不过是潞州绸,七八两一匹罢了,小玫没料到桃儿会舍不得穿这样的衣衫,正待说话陈母已把那两匹衣料抱在怀里:“做什么衣衫,留着给你们做嫁妆。”
小玫一笑就道:“娘,您既做衣衫吧,这事真要成了,别说这样的料子,就算再贵几倍的料子也买得起日常穿着。”陈母看着女儿的眼,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女儿大了,经过见过了,也就任由你去吧。”说着陈母就叫桃儿:“走,我们去量尺寸做衣衫去。”
这真要给自己做衣衫?桃儿的心顿时雀跃起来,什么都没问就跟娘进屋去了。晚上陈父回来,小玫和他说了这事,陈父的眉皱的死紧听了这话过了半天才道:“做大铺子的掌柜,自然是好,又风光又体面赚的银子又多,可是这赚的银子越多担的风险也就越大。再说,你妹夫那边做的好好的,现在把他叫回来,也不晓得他愿不愿意。”
听自己爹这口气,虽不曾十分肯,也有七八分肯了。小玫声音放缓一些:“赚钱这事,从来都没有不担风险的,风险大呢赚的就多些,风险小呢赚的就少些。小弟他读书聪明,将来总是指望着他能上进的,光靠这么一间小杂货铺,不够的爹。”
陈父望着在灯下专心写字的桑渊,脸上有微微笑意,三个儿子死的只剩下这么个小的,这个小的还这么聪明,就算是拼了老命也要给他多挣些银子博个前程,而不是让他像祖辈们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娶房媳妇生几个孩子把这日子过下去。
桑渊感觉到爹看向自己,抬头对陈父笑了笑,陈父也笑了,手握成拳往手心里一砸:“既是机会,那就要抓住,女儿啊,我们什么时候去你原来主人家?”小玫的眼不由瞪大:“爹爹,您?”陈父呵呵一笑:“这事既定下来也就早日去说,你妹夫家里,等过两三日他来送年礼我和他说。这小子我瞧着也聪明,最难得的是忠厚。”
小玫虽应了但又道:“娘说的对,若有个万一,爹您就不多考虑了?”陈父嗨了一声:“你们这些女人就是这样,心思百转千回的,方才你怎么劝我的,现在又这样说?我们家的情形你是晓得的,就算有个万一,不过就是从头再来呗。总能让你娘过几年好日子,她嫁了我这么多年,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小玫抿唇一笑,陈母听到自己男人这样说话,啐了他一口又继续做着针线,在旁做针线的桃儿转下眼也笑了,樱子已趴在桃儿膝盖上睡的迷迷糊糊,似乎也能感觉到露出一丝笑。小玫瞧着这一幕,暗地里下了决心,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过了两日桃儿的未婚夫朱尔郎果然来送年礼,陈父留住他吃晚饭,又问过他几句,最后单刀直入问有这么个机会,可愿意从那边出来过来帮忙?朱尔郎的眉皱起:“这机会好是好,只是若失败的话,小婿可就……”
别看陈父对着小玫算了很久,对着女婿可是很拿的起架子的,手轻轻地往桌子上敲了敲:“这做生意哪能没有赚亏?做伙计倒没什么风险,可一年也就那么二十来两银子。你们两口成亲后也够了,可总要生下儿女,到那时这些就有些不大够花。”这番话说的朱尔郎一张脸红起来,忙起身垂手应是:“岳父大人说的有理,小婿糊涂了,可……”
陈父摆下手:“你这么个孩子,怎么还没我这个老人家有决断?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我也算过了,就算真有个万一,不过就是回乡下继续过以前的日子。这个机会若丢了,以后只怕再难找机会了。”做伙计的人多了,成为掌柜的却十个里面都没有一个,朱尔郎想想岳父这番话也十分有道理,搓搓手才道:“岳父说的的确有理,只是那间铺子又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