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校园里很安静,范晓倩拿着一本书,安安静静地坐在槐树下的花坛边。
离开家来到学校已经快一个月了,范晓倩非常喜欢这个象花园一样的学校,只是偶尔想起远在大山深处教书的父亲范继祖。
爸爸只来过一封信,信里大部分介绍他今年教的毕业班又获得了全市第一的好成绩,只是山里的孩子太少了,因为贫困,大部分孩子都不念书了。
范继祖很是痛苦,不知道如何能改变山区的教育情况,全篇信只在末尾对自己提了一句话:好好学习!
至于家里的另外两个成员,黄芳阿姨和她带来的女儿(已经改名为范小琪)却是只字未提。
范晓倩苦笑了一下,爸爸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学生身上,一想到大山里面每天跋山涉水教书的父亲,范晓倩的心就酸痛起来,双眼也笼上了一层雨雾。
范晓倩叹了口气,拿起书,书的扉页上有一排娟秀的小字:“献给我亲爱的哥哥——珊珊”心里一酸,眼泪“啪嗒啪嗒”地滴落下来,这是妈妈送给爸爸的书。
爸爸告诉她,她的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最聪明,最温柔的女人。
爸爸每次提起她,那双被艰难岁月磨得千疮百孔的眼里,总是闪现着绵绵无尽的爱意和思念。
每当这时,范晓倩就会泪流满面,她太思念她的妈妈了。
在她的心中,就会无数次描绘妈妈的形象,妈妈就是天上的仙女,她又回到天上去了。
摸着胸前的项链,这是姥姥给妈妈的,摸着它,就好像看到了妈妈在天上冲她笑呢。
泪水顺着范晓倩苍白的脸蛋流下来,打湿了泛着墨香的书页。
范晓倩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抬头看看花坛里开得争奇斗艳的花儿,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蝴蝶正扑闪着翅膀,在花丛中飞来飞去。
过了这个夏天,它就会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它的生命是短暂的,可是它的生活又是多么精彩!
范晓倩感叹着,悲伤的眼里已经有了青春的气息。
眼前突然一黑,范晓倩的双眼被一双胖胖的小手蒙上了。
一个人故意秉着呼吸,闭着嘴,从喉咙里发出尖细的声音:“猜猜我是谁啊?”
“小胖媛,快松手!要不,我咯吱你了。”
范晓倩最怕黑了,她的心里突然生出无边的恐惧。
明明知道是好朋友孔媛媛和她开着玩笑,她还是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坠入黑暗的深渊,全身像有无数的毒蛇在啃噬。
范晓倩奋力地掰着蒙在眼上的那双胖瘦。
突然,眼前一亮,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睛。
“范晓倩,校门外有人找。”范晓倩正在教室里看书,收发室的大爷来到教室喊她。
范晓倩吓了一跳,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是爸爸了,爸爸不可能扔下他的学生来市里看她,那能是谁呢?芳姨吗?那个表里不一的后妈吗?不可能,她把对妈妈爸爸的恨都发泄到了自己的身上,一想到她那恶毒的样子,
范晓倩的心都哆嗦,她怎会来看我呢?
范晓倩的心里像揣只小兔子,不安的来到校门口。
远远地就看到一个瘦高的身影,焦急的在校门口来回走动,时不时地回头眺望校园里一下,那黑又发亮的脸孔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狗剩子!”范晓倩惊喜地叫了起来。
是邻居王叔家的儿子,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王富有。
王富有回头,欣喜地看见范晓倩,飞跑过来。
“姐,叫我大名,不许在叫狗剩子了,我都长大了,多难为情。”狗剩子慌张地看了看四周,黝黑的脸孔泛着红光。
到了范晓倩身边,反而扭捏起来,眼光落到范晓倩的脸上,又赶紧羞涩地瞅向旁边。
范晓倩激动地瞅着他,由于激动,白皙的脸蛋变成粉红,伸手拉住王富有的手说:“狗剩子,真的是你,你怎来了?你不上学吗?”
“姐,我不念书了。城里有个工厂招工,我来看看。范老师让我给你捎点粮食。”王富有恢复了正常。
范晓倩这才仔细打量他,几个月不见,狗剩子又长高了,虽然年龄上比自己小半年可是如今狗剩子的个头已经足足超过欧自己一个脑袋,身上的肌肉疙疙瘩瘩的,壮实得像头小牛犊。
“姐,你穿校服真好看,你们学校也漂亮!”王富有看着范晓倩又回头看看身后的七中,眼里充满了羡慕。
“对了,姐,我过几天还要来一趟,你有什么要带的吗?”
范晓倩的眼睛突然一亮:“狗剩子,咱山里石缝上长的崖枣都红了吧?”
“都红了,姐,你想吃崖枣了?”
“没有,随便问问。”范晓倩眼神黯淡下来,皱着眉,思绪有点飘忽起来。
校门外有一家姓黄的人家,只有母子两人。房子紧挨着县高中,黄阿姨丈夫前几年生病去世了,家里只有一个孩子,生下来就是脑瘫。傻傻的,眼睛有点斜,胸前系着个围嘴,顺着嘴角不停的淌着口水,不能走路,整天坐在轮椅上。
因为房子离学校近,为了省钱,很多从农村来的学生就来这里蒸饭。
范晓倩第一次来黄阿姨家就喜欢这里了。她觉得这个小院很象大山里自己的那个家,一草一木看着都那样熟悉。
黄阿姨都四十多岁的人了,每天还化妆呢,大红的嘴唇,艳艳的,就像天空中的太阳。
家里让她收拾的干净整洁,就连那个孩子身上也是那样清爽,散发着洗衣皂的香味。无论她走到哪里,都像一阵春风迎面扑来。
孩子坐在轮椅上,斜着的眼睛追随着妈妈的身影。偶尔,黄阿姨停下来,瞅着儿子笑,儿子也咧开嘴看着妈妈笑了。每当这时,范晓倩就呆呆地看着,她觉得有妈妈的感觉真好,双手就会不自觉地握紧了脖子上的铁项链。
有一次,黄阿姨看见范晓倩脖子上的项链,奇怪地问道:“丫头,铁链都生锈了,你就不要戴了。”
范晓倩眼睛一酸,赶紧低下头,她不想对黄阿姨隐瞒:“这是我妈妈留
给我的。
”声音微弱而颤抖。
黄阿姨心里一紧,鼻子一酸,赶紧若无其事地接过范晓倩的饭盒:“来,姨给你蒸饭。”
从此,在也没有问过范晓倩这个项链的事。只是不经意间,悄悄地帮晓倩把饭蒸好,把饭盒刷了,偶尔家里做了肉菜,炖了鱼总是悄悄地给范晓倩留下一些。
范晓倩总是不吃,黄阿姨假装恼怒地说:“晓倩,你不吃,弟弟也不吃。”这时候,那个坐在轮椅上淌着口水的小男孩就把吃到嘴里的东西马上吐出去,冲着晓倩哇哇地叫着。
范晓倩眼里噙着泪水,低下头,默默地吃着。小男孩看见范晓倩吃了,竖起大拇指,咧着嘴,就这样看着她傻傻地笑着。
远离家乡,范晓倩每天看到黄阿姨和她那傻儿子,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
一天,范晓倩去蒸饭,看见黄阿姨手里小心翼翼地拿着一把干瘪的小圆枣,宝贝似的放在一个大碗里,又细心的盖上盖,放在柜橱的最上端。
范晓倩认识那种枣,在家乡的大山里,悬崖缝上,生长着这种果树,山里人都叫它崖枣。
只是它长得不高,最高的也超不过一范,圆圆的叶子,细细的枝干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刺。别看它个子小,可是枝干上的刺至少也有一厘范长,尖尖的,一不小心就会划破皮肤。
每年八九月的时候,红红的小圆果长满了树,由于它长在悬崖边上,又浑身长满了刺,山里人很少去采摘它,任它自生自灭。
“阿姨,这枣很珍贵吗?”范晓倩疑惑的问道。
“晓倩,这枣是治疗弟弟脑瘫的偏方。听说,有人就是用这种小枣仁熬水喝,不到两年孩子的脑瘫就治好了。你也知道,你弟弟的病西医是指望不上了,也许偏方能治大病呢!只是,这东西很少有,我去了市里的几家药店,都没有卖的。
就这几颗枣还是托人从外地带来的,更何况还要常年用啊!”黄阿姨叹息着。
如今,正是枣儿成熟的季节,可是,远在家乡的大山里,又生长在高高的悬崖峭壁上,如何能采摘到呢?即使攀到了崖边,那和针一样的长刺也令人不寒而栗啊!
“姐,你想啥呢?是不是有事瞒着我?”看着出神的范晓倩,狗剩子焦急的晃着她的胳膊。
范晓倩立即回过神来,看着狗剩子,到嘴边的话又硬硬地咽了回去。
拉住狗剩子的手:“没事!狗剩子,姐带你吃饭去。”
“我搭车来的,姐,我得走了。”王富有递过范袋,抽了抽鼻子。
“你要多吃点,都瘦了??????”鼻子有点发酸,说不下去了。
看着狗剩子的背影,范晓倩的眼睛也充满了泪水。狗剩子虽然比范晓倩小半岁,叫她姐姐,可是,从小到大,他就像一个哥哥一样处处保护着她。
有一次,范晓倩的考试考了全校第一,范继祖一高兴,当着黄芳母女的面,摸着范晓倩那黑黑的柔软的头发,眼里满是疼爱和骄傲,并特意买了一支钢笔奖励女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