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消息在皇城早已不是秘密,饶是不涉及朝政的妤泽冶亦是气急,看着桌案上传来的信封,手指亦是缓缓收紧,指节分明的手亦是重重排在桌案之上。
“可恶至极,这帮混账东西!”
穆廖自也知晓舅舅气的是什么,今日朝中翼州巡使的一席话,只怕朝野震惊。
而舅舅出战时,所去之处亦是翼州,那翼州巡使他也有过几面之缘。
“都是郢雾的大好儿郎,未死在漠北匈奴的弯刀之下,却死在自己吃的粮草之中,他们做的这些事,晚上就未觉的心神难安吗?”
他们是军中之人,此时亦是怒气难忍,更别说翼州的将士。
“我本以为之前的军粮一事不过是要陷舅舅于危难,却不想这样的事竟还不止一件,眼下翼州的将士病的病,死的死,便是无碍的人亦是饿着肚子,不敢试用一粒粮食。”
“此时本就是夏日,翼州条件本也艰苦,此事一出又岂非雪上加霜?好在匈奴的危险不存在了,若是战时,这翼州早已不复存在了。”
妤泽冶坐于书案之前,手指缓缓收紧,久久却也开口。“年前漠北一战,北疆军需短缺,出战前皇上又勒令户部筹集均需,当时在漠北主战和主和上百官亦分作两派。”
“只是皇上有意要北战,而这段时日,户部看上去也遵旨行事,本以为是解决了难题,照这样看来,表面上军需粮草充足,现在看来一切不过是假象而已,户部兵部,只怕亏空甚巨。”
虽未涉及朝政,但在朝堂多年,他不是看不出那些人的伎俩,只是往年也只是在朝中动手脚,未曾想,现在竟连军粮也敢动。
穆廖却是冷哼。“在朝为官,没有人是干干净净的,只是未曾想他们竟能做到如此地步,只怕他们当时也未想到皇上会突然下令出征,忽然调粮他们也无计可施。
“只怕舅舅上次所遇之事,也并非是陷害,而是一早就计划好的,为了填补亏空制造的幌子,如此天衣无缝,到将所有罪责都推到旁人身上,便是现在,他们都以次充好,用变质的稻米冒充好米,只是不想会出这样的事,也未想到此事会闹的那么大罢了。”
妤泽冶未反驳穆廖的话,俨然他也是如此想的。
“但凡做过的事,皆有百密一疏,他们虽瞒的好,但又怎么可能不留丝毫破绽。”妤泽冶开口。“眼下百官只怕心中都各有心思,便是皇上也不可能不疑心,只是要看怎要的疑法,他若没有决心彻查户部,这样的事便不可能完全杜绝。”
穆廖看了一眼妤泽冶眼前的书案,却也道:“皇上已然下令罢免温州巡使的官职,押解回京,亦八百里疾驰令辽州附近等等仔细检查外州调拨的军粮,谨防此类事情再度发生,亦从长洲、株洲、麟州等征集军粮,那边的情况应该暂时稳定了。”
只是这样又能如何,翼州死掉的将士活不过来,失去的军心也弥补不了。
而说到此,妤泽冶微微蹙眉。“那温州巡使又有何权力向其他各州派粮?”
穆廖却也解释道:“温州地肥民富,还算是富裕之地,那温州巡使金瓨羡也监管着温州转运使,负责粮道押运。”
“难怪……”妤泽冶眼眸微眯,身兼两职,又是重职,能给他这个权利的,这朝中能做到的人并不多。
而忆兮站在门外,听到里间的声音亦是微微蹙眉,久久,这才敲了敲门。
不过片刻,里面的声音却也传来。“进来。”
推门而入,忆兮看了一眼眼前的两人,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是在为今日皇城议论的事心烦。
“怎么了?”妤泽冶却也开口,兮儿不会随意来他的书房,来了,必是有事。
忆兮不多言,却也将手上的几张药方放在书案之上,道:“这是几张解毒的方子,应该会有些用。”
而已父亲的能力,把这方子送到翼州也并非难事。
妤泽冶看着桌案上的几张方子,兮儿所说的毒,自然是翼州将士所中的毒了,却也抬眸道:“当真是谷物发霉中的毒吗?”
谷物发霉有毒他的确不怎么听说过,怕只怕是人另有目的。
忆兮点头,道:“从那巡使所说的症状来看,多半是的,发霉的谷物里本就有大量的真菌毒素,人食用后可在体内蓄积,才会有这般症状。”
妤泽冶看着眼前的药方,手指亦缓缓收紧,忆兮如何不知道父亲心中所想,自漠北回来,虽早已知晓皇城不再是往日的皇城,却不想还是有些适应不了。
···
精致的书房内,四周有一股近似檀木的淡香漂浮在空气中。
夜梓珏随意的翻看着桌案上的文案,除了偶尔的眉宇轻蹙外,精致的容颜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而这时,书房的门亦被人推开,沫非举步走了进来,行礼道:“王爷。”
“如何了?”夜梓珏并未抬眸。
“如王爷所想,果然有人往京畿司牢狱内送东西。”
沫非说完,却也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簪,那簪子并不华丽贵重,但看色泽应该也是女子常带之物。
“应该也是谢家之人常带之物,只是可惜的是,那人口中藏毒,见事情败露,便也含毒自尽了。”
夜梓珏嘴角勾起一抹薄凉,狭长的眸子扫了一眼那玉簪。“他们也不过是想威胁谢言知罢了!或许还想让他们反咬一口,不过这样也最能证明,谢家人的确是他们灭了口的。”
沫非眸光亦是一紧,之前按主子的要求去彻查谢家的人的下落,却不想追查下去只找到十几具尸首,而仵作验尸也是被人所杀,死亡时间也不长,之前本也是怀疑,到不像姚家竟会如此狠。
“谢言知似乎也有忌惮,自那之后,便也未多说话了。”
夜梓珏翻看着桌案上的文案,薄凉的声音却也开口。
“他虽没给姚家做过什么事,但在兵部待了那么久,又怎会不知道这暗处的事,加之知晓粮草一事,更能确定,兵部此番让他去押运粮草,不过是当个替死鬼罢了,既然是替死鬼,又怎么会有活路。”
“那主子,谢家的事要不要给告知他?”
“自然要,不告知他,他又怎么可能有决心去复仇呢?”夜梓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薄唇抿成冰冷的直线,的确,他此次是有意放那些进去的,这谢言知虽已状告,但并无什么证据,人微言轻,依仗的也不过是此事较大了。
而他常年在兵部做事,深知那些人的势力,此次举报也是想活命罢了,可若有人以家人相胁,他也不确定谢言知会不会动摇,而此举,不仅让他没有所顾虑的,还会让他更痛恨姚家。
更重要的是,他要确信杀害谢家的人是谁,眼下,已然明了,姚家不可能随意派个人来的,便是京畿司的重重关卡常人难入,他也不可能随意派遣旁人。
那样万一出事,只会得不偿失。
“传令下去,京畿司戒严,可再不要放进什么不该进去的人了。”
毕竟这次送来的是玉簪,下次,就不知道送进来什么了。
沫非闻言,亦是抱拳道:“是。”
夜梓珏修长的手指翻看着桌案上的文案,未再多言。
沫非却也开口,道:“主子,眼下翼州之事已传遍皇城,兵部中人只怕也会自顾不暇,接下来该如何做?”
他其实之前也不知,翼州会出这样的事,只是之前王爷忽然让他遣人去翼州护送一人回京。
一路封锁消息,只是不想,护送的人竟然是翼州巡使,难道主子早便知晓翼州会出事吗?主上之前说的那把火,便是这事吧!
“不急,温州巡使还在路上呢!”夜梓珏眸光浅掩,遮住眸光那抹阴狠。
沫非却道:“温州巡使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做此事的,此番回京只怕也不会那么顺利,主子,需要派人去吗?”
“不必,他回不回来,对本王都没什么坏处,眼下的事本就明显,只是看父皇相不相信而已,他若不出事,说了情况自是好的,他若出事,你觉得父皇会作何想?”
沫非微楞,看着眼前的人,夜梓珏并不看他,墨玉的眸中透出丝锐亮,如同太阳下黑宝石耀目的光芒。
“父皇不是看不清这其中的事,只是装做不知而已,别忘了,此番是父皇传旨押解那温州巡使入京的,若是他们敢在此时下手,那便是不顾圣意,父皇必定会恼怒的。”
沫非亦是抱拳。“属下明白了。”
夜梓珏却也道:“那易临可有何举动?”
“今日去了澜歌坊,那里虽是歌坊,但也安置了不少姚府的眼线,属下怕打草惊蛇,便未跟进去。”沫非亦低声开口,那澜歌坊虽是皇城中最大的歌坊,但后面的势力却是姚家,他自不会轻举妄动。
“呵,他要做的事不会有第二件的。”夜梓珏冷哼。“这几日不必有多余的举动,该查的地方查,该封的地方封,照常行事便好。”
“属下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