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见晚,月上中空。
这两日皇城守卫森严,人心惶惶,便是大臣也不敢松懈半分,因涉及兵部,妤泽冶也牵连其中,这两日妤泽冶和穆廖却也甚少再府中。
忆兮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将研制的消炎药和外伤药放好,笙儿却也走了过来。
“小姐,热水准备好了。”
“我知道了。”
忆兮浅声答道,见笙儿行礼退了下去,这才转过一道织锦屏风,轻解着衣物。
将身子浸没在洒满玫瑰花瓣的温水中,长发落入水中飘起如丝浅网,明眸荡漾迎着她的目光。
池水不深,坐下刚好及肩,缓缓闭上眸,身子后仰,似要缓解一下疲惫。 着上衣物,发丝如瀑,衬在那白绸之上,黑白分明。
缓缓推开那朱红的雕花木门,浅眸轻抬,月华如练映在湖中,带着清隽的柔和。
忆兮静静的望向深远的夜空,地上淡淡地投下一道孤寂的影子,四周暗无声息。
自上次宫宴之后,她再未见过凛,去过他府上两次,两次皆被回绝了,凛,你究竟怎么了?
风微冷,带着一抹冷笑袭来,忆兮微颤,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由心而生,忆兮猛的侧眸,四下凝望,急急道:“凛,是你吗?”
暗中的人亦是一顿,却听那女子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来了对吗?我知道是你,为什么不愿见我?”
那黑暗中的人视线却也缓缓从那女子的脸上移开,长眸掩尽了一切不该有的神色,只是那紧握的手却未松开,黑色的身影与这夜色相溶,却也在顷刻见消失不见。
“别喊了,已经走了。”花瑟随意靠在木柱之上,双手环宇胸前,到有几分夜梓逸痞痞的摸样。
忆兮却是一愣,疾步走了过来,道:“这么说,刚刚却是有人,他真的来过?”
花瑟挑眉看了她一眼,却也道:“我不知道你说的谁,但刚刚这里的确有人气,呃……虽然这样说你会奇怪,但我和小萌一样,在沙漠中待习惯了,靠的也是那些迷路的人为生,对人的气息有种特别的感觉。”
忆兮到并不觉得奇怪,每一个地方有自己生存的方式,有一些特殊的方法也无可厚非。
便是她那头骆驼也是奇怪的紧,只是眼下这些都并不重要。
“那你知道他往哪里走了吗?”
花瑟淡淡摇了摇头。“不知道,他的速度太快了。”
能运用轻功,看来他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只是为何之前闭门不见,现在来此却又不现身呢?
花瑟却挑眉,道:“他是谁啊?你喜欢的人吗?”
忆兮并未开口,视线亦落在远处的夜空,思绪亦有些飘远……
花瑟却道:“你明明很在意他,为什么不承认呢?你们郢雾女子喜欢一个人也会如你一般吗?不愿告知别人?”
忆兮却淡淡摇头。“不是不愿承认和告知别人,而是有些话,不是说出来就能解决的。”
比如现在,她根本就不知道凛在想什么,但总有种感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凛似乎,是有意在躲着她一般。
花瑟却是轻哼,却也道:“不说出来更不能解决啊!你们似乎都喜欢将简单的事复杂化。”
忆兮收回视线,看着眼前的人,却也认真道:“花瑟,有些事情或许你不会明白,但你身上这类的衣物还是少穿的好,匈奴刚刚战败,皇城又极为紧张,你这样的打扮或许会给你自身带来麻烦,更甚至,会给你的族人带来麻烦。”
死亡之海向来为人忌惮,里间主人必会引人好奇的,若真被有心人利用,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而父亲当年不提及他是如何逃离死亡之海的原因,只怕也是因为这个吧!
花瑟看了看身上的衣物,却也道:“好吧!我明日便换了。”随即又大量了一眼忆兮,笑道:“你还算不错,至少我看你挺顺眼的,你是真喜欢那个男人吗?你们这里的人都是怎么让男人死心塌地的?”
忆兮闻言,先是一愣,却也无奈笑笑,她喜欢花瑟的性格,只因为觉得有些熟悉,甚至有几分像她之前的性子。
可以畅所欲言,不必有所忌惮。
但这里,这身份,所言所做皆不可胡来,这几年来,她竟都有些习惯了。
忆兮手亦轻抚眼前的木栏,看着月下的一汪静湖,却也淡淡开口。“花瑟,我并不知道喜欢一个人该如何,只知道,我怕见不到他,分开片刻便会很想很想他,他出征我会担心,他受伤我会难受,他的一切情绪仿佛都能影响我,而我却不会有丝毫的后悔。”
花瑟蹙眉。“听上去很难。”
忆兮却笑。“可我却从未觉得难。”
“你喜欢的人也是他们口中的将军吗?”花瑟坐在木栏之上,晃荡着双腿。
“嗯。”
“他也喜欢你吗?都偷偷来看你了。”
“他因我……几次差点儿丢掉性命。”至于喜不喜欢,她并不好说,因为凛从未说过此话。
花瑟娥眉有些纠结。“难怪你总是在那里捣鼓药丸子。”
花瑟说着,却也手撑木栏,从那上面跳了下来,拉了忆兮,直接朝外走。
“走。”
忆兮不解。“去哪儿?”现在天色并不算晚。
“自然是去找他啊?你不就是想他想的睡不着觉吗?他不也偷偷来看你吗?既然都互相想着,干嘛还这么纠结。”
花瑟说着,却也将尾指放入唇边,吹了个响指,不过片刻,便也有嘀嘀嗒嗒的声音传来,定眼看去,看的不是其他,而是那骆驼。
忆兮有些呆了,果然是神一般的骆驼,这样也行?
那骆驼在花瑟面前蹭了几下,却也乖乖蹲下身了。
忆兮从未坐过骆驼,而且现在天色已晚,这里是将军府,守卫森严,她如果出去,而且还是这般招摇的出去,父亲一定会知道。
“一定要现在出去吗?”
“走了。”花瑟可不管她,一把拉过她便也坐在骆驼之上,忆兮马术虽还可以,但骆驼,的确有些发怵。
花瑟也已经上来了,对了那骆驼道:“好了小萌,可以走了,记住,那避开那些人额。”
那骆驼似听的懂人的声音般,竟也站了起来,忆兮身形亦是向前一靠,手也落在那驼峰之上,这才稳住。
“你不必担心,小萌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它真能听懂你的话吗?”忆兮却也问道。
“老头儿说万物皆有灵,小萌是老头儿专门为我选的,自小与我在一起,我说的话它自然能听懂。”
忆兮虽能理解,但不想之后的事还是让她有吃惊,将军府防守不算差,这骆驼一路行来,竟真的避开了所有人,便是门口的两名侍卫,也被她忽悠迷晕过去了。
忆兮心中哀叹,好吧!花瑟的确比她大胆多了,不过这苦只怕她要受了,将军府的侍卫都敢药晕,此时就算父亲没有发现,回来时也不会饶过她的,当然,救命恩人另当别论。
眨巴眨巴眼睛,却也道:“你也可以不用药晕他们的。”
出了将军府,花瑟亦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却也开口道:“放心吧!马上就醒了,我是习惯了,不过接下来的路我不知道,你要给小萌指路。”
街道四下还算安静,也亏得安静,否则大半夜的骑着骆驼到处行走,也有些惊人的。
直至冠军侯府的位置,忆兮视线却也淡淡轻凝,花瑟亦挑眉。“就是这里了吧!”
花瑟说着,便也下了骆驼,径直朝府门走去。
却不想被忆兮忽然拉住。“罢了,天色不早了。”
“也是,天色不早便不走正门了,会翻院墙吗?”
忆兮一愣,神情有些纠结。
“我可不是来陪你玩儿的,没见着人就走,岂不是太亏。”说了,手指亦指向一旁的高墙。“这墙虽不算低,但我可以让小萌帮你一把。”
“算了。”虽不是没翻过院墙,但当初也是和凛一起罢了,而且将军府她异常熟悉,这里,不是将军府,万一被凛的府兵逮个正着,就丢人了。
“这是冠军侯府,翻墙而入不太好吧!”而最主要的是,他已被拒了两次,不想今夜是第三次。
“怕什么,他不是都因你好几次都差点儿丧命吗?还会怎么为难你?你也可以瞧瞧他背着你都在做些什么啊?”花瑟眼底勾起一抹坏笑。
忆兮未再答话,看着眼前的高墙,她不是怕凛会对她如何,只是心底总有几分不安,这种感觉极为不好。
“好,我去。”不管是何原因,她现在也只是想见凛而已。
“得了,小萌。”
有些艰难的翻上院墙,刚坐在院墙上缓了一口气,视线再落在一处时却也呆愣。
忆兮就这样静静的坐在院墙之上,本就散着的青丝被夜风带起,她就静静的望着眼前的人。
凛一袭黑衫依旧,亦静望着眼前的人,黑色的眸子映出那浅衣倩影,月光下竟是那么执着的凝视。
一道墙,一身白衣,一身黑袍,两人都没有多余的动作,周围再无声音,除却风,敢打破此时的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