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术?!
普通的蛇如何能在无任何外力作用下腾空消失?简秋白被那这一幕惊的目瞪口呆,脑袋中闪过一个可笑诡异的念头。
“呕!”此刻,身边的陵游开始大口大口地吐出湖水,而后他的腹部不再剧烈的蠕动,但那被蛇吻的脚趾却逐渐发黑。
别慌,别慌……简秋白咬着上下发抖的唇,不停地告诫自己。她深吸了口气,挪着冰冷麻木的四肢,连滚带爬地爬到了陵游的脚边。毫不犹豫地俯下身,吻上他的脚趾,一口接一口地将他的毒血吸出。
他铁青的脸在那之后渐渐有了血色,她大喜过望,对着双手猛呵热气,使劲在陵游的身上摩搓着,试图温暖他冰冷的躯体,但收效甚微。
她急得出了一身冷汗,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公子?”
绿洲后突然冒出一个矫健的身影,简秋白被人从后头一把推开。她跌坐在地上,如破败的柳絮软绵无力,眼睁睁地看着叶冉儿焦急地轻晃陵游。
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叶冉儿犀利地回头,冷然质问简秋白:“这是怎么回事?”
“他被水蛇咬了,或许……是巫术。”
叶冉儿闻言,将手紧握成拳,不着痕迹地在简秋白脸上审视了一圈,似乎想确认她是否在说谎。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了简秋白黑紫的唇上,表情变得有些怪异,她压着声音道:“小姐别乱动,我先带公子回营帐,稍后便来接您。为了公子,您千万不可以有事!”
说完,也不等简秋白反应,横腰抱起陵游,脚尖轻点,施展轻功将他带回营帐。几乎在同一时间,陵游喂养的那只海东青从营帐内疾飞而出。
简秋白望着海东青一路向东,伴着响彻夜空的叫声,她再也支撑不了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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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妈去了花市,特地买了你最爱的薰衣草,你睁开眼看看吧。”
“女儿,我拍了两张猫咪的照片,你起来告诉妈,它们是不是也跟你一样瘦了?”
“女儿,今天啊你爸没来,前两天夜里他喝多了,在洗手间睡了一晚染了风寒,我让他别呆在这里,要是传染给了咱们的宝贝女儿,我可饶不了他!”
“女儿,你爸他……他很挂念你,可是人这年纪一大,有个病什么的总是不见大好……哎,不说这个了,说点其他高兴的吧。”
“女儿……”
“女儿……”
这是幻听吗?还是自己又死了一回?否则她怎么会听见母亲亲切的絮絮叨叨,以及……那躺在病床上骨瘦如柴几乎感觉不到气息的自己?
简秋白不太清楚自己此刻到底在哪个虚空中,虽然也曾想过灵魂出窍后,她的肉身在现代会有怎样的际遇,可当真正发现自己成了一个植物人,她还是压抑不住的难过。
她将目光投向面容憔悴的母亲,见她握着病床上那只苍白的手老泪众横,终究于心不忍。
“妈,我回来了。”
病床旁的母亲却无动于衷,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
“妈,你看不见我吗?我在这里啊!”简秋白慌了,心急如焚地叫唤,并伸出手欲搭上母亲肩上,但她的手却像是触到了空气,直接穿透了母亲的背。
“妈——”
简秋白声嘶力竭地大喊,眼泪无声地从眼眶滑落,母亲和病房的画面离她越来越远,像是带了柔焦滤镜,如梦如幻,最后朦胧成一缕白光……
“韶小姐?韶小姐?醒醒,快醒醒……”
简秋白睁开眼,看见秦天遥温润如常的笑颜。她有些困惑为何他会出现在此,环顾四周,竟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土窑洞。她想开口,但嗓子却干哑难堪无法出声,下腹也闷闷的,不像是葵水要来的样子。
“来,先喝口水。”秦天遥体贴地将她扶起,将一碗水递到她唇边,“此处是我太师父张神医的旧居。”
她浑身虚弱无力,就着碗喝了几口水。干哑的喉咙在清水滋润后舒服了些许,她尝试着张嘴,但仍发不出声。她的手心出了一层细汗,蹙着眉指着自己的嘴,焦虑地看着秦天遥。
“您替陵公子清蛇毒时,误将余毒吸入了体内,一定程度上伤及了咽喉。好在毒不太深,我已开了几帖药,吩咐木香熬煮,这几日您按时服用,不日便可痊愈。”秦天遥的话打消了简秋白的担忧,她松了口气。
但还有一个人她放心不下,简秋白指着门外,无声地关切询问那个人的情况。
秦天遥将碗搁在桌案,会意地回答:“您想必是担心陵公子吧?银尾石龙子的毒确实棘手,其中一味解药‘青盐半夏’只在南方生长,我们地处漠北,但在下已派出侍卫前往南方地区搜罗,相信很快便会有结果。陵公子已服用了护心丸,暂时控制了毒性蔓延,现下有叶姑娘从旁照顾,您无需过虑。”
简秋白不敢想象若当时她有所迟疑,没为他吸毒,结局恐怕难以设想。听说他暂时没事,她悬在半空的心稍稍落了地,只是……
母亲。
刚才那幕清晰在目,她不确定是真实存在,还是自己中了余毒出现幻忆的缘故。
秦天遥见她偏着头,眼神迷离望向虚无,陷入沉思,猜想是跟方才她梦中呓语的人有关。
“韶小姐,可有心事?”
简秋白迟疑了一会儿,摇摇头。
秦天遥并没有因为简秋白的否认而选择沉默,他开始聊起一些看似不相干的事:“在下初到邬城时,思乡情切,犹记得当时小姐宽慰在下,‘心安处即故乡’。自此之后,秦某便再不为背井离乡而伤感。”
心安处即故乡?
简秋白细细咀嚼着这句话,没想到韶兰曦如此豁达,将乡情羁绊看得如此淡然,似乎她和秦大夫交情不错。不过更意外的是秦天遥竟是外乡人,话说回来,若仔细观察,他的气质确实有些不同于南方的男子,又或许……是他今日穿着的缘故。
简秋白留意到,秦天遥今日穿着的并非往常的清雅长袍,而是适合骑射的胡服,那服饰剪裁合体,他看起来竟比以往多了一分英气,也平添了一抹异域的气息。
“小姐为何如此盯着在下,可是嫌秦某多嘴?”
简秋白连连摆手,见他误会,赶紧竖起大拇指,对他展露微笑,表示对刚才那番宽慰的话表示赞同和认可。
秦天遥看了看她竖起的大拇指,咧嘴一笑,也依样画葫芦模仿起她来,并道:“这个手势秦某倒是第一次见识,着实新奇有趣。”
简秋白很诧异,他竟不知手语,随后又试探性地做了几个手势,秦天遥显示了极大的兴趣,皆一一模仿,并且好奇地发问:“小姐,您是如何研得这奇妙之势?”
简秋白看着他递来的纸和笔,略一沉吟,写下了几句话——
辞藻再美好,也总有词不达意之憾,肢体语言有时倒更显得贴近心意,故而学着去表达。
秦天遥见那几行字,眼中一亮:“小姐所言着实有理,在下唐突,敢问小姐闲时若得空,可否屈尊指点在下一二?”
简秋白觉得这不过是小事一桩,并无不妥,于是爽快的点头应允。
秦天遥得到她的允诺甚为开心,意欲开口闲谈,恰巧此时木香端了熬煮好的汤药进屋。他适时地住了口,柔声交代几句注意事宜,便离开了。
“秦大夫还真是关心小姐呢。”木香将盛满药的汤匙递到简秋白面前,发出一声羡慕的感慨。
简秋白没好气弹了下她的脑门,随后在纸上写道:“小丫头片子又乱讲话,秦大夫是大夫,关心每个病人是他作为医者的医道。”
“才不是呢,您和公子一起昏迷,秦大夫一来便着急地先给您瞧病,不是关心是啥?”木香吐了吐舌头,自己小声嘀咕着。
简秋白干脆接过木香手中的汤药,憋着气一口灌了下去,被那苦涩的中药刺激地皱着脸,在纸上补了一句:“你忘了?我中的是母蛊,若我出事了,你家姑爷也跟着遭殃。秦大夫大约是想到了这层关系,故而先医治我的吧。别胡思乱想的了,我有些乏了,先睡一会儿,回头再叫我。”
“哦……是,小姐。”木香努了努嘴,退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