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心里都清楚,秋雨的日子不会很长了,就像一支插在花瓶里的鲜花,失去了生命的根基,枯萎败落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这自然包括秋雨自己。
秋雨躺在这家医院三病房的27号病床上已经近一年了,她已彻底厌倦了这满目刺眼的白色,她想,她离开这个世界无论对丈夫季节还是对自己都是个解脱。既然已经不可避免,何必再这么痛苦地多活一天两天,今天下午,当她从昏迷中再次醒来的时候,她为自己做好了临走的准备。
日送着季节提着暖瓶走出病房打水,秋雨将季节送给她的那条金项链亲手从脖子上摘下来,用手绢擦干净放在了枕下。那是季节送给她的订婚礼物。经历了痛苦与绝望,秋雨已经大彻大悟,她想,人生走到了尽头,一切就都失去了意义。
季节现在就趴在病床边,在他终于支持不住进入梦乡的时候,秋雨正好醒了,这时是凌晨3点多钟的样子。
秋雨从没在这个时候醒来,这时应正是她昏睡的时刻。往常,她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怅然若失地看着天花板上灯管周围的蜘蛛网发呆,然后再寻找那只黑得发亮的大蜘蛛。她发现,今天的蜘蛛网比昨天多了6道蛛丝,而且那个大腹便便的黑蜘蛛也已经生儿育女了。幼小的蜘蛛正围在大蜘蛛身边,其中有一只还爬到了大蜘蛛的身上。她数了数,也正好6只。于是,她抬起无力的手拍着床沿,拍了6下后就抬着手不动了。
趴在床沿上打盹儿的季节被震醒了,他一把按住秋雨高抬着的扎着吊针针管的手,轻声地说:“秋雨,小心。”
秋雨的目光从灯管上移到吊瓶上,又从吊瓶上移到手背上。曾经纤细白嫩的手如今已是青筋裸露,千疮百孔了。她似乎想说什么,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她晃了晃酸痛肿胀的肩膀,觉得自己身下的这张床坚硬无比,就像躺在一块石头上。
季节吃力地瞪着惺忪睡眼,他不明白秋雨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睁开了眼。
“睡吧。”季节看看秋雨又看看吊瓶,然后将自己的右手塞到她扎有针管的手下,轻轻地握了握,说。
秋雨没睡,只是把眼睛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