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桃林重温天伦
洞外已是大亮。鸟儿唧唧啁啁叫个不停,正是山花烂漫,草木茂盛的初夏;两人都被洞外的晨阳耀得睁不开眼睛,风逸摘了一个大的山竽叶罩在灵儿的头顶,拉着她的手向桃林走去。
“这时候兴许还有未摘尽的桃子,我摘两个给你垫垫肚子。”
刚至夏时,桃子已被王宫的守林人收摘完毕,两人走来走去,只看到茂密的叶片。风逸纵跃而起,手中多了一根树枝,上面居然还挂着两个红艳的大桃子。
“走,我们到水边洗洗,正好捉条鱼烤来吃。”
灵儿坐在潭边的大石上,吃着洗净的桃子笑咪咪地看风逸用削尖的木棒叉鱼。
她伸长了手臂,把桃子放到风逸嘴边,让他咬上一口,“你不是有内功么,对着水面发几掌,鱼不就翻上来了?”
“那样会杀死很多鱼虾的,我们只捕一条吃就行了。我们风族的规距是:为了生存而进行的杀戮是无罪的,如果是为了骄奢淫逸而进行的杀戮,上天会降罪的。”
“有道理,你的心性变良善多矣,的确不宜再做一国君王。”灵儿吮着手指上的桃汁,小心地从大石跳下来。
风逸已叉起一条大鱼,用锋利的匕首剖开鱼肚,洗净之后重新穿在木棒上。他在灵儿坐过的大石上,堆起枯枝燃火烤鱼。
灵儿捡起方才的桃枝,念念有词:“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当酒钱!”
她挥动了两下,索性拿着桃枝跳起剑舞,“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换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灵儿,我听你念的这些诗赋虽然用词绝妙,意蕴非凡,但并非是当世的文体,这是你自己独创的么?”
灵儿停下来,“哥,你相信灵魂转世吗?”
风逸转着手中的木棍,迟疑地摇摇头,前世?他三十八岁之前是姜诸儿,三十八岁之后成为风逸,也算是两世为人了吧。
灵儿见他不语,坐到他身边低声道,“我,能记得前世的一些事情,兴许是过奈何桥的时候没喝那碗孟婆汤吧,许多来自前世的歌赋我不时会想起。那些并非是我的诗作,世人称我为文姜,其实我是欺世盗名而已。”
“前世,你前世生在何处?也是一个女人么?你夫君是什么样子的人?”风逸居然想到这个。
灵儿睨他一眼,这小气鬼!“前世的我也是个女子,没等嫁人就莫名其妙来到这一世了,还成了你妹子……”
风逸呵呵笑起来,仿佛了了一桩心事,“是这样啊,你定是为了今生嫁我才投生到齐地的,呵呵……”
灵儿不再理会那个极度自恋的家伙,又舞起桃枝唱起自己前世喜欢的曲子,“花开花落的人间,曾有的思念;在那轮回转世中,注定的姻缘——”
“烦恼有千万千,快乐在天外天;恩恩爱爱多少年,一朝相对无言——”
“今生以前我是谁?今生以后谁是我?翻手是云覆手是雨,喜无常爱别离。谁知道朝朝暮暮竟是瞬息?”
风逸听着灵儿有出世之意蕴的歌声,胸中的莫名的悸动;他曾指挥着千军万马在战场上快意厮杀,早将生死看得淡泊,听着这几句歌词,居然起了对死亡的畏惧!此生之后,世上再没有他这个雄伟男儿,笑颜如花的灵儿来生也不知生为何人,他握着木棍的手居然抖了起来。
“偶开天眼见红尘,方知身是眼中人。若为情爱若为真,古井水也沸腾;明明灭灭的人生,我愿作一盏灯,温暖你的寒冷,关照你的一生……”
“好!”一人拍着巴掌走向他俩身边。风逸一怔,自己居然如此分神,连别人近了自己两丈之内都未觉察!
来人正是紫衣金冠的姜小白,他浓眉一挑,“大哥二姐在躲在这里逍遥快活,我为了你们可是差点让那冥王给化成碎末——”
“小白,过来!我有事告诉你。”
姜小白撇撇嘴,靠近风逸身边,“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你姐一觉醒来就恢复神智了,只是已忘却被冥王掳去的那段记忆,你不要再提起。”
“是,是!哥,我见那轩辕澈了,他长得还不错……当然,当然比你差那么一点,呵呵……他的武功深不可测,若不是他那边的蒙面神使突然出手将他制住,后果不堪设想!神使说了,他们不会再踏进齐境。你就放心吧。”
灵儿伸头想听听这哥俩在说什么,两人见她靠近,忙改了话题,“哥,你不知道,管夷吾这几年不见,人变得太多了,特别是走路的样子,轻手轻脚的有时候还走一条线。不时地用手拂臀部,好似长了尾巴一样,呵呵……”
风逸和灵儿对望了一眼,“别的,可有什么不妥?”
“那倒没有,他甚是博学,我与他在宫中谈了三日三夜,总算对齐国的现状有了一点信心。哎,想来他在鲁国时候过的日子很清苦,每次在殿中宴饮,他总会吃掉一条大鱼,舐得那鱼骨头真叫一个干净……”小白摇摇头。
灵儿哭笑不得,姜太公在管师身上的灵智尚未复苏,却把这几百年做猫儿的心性带到了管夷吾身上。
“大哥,二姐!你们随我进宫住吧,你们在外面我不放心,我在齐王宫里也冷清得很。”
“冷清?”风逸瞪他一眼,“你纳进宫的美姬不到一百也有八十了吧?”
小白委屈地道,“我昨日曾对管师讲起:寡人不幸好猎又好色,对兴国大业有害不?管师说无妨霸业……”
“噢?管大人真是这么说的?”
“大哥何时也不信我?我是这样问管大夫的:‘寡人不幸而好猎,颇遭人议论,不务正业,请问先生,这样有害于齐国的强盛吗?’管大夫说无害也。”
“我又问他:‘寡人不幸还有好色的顽疾,常遭人非议,这有害于齐国的强盛吗?’管大夫还是答道无害也。于是我诚心诚意地问他:‘究竟是差到什么样的品行,才不适合当一国之主呢?’”
“管夷吾对我说:‘不懂什么样的人是贤士、不会发现贤士,就不适合做君主;知道有贤士却不重用他们,就更不适合做君主;虽然用了贤士却不能他们,就更更不适合做君主!虽然信任了贤人却又任由小人在里面搅合是非,就更更更不适合做君主!’”
风逸听到小白的这段转述,黯然不语,若论识才用才,他连姜纠儿都不如。
灵儿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小白自成年之后,便收集面容神态与云妃相似的女子。这种心态搁到后世便是‘恋母情结’吧。
“灵儿,鱼烤好了,你尝尝。”
“真香,哥,给我一块尝尝。”
“去!你现在是齐王,什么好东西吃不到?别跟你姐抢。”
“就是,他刚才还笑话管师吃鱼吃得寒碜人;一丁儿也不给小白吃。”灵儿把鱼分成两段,和风逸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小白咽了口唾沫,“我要搜集全天下最会做菜的饔人进宫,到时候,哼……”
“小白啊,这块鱼腹上的肉最嫩了,你尝尝?”灵儿捏了一块鱼肉塞到小白口中,小白顿时眉开眼笑,“还是二姐好,这没有血缘的兄长啊,根本不懂得怜惜弱弟……”
“把鱼肉吐出来,”风逸黑面道:“鱼还是我这个没有血缘的冷血兄长烤的呢。”
“兄长甚是小气……”小白嘀咕着从身后拿过一个包袱,拿出一个铜面具和一件男子的麻袍,“姐,你也戴上这个进宫。我对别人讲你们是我的暗卫统领,见任何人不必跪拜;手握虎符号令三军,给你们代王诛杀奸臣逆子的特权如何?”
小白越说越高兴,“朝事有管仲大人做主,你们再管着军权……”
“那你这个主君整天做什么?”灵儿好奇地问。
“我有很多事啊,后宫的女子这样多,我总得挨个见见,说句暖心窝的情话儿;还得督促乐师编编歌舞什么的……”
“人和人的命就是不是一样啊。”风逸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