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儿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颈部、全身都在痛,双目微睁,一幅浅灰色纱织幔帐顶映入眼帘,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而陌生的大床上。
“这是哪里?”头疼欲裂,她撑着床缓缓坐起身来,抬眼环顾四周。
房间甚为宽敞,纯红木打造,雕梁画柱,墙上悬有水墨卷画,十分的精妙雅致,南北两侧都是整排的雕花窗栏,西下的日头将一抹残阳的余辉照射进来,泛出丹红的光晕。靠近床头处是一张楠木妆台,台上甚是干净,除了一个圆形铜镜,只有一柄木梳,这是哪里?这是谁的卧房?
心下暗自纳闷,低头向自己身上看去,只见身上穿着一套崭新的白色薄纱长衫,却是上乘的丝质面料,抬手一抹,满头珠钗不知去向,婧儿不禁双眉微蹙,这并不是自己的衣裙,自己身上的喜服哪里去了?痉挛的头痛令她忍不住双手紧紧抱住了脑袋......
恍惚中,突然想起一群黑衣人手持刀剑追杀着满身是血的肖寒,肖寒双眼赤红,一边奋力拼杀,一面焦急地冲着自己呼喊:“婧儿......”
婧儿惊觉,失声低呼:“肖寒!”
她跳下床来,鞋子也顾不得穿,赤着脚跑到那南窗前,随手打开一扇窗向外看去,陡然发现自己居然身在二楼,窗外是一片黝黑的丛林,不远处便是高耸的绵延山脉,山上茂密的丛林在这渐暗的傍晚显得阴森可怖,婧儿愣住了,这是山里,自己居然在山上?!这令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探出头向楼下看去,这二楼离地面足足有两丈高,若想跳下去,照她这身子骨,恐怕是非死既伤,漫说是逃出去了,便是性命在不在都两说呢。
她又跑向半掩的北窗向外张望,这里正是二楼的走廊,清楚地看见远处昏黄的余辉之下也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沿着走廊向左,有一个楼梯可以到达下面的院子里,院子有着丈余高的围墙,四处燃着火把,一些黑衣侍卫腰佩长剑在来回走动......
婧儿哑然,自己真的是稀里糊涂地身处深山之中了,而从那些人的着装看,俨然便是半路截杀迎亲队的那些黑衣人。
耳畔听到一阵嘎吱嘎吱轻踏楼板的声响,有人来了,婧儿心中暗惊,忙返回床榻边坐下......
门被推开,一个丫头端着饭菜走了进来,见婧儿坐着,轻声道:
“姑娘,你醒了,快吃点东西吧。”
“不吃。”婧儿心烦意乱。
“姑娘,你已经睡了两天了,不吃饭可不行啊。”
“拿出去。”
“你还是吃了吧,即便要逃跑,也得有力气走路才行。”
门外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这声音很年轻,只是语气莫名阴森,一股寒气自婧儿的后背升腾而起。
一个身高八尺的年轻男子背着双手缓缓走了进来。但见他身着玄青色大袖及地长衫,腰束水青色窄皮腰带,乌黑的及腰长发随意披散着,额前一根黑绣抹额,一张瘦削的面庞棱角分明,白皙的肤色阴冷得犹如挂了霜,一双俊目亦是寒气逼人,唇角嘲弄般上挑,毫不掩饰那一抹讥讽之意。
冷冷地看着一脸敌意的婧儿,对雪莲沉声道:“你出去。”
“是。”
婧儿没有起身,警惕地打量着面前这个被唤作“少主”的男子,强抑着心中的忐忑,问道:“你是谁?”
男子直勾勾盯着那个被自己“抢”来的女子,嘴角划过诡异的弧度,“商无炀。”
“商无炀?”
婧儿双眉一蹙,脑中飞快地转了一圈,却实在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又问道:“这是哪里?”
“伏龙山‘小云天’。”商无炀语声森寒。
婧儿更加纳闷,“ ‘小云天’又是什么?”
“我的家。”
商无炀盯着婧儿,宛如看着一只捕获的猎物一般肆无忌惮。
在他那冰冷而放肆的眼神中,婧儿顿时感受到成为别人砧板上的肉是一件多么悲催的事情。
“请问商公子,既然这是你家,你又将本姑娘抓到你家来做什么?”
商无炀一侧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骤然身形一动,已到了她面前不足半尺,婧儿一声惊呼,后背紧紧贴在了床栏上,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冰冷的脸,婧儿瞬间有种泰山压顶的窒息感,她强自控制着心中惊惧,斥道:“你想干什么?”
商无炀低垂着头,从婧儿强自镇定的双眸中,清晰地看见了自己那张英俊而阴冷的脸,一抹奇怪的笑意划过唇角,“我想干什么?当然是娶你做我的压寨夫人咯。”
“娶我?”
这么美好而温暖的词,从这样一个冷血之人用如此冰冷如霜的语气说出来,瞬间变得死气沉沉毫无生机。婧儿不由得嗤笑一声,
“我是肖寒的妻子,不劳你来娶。”
“你拜堂了吗?尚未拜堂,那就做不得数,自然可以成为我的妻子。”
婧儿咬牙,一个字一个字道:“除非我死。”
望着这双纯净得一尘不染的眸子,商无炀脑海中浮起山脚下的一幕:她手持长剑横在脖颈上,神色镇定地注视着与混战中奋力拼杀的肖寒,那时的她,神情便是这般的刚毅与执着。
陡然间,一股无名之火自心头滕然而起,双目中疾射出凌冽的寒光。
“啪”一声脆响,婧儿被他狠狠地一记耳光打得重重倒在了床上,顿时眼冒金星,脸上火辣辣地痛,一丝血迹从她唇角流出。
望着婧儿那惊惧的眼神,商无炀心中仿佛获得了极大的满足,他将一只大手缓缓向她伸了过去,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挑开她额间一缕乱发,指背划过她面上被打的红肿的肌肤,薄削的唇角轻轻上扬,露出一副放荡不羁的刻薄来,喃喃道:
“那小子果然好眼光,武家千金秀外慧中,貌美如花,医术高绝,可惜啊,如今我看你们怎么拜堂。”
婧儿咬牙道:“你将他怎样了?”
“怎样了?呵呵,放心,我不会让他死的,否则就不好玩了。” 他的手捏住她瘦削的肩膀令她动弹不得。
婧儿从他眸中看到的是戏虐的味道,那种带着杀气的戏虐,这令她感到莫名的耻辱,她奋力挣扎。
“再动,信不信我杀了你?”
冰冷的话语和口中暖暖的气息一起吹到她的脸上。
婧儿果然不再挣扎了。她清楚地知道,她的挣扎都是徒劳的。
“你就这样对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之辈吗?好有风度啊。”
“是吗?”他松开了手,站直身子,看着面前的猎物,嗤笑一声,“别做无谓的挣扎,我商无炀软硬不吃。你不是不吃饭嘛,好,我就饿你三天。要不咱们试试?”
婧儿坐起身子淡然地看向他,无语,唇边是一抹无畏的笑。仿佛在说:试试就试试,谁怕谁?!
商无炀发现自己真的很讨厌看到她这种眼神,是无畏?是顽强?是挑衅?亦或是无视?这令他总有想打人的冲动。
“来人。”
先前送饭的丫头走了进来,“少主,雪莲在。”
他兀自盯着婧儿的眼睛,沉声道:“从今天开始,不必给她送饭了。”
“是。”雪莲偷瞧了他一眼,不敢作声,默默将饭食收拾了端了出去。
空气沉寂了片刻。
“你为什么抓我?”婧儿问道。
“呵呵…”
他的笑如冰窖里透出的风,冷的让人心寒,“告诉你也无妨,只能说,你这只小麻雀运气不好,跳进我抓兔子的笼子里了。”
“你究竟想干什么?”
“干什么?”商无炀仿佛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突然哈哈大笑,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头也不回地丢下两个字:“拆凤!”
听到他的脚步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耳畔,婧儿一片茫然,“拆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