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哲笑道:“婧儿小姐,你在后面听的感觉如何?”
婧儿笑道:“全大人,婧儿倒以为,这场戏很不错。”
“此话怎讲?”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啊。”
柳奕之轻叹一声,道:“看来还是本将军素日疏于管理了,闹出这等事来。”
转而问婧儿:“婧儿你可听出其中有什么问题了?”
婧儿正色道:“看似滴水不漏,实则疑点颇多。这林医师一味地指责王允种种,照他的意思,似乎断言是王允烧了库房,然后逃走了,我总觉得怪怪地。”
“二位大人可还记得前日咱们去查看库房药材,王允说钥匙被人拿走,而先前那位殷军爷说,钥匙除了他和王允,其他人是拿不到的,那么那日库房的钥匙去了哪里?谁拿走的?若婧儿记得没错的话,当时王允说,是一个叫刘云的拿去了,而且是给医所送药材去了,那么将军不妨先唤刘云前来问问吧。”
柳奕之道:“好。”即刻命人速去传军需采办处刘云前来。
片刻后,一个年轻士兵走了进来,或许是对将军突然喊他问话有些胆怯,他低垂着头,始终不敢抬眼,单膝跪地抱拳:“刘云拜见将军。”
语声中带着明显的颤抖。
柳奕之面露不悦之色,道:“你抖什么?”
“回、回将军,我、我……”
柳奕之沉声道:“身为我湘国士兵,首先就要有英雄胆魄,如你这般一副熊样,不需上战场就已经想要投降了,还如何保家卫国?站起来!”
听得此言,刘云陡然挺直了背脊,抱拳道:“是。”语声虽还有些许颤抖,但已是干脆了许多。
柳奕之问道:“刘云,前日,你可进入过药材库?”
刘云道:“回将军,小人管理的是兵械库,但偶有缺人手这些特殊情况,各库之间倒也会相帮一二,不过,药材库的王允素日十分勤勉,他自请晚间照看所有库房,故此大家感其辛苦,对其颇为照顾,那日王允突然找到我,说医所一批药材要尽快送去,他手上有事走不开,便求了我去帮他,小人便去了。”
“货是谁来领取的?”
“无人领取,王允说,货都整理放在门后了,让我直接取了送去即可,小人见货不少,就用板车拖了三车。”
全哲道:“三车?这么多?”
“是,整整三车,等我回来还钥匙的时候,王允已不在采办处,我就将钥匙交给了殷管事。”
柳奕之道:“你可知王允已死?”
一听此言,刘云骤然有些慌乱,道:“将军,小人只是给他帮忙运了些药材去医所,并未做其他事啊,王允之死确与小人无干啊。”
柳奕之点了点头,道:“本将军知道了,你也别怕,本将军和全大人就是询问一下而已。”
刘云抬手擦了擦满头汗水。
柳奕之又问:“我问你,库房走水的时候,你在哪里?”
刘云回道:“回将军,库房走水便是小人第一个发现的。”
这倒是柳奕之没想到的,居然问到了第一目击者,说道:“你说说看,是如何发现库房走水的。”
刘云:“回将军,那日晚间小人因为手上还有些账目未清理出来,便在军需处清账,大约亥时过半了,忙完了手上的事,小人才锁了门回营房,走到库房时小人习惯性地扫了一眼,库房一切照旧,小人绕过库房回兵营休息时,却发现有隐隐的火光,仔细一看居然就是库房方向,小人一边喊着走水了,一边向库房跑,因为小人知道库房门前长年备有水,便返身跑了回去,这一看可吓坏了,果然是库房着火了,我就开始舀水灭火。”
柳奕之问道:“那你发现火势是从何处燃起?”
刘云道:“回将军,是从库房中间,哦,对了,差不多是药材库的位置。”
全哲问:“是屋内还是屋外开始燃起的?”
刘云:“是屋内,没错,肯定是屋内,只有药材库有窗户,小人看的真真儿的。”
全哲又问:“你可见过王允?”
刘云蹙眉回想,道:“起初小人刚从军需处出来经过库房时,曾看见王允的房里亮着灯。”
突然他好似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将军,我隐约看见库房门前有个人在走动,天黑看不清,小人以为是王允在夜间巡视,加之兵营也非常人能进来的,于是小人就走了。”
柳奕之急声问道:“此人可是王允?”
刘云蹙眉回忆道:“起初小人以为是王允,可事发后想来,好像不是,王允虽不算健硕,但平日搬运货物亲力亲为,倒也是体魄强健的,我看到的那人身量不高,也瘦小了些。我跑去救火时,却见王允房中的灯火熄了,那时候我们都忙着救火,倒也不曾注意王允在不在了。”
他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将军,听说王允……他死了,是真的吗?”
柳奕之面无表情,看着他脸上的焦虑之色,淡然道:“刘云,叫你来就是问问当时的情况,今日你说的所有的话,出去都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明白吗?”
“是,小人明白。”
……
刘云走后,婧儿从屏风后走出。
“二位大人,这刘云所言倒是非虚,从燃火起,到发现王允死亡的时间,包括从军营到那树林的路程,恐怕是王允发现起火后才离开的,所以才有人怀疑是王允纵火后逃跑。”
二位大人暗自点头。
婧儿沉吟道:“只是婧儿有个疑问。”
全哲道:“小姐有何疑问尽管说来听听。”
婧儿道:“首先,王允前一日已经请刘云将三车的药材送去了医所,库房走水后的第二日林医师便又来找军需处要药材了,他这药材岂非用的太快?”
柳奕之道:“每日要给千余名士兵煎药,或许药量大,倒也不足为奇。”
婧儿道:“三大车药材?一夜之间就用完了?再说,刘云看见的那人影既然在兵营,说明他必是士兵,此人与杀王允的凶手又有何关联?”
“军需官说,一年前开始,林医师就‘不肯’跟他去查验药材了,而林医师却说是一年前军需官‘不要’他跟随去查验药材,这么明显的矛盾,其中有一人说的定然是假话,说假话的用意便是推卸责任。”
“二位大人,婧儿想问问,林医师家境是否殷实?”
全哲问柳奕之:“柳将军,先前听您说他夫人是钱大人的表妹?”
柳奕之道:“正是,林子辉原是祥州人氏,从前听说是跟着游湖郎中学了点皮毛医术,便是娶了这余氏就得以进了御医局,又派遣到我这任了医师,说不上家底殷实,拿着这点俸禄也殷实不起来呀。”
全哲又问:“那余氏呢?”
柳奕之道:“余氏娘家不过有些田地,做一方土财主罢了,也说不上有多殷实。”
婧儿道:“既如此,那林医师夫人满头满手珠光宝气的首饰又是从何而来?”
柳奕之愣然无语。
全哲喃喃道:“这三人脸上,手上倒是均未发现伤痕。”
全哲问婧儿:“这么说,你是在怀疑林医师?”
婧儿道:“这三人身上肉眼可及的部位都没有可疑的伤痕,就婧儿看,似乎林医师身上疑点更多一些,凶手会一些医术,又能在军营自由出入,除非是医所之人。”
柳奕之道:“医所除了林医师,其余都是专门负责打杂煎药的,懂医术的似乎还没有。不过,既然婧儿这样说,那便查查吧,把那些伙计一同叫来问问便是。”
“不,将军,”婧儿摇头道:“将他们都叫来不合适,若当真凶手在里面,岂不打草惊蛇?没有足够的证据,也不好抓捕,依婧儿看,不如派个人去探探。”
“谁?”
“殷君瑶。”
“他?”柳奕之纳闷道:“婧儿,你信得过他?”
婧儿微微一笑,道:“婧儿觉得他不是此事的谋划者,甚至他根本就不知此事,反正林子辉已被他夫人拖回家里去了,此刻不在医所,正好便于咱们去查问。如今,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殷君瑶更适合去医所查看了,不妨让他试试?若是他能发现蛛丝马迹,倒也算的头功一件了。”
全哲点头道:“老夫也觉得这殷君瑶应该可以做点什么。”
听他二人均提议让殷君瑶去办此事,柳奕之略一沉吟,道:“殷君瑶跟随我十余年了,倒也是勤勤恳恳,为人更是忠厚本份,若说此事他是谋划者,本将军也不信,既然你们二人都觉得可以用他,那好吧,咱们就试试,若是他真能发现点什么,对我们来说,自是有利无害的。”
……
殷君瑶重返治所后,一听有将功折罪的机会,骤然激动不已,跪下道:
“将军要属下做什么,属下就做什么,将军但说便是。”
柳奕之道:“那就让婧儿小姐告诉你怎么做。”
婧儿走上前去,双手扶起他,轻声道:“军爷不必紧张,此事,将军还是信任军爷的,但是需要军爷配合我们,查清事实真相,也好还你一个清白。”
“该怎么做,小姐尽管说,殷某定然照做。”
婧儿微微一笑,道:“好,那就请您即刻去一趟医所,一来仔细查看一下他们每个人身上有无抓痕,二来嘛,你就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