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君瑶手拿账本走进了军营医所
一名士兵迎上来道:“哟,殷管事怎的亲自过来了呀?”
殷君瑶满脸阴霾,唉声叹气道:“是老四啊,哎,我哪里想过来,这不是军需处出事了,药材那边没人管了嘛,我只能亲自来了。”
老四叹道:“是呀,您说这王允怎么说死就死了,军需库也烧了,这下殷管事您日子可不好过了呀。”
殷君瑶叹气道:“谁说不是呢,药材没了,将军震怒,都把我喊去骂过几回了。”
老四道:“那您现在来是做什么呀?”
“我还能来做什么?来对账啊,药材虽烧了,将军还要我将帐弄清楚不是?”殷君瑶目光四处寻找,“哎?林医师呢?”
老四道:“不知啊,先前言将军前来将林医师带走了,就没回来,您说,林医师不会有事吧?”
殷君瑶摇头道:“老四有所不知,我也是被言虎带走的,不过都是寻常问话罢了,估计林医师回家了,没事的。”
“不过他既不在,那谁跟我对账啊?要不,老四你来?”
老四脑袋摇成拨浪鼓,“我大字不识一个地想帮也帮不上,原先林医师不在的时候,阿涛也可以帮忙对账的,可惜,他今日没来。”
“阿涛?”殷君瑶问道:“阿涛是谁呀?”
老四道低声道:“原来就是个跟我们一起干活的,只是,您不知道,他可会溜须拍马了,拍的林医师高兴,又恰好他也姓林,林医师就教他学些医术,将他当徒弟一样待,他整日在我们面前炫耀,林医师又让他来管我们,搞的人五人六的。”说起阿涛,他露出一脸的不满。
“那阿涛为何没来?”
“说是煎药的时候被烫伤了。”
“烫伤?他何时被烫伤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们都是分三拨轮流煎药,昨夜他没来,也许是在家里烫伤的吧。”
殷君瑶问道,“哦,那既如此谁跟我对账?”
老四摊开手,道:“其他人都在,只是对账的人没有,要不,有劳殷管事明日再跑一趟吧。”
殷君瑶无奈地撇了撇嘴,问道:“那你们医所还有药吗?”
老四指了指后面煎药处,道:“多着呢,前日拖来三车,还能吃两日,不过,病人多,每日消耗大,殷管事,您还得早些去买药啊,免得这边断了药了。不说了,我得去后面做事啦,告辞。”
殷君瑶追在他后面道:“老四,你急什么嘛,这话才说到一半……得了,我跟你一起进去看看药材量,好心里有个数啊,回头我才知道该买多少啊。”
随即跟在他身后走进了煎药室。
片刻后他急急走出,又向士兵居住的营房走去。
……
治所内,殷君瑶将方才去医所了解的情况向两位大人一一汇报。
最后说道:“属下看过了,医所现有的人都没有受伤的迹象,于是属下擅作主张,去兵营寻了阿涛。”
柳奕之问道:“他怎么样?”
殷君瑶道:“阿涛左手绑着纱布。只说是烫伤,究竟伤势如何属下也没看到。”
婧儿问道:“他可曾怀疑你?”
殷君瑶道:“我跟他说:‘我如今都火烧眉毛了,还管你烫伤不烫伤,休息不休息,该对的帐就要对啊,我得跟将军交差啊。’他倒不曾怀疑,只是推说身子不适,答应明日再跟我对账,就把我请出去了。”
柳奕之满心狐疑:“就这么巧,昨夜他不当值,而今日医所内只有他不在,而他居然又被烫伤了?”
“婧儿,要不要我们派人去查查这个阿涛?”
婧儿道:“查自然要查,但不能直接去抓啊,万一人家真是烫伤呢?”
“那就找个合适的理由把他弄过来。”全哲蹙眉沉思。
婧儿笑道:“将军,您想啊,此刻殷军爷正火烧眉毛想找阿涛对账,而阿涛他偏偏不配合殷军爷,若是殷军爷着了急,突然就跑这来找您这位将军告状,将军,此事您管是不管?”
柳奕之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道:“殷管事来告状,本将军自是不会坐视不理,那么本将军理应唤阿涛过来问话。”
婧儿笑道:“这样唤他来治所问话也就有了一个很好的理由。”
柳奕之对士兵唤道:“来人,医所阿涛不好好配合殷管事办差,耽误了大事,即刻带他前来见本将军。”
“是。”
……
又片刻,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一名士兵进来报:“启禀将军,阿涛带到。”
婧儿忙回到屏风后坐定。
柳奕之道:“让他进来。”
少顷,一名年轻士兵走了进来,在堂中双膝跪地,抱拳道:“林涛参见将军,见过全大人。”随即放下双手垂首跪着。
柳奕之也不作声,如炬双目盯着他打量,但见他身材瘦小,长眉细眼,翘鼻薄唇,说不上俊俏,倒也算得周正。
似乎有些紧张,他的身子有些颤抖,虽然此刻衣袖盖住了手,但抱拳行礼时,左手上缠着的纱布还是露出来一截。
沉静的时间久了些,林涛神情越来越紧张,额上渗出密密的汗珠。
须臾,柳奕之开口道:“你就是林涛?”
“回将军话,小人正是林涛。”
“你知道本将军为何喊你过来?”
阿涛战战兢兢道:“是,是因为小人没有给殷管事对账。”
“是吗?”
“是……”阿涛眼神闪烁,身子颤抖地越发厉害。
全哲突然问道:“你手怎么了?”
阿涛忙回道:“回、回将军,小人,烫,烫伤了。”
“烫伤?”全哲追问:“在何处烫伤?何物烫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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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将军,是,昨日,煎药的时候烫伤的。”
柳奕之道:“煎药?既然是在兵营烫伤的,那本将军理当关心关心你了,本将军看看伤势如何?”
“将军,不用,都是小伤,很快就好了。”
“小伤?很快就好了?”柳奕之唇边划过一抹嗤笑,道:“既然是小伤,为何告病休息,还不与殷管事对账?既如此,本将军就要看看你的伤究竟有多严重,严重到对帐的差事也无法做了?”
陡然双眼一瞪,沉声喝道:“解开纱布!”
阿涛吓的身子一颤,右手缓缓摸上左手,却犹豫着不愿解开。
殷君瑶一看,口中道:“我来帮你。”不由分说上前抓住他的手,在阿涛的惊呼声中扯掉了纱布。
婧儿透过屏风夹缝,清晰地看见了他手腕处两条长而深的抓痕……
全哲倒吸了一口冷气。
柳奕之怒目圆睁,陡然拍案而起,高喝一声:“来人,将林涛拿下!”
门外顿时进来两名士兵,将阿涛双臂拧在背后。
阿涛吓的浑身哆嗦,满目惊恐之色,问道:“将军,将军,我跟殷管事对账便是,马上就对账,将军,小人错了,小人再不敢了……”
柳奕之斥道:“你错了?你知道你错在哪儿了?我问你,王允是怎么死的?”
阿涛惊悚莫名地辩解道:“王允?将军,小人不知道啊,小人真的不知道,王允死在树林里,而小人一直是在兵营里,哪里也没去呀……”
全哲突然开口:“你怎知王允死在树林里?”
阿涛骤然一震,旋即忙说道:“外面都这样传的呀,小人真的、真的不知道呀。”
“你不知道?你敢不认?”柳奕之语声犀利,目色凛然。
便在此时,言虎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件黑衣,对柳奕之说道:
“将军,这是方才在林涛房中搜出的衣衫。”他将衣襟上一块破损处寻了出来。
柳奕之取了桌上那块小手指大小的布条往上比对,面上露出一丝冷笑:
“林涛,这件衣服是你房中搜出来的,可是你的?”
阿涛战战兢兢瞥了一眼,道:“是,是小人的。”
柳奕之拿起那手指细的布条:“这块布条就是你杀王允时被灌木勾下的,想必你尚未发觉吧?”
阿涛怔然,随即辩驳:“我不知道,不是我做的,栽赃,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啊将军……”
柳奕之冷声道:“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不成?”
“来人,去把刘云和医所的老四带过来。”
“是。”
全哲问道:“阿涛,听说,林医师待你不错,你还跟他学了些医术啊。”
阿涛拼命摇头:“没有,我不会,我只是个负责煎药的,其他什么都不会啊。”
言虎突然将一个东西拿了出来,嘲讽似地在他面前晃晃,转而递给了柳奕之,道:“将军,这是在他房中搜出的。”
柳奕之打开一看,居然是一个银针袋,柳奕之看向阿涛,道:“你说你不会医术,这可是在你房中搜出的,不会医术,你要银针做什么?”
阿涛惊慌失措地道:“那个,我是想学,可是还没学,反正我不会,有这个银针,未必我就学了医术了呀。”
“那这又是什么?”言虎的手中提着一个小布袋,打开布袋,里面出现一堆散银,一串珍珠项链和一枚碧绿玉镯。
全哲冷笑道:“阿涛啊,你每月兵饷有几文钱啊,这些贵重财物又是何处而来?”
阿涛傻了眼,口中喃喃道:“栽赃,都是栽赃……”
柳奕之见他抵死不认,沉声道:“好,既然如此,咱们就在这等着,等刘云和老四来了本将军看你如何抵赖。把他绑了。”
“是。”
两名士兵用绳子将阿涛五花大绑捆成了粽子,阿涛跪在堂中瑟瑟发抖。
……
不消片刻,刘云与老四走了进来,一见两位大人端坐堂中,阿涛五花大绑跪在地上,几名士兵手持长剑凌然而立,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吓的双双跪下。
柳奕之让他们起身说话,他将犀利的眸色转向老四,沉声问道:“你就是老四?”
老四忙回道:“回将军话,小人叫张元,家中排行老四,所以,大家都叫我老四。”
柳奕之道:“老四,本将军现在问你话,你必须如实作答,若有半句虚言,你可知道欺瞒本将军的后果?”
老四忙抱拳额首道:“将军但问,小人不敢撒谎。”
柳奕之道:“好,那本将军且问你,你可知这林涛懂不懂医术?”
老四道:“回将军话,林医师待他宛如弟子,也时不时教些医术,具体的我等也不知,只是他时不时会向我等炫耀。”
“如何炫耀?”柳奕之问。
“炫耀,就是我们偶尔忙的辛苦腰酸背痛了,他会用银针帮我扎穴位啊,或者我们伤筋动骨了,他也会帮忙给扎两针。”
柳奕之追问:“这么说,他会针灸之术?”
老四苦着脸道:“应该会一些,但是学的也不精,有一回他给我扎针,本来我就是头疼,他给我扎了一针,结果我头倒是不疼了,可扎针的地方疼了足足十多天。”
柳奕之转而对阿涛说道:“林涛,你可听见了?你可认啊?”
阿涛颓然瘫坐在地,默然无语。
柳奕之又将目光转向刘云,问道:“刘云。”
“小人在。”
“本将军问你,你说昨夜你经过库房时曾看见过一个人影?”
“是,将军,小人看见了。”
“若现在再让你辨认,你可认得出?”
“回将军,应该可以认得。”
“好,本将军就让你辨认一下,看看这个人影熟不熟悉。”
言罢,他朝言虎一使眼色,言虎大步走向林涛,一把抓住他前襟将他提了起来,随即冲着刘云,道:“站远些看看,是不是他?”
刘云向后退了数步,眯起眼睛看了看,又向后,直退到门前,远远打眼细瞧。
陡然惊呼:“是他,就是他,这身材,这高矮……就是他。”
柳奕之问道:“你可确定?”
刘云坚决道:“将军,刘云别的本事没有,但就是记性好,看过的兵器有任何缺陷都能记得清清楚楚,更何况,昨晚我才看到这个身影的,如今还清晰地在我脑子里,绝不会错。”
柳奕之陡然一拍桌案,斥道:“林涛!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
阿涛眼睑无力地下垂,整个身子如筛糠般发抖,言虎手一松,他“噗通”一声跌坐在地,默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