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完成接风洗尘的仪式,剪瞳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有换就来到百里三乎所在的客房,夏侯岚悠早就派人去通知百里家,怕是此刻百里三归还在祭坛之中很难得到消息吧。小心的打开包扎过得伤口,剪瞳没有自己看过,总是不放心的,岚悠请了不少的人给剪瞳打下手,顺道把所有的表征都跟白素汇报一下,免得他自己亲自查验的时候会有所疏失。
伤口很深很长,想来雪殇的那把短匕工艺也是相当考究的,好在匕首上没有淬过毒,省了解毒的这道工序,倒是这已经伤到了颧骨的伤口,十分难处理,剪瞳让人去煮了麻沸散,亲自引线穿针,已经做好了准备的人却在此刻迟疑,这一针针的扎下去,已经破相的一张脸便会显得更加触目惊心。倘若是别人,说不定剪瞳还能揶揄一句破相等于整容,可他是百里三乎,这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那张完美的脸挑不出一点瑕疵,若是让他千疮百孔的活着,也不知道是种什么样的折磨。
没有人能够替别人选择,就算是张狂的剪瞳在面对这样的事情时,也是一样的无奈,百里三乎还在昏睡着,而她从不知道世上有这么一种伤口是可以让所见之人不约而同的落泪的。
夏侯岚悠见其他人不说话,只能适当的提醒剪瞳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无论百里三乎醒来会是怎样的光景,当务之急还是保命要紧。“师妹,你的药虽然好,可这样深的伤口不处理也是不行的,你还是快点下手吧,这么下去万一有了破伤风之类的,怕是更难治愈了。”
“却也不知道他这样自负的人,若是知道自己破相又会如何?”喃喃自语的剪瞳回想起百里三乎放肆的过去,泪水涟涟竟是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的,她用的线与众不同,明明只有头发丝一样的粗细,却坚韧无比,是她在倚岚山时无意间的发现之一。竟有一种树枝留下的汁液可以被拉为细丝,凝成固态之后竟也十分柔软,这些年她为不少动物缝合过,也渐渐成了她的专用工具。
一旁倒是守着不少的大夫,可无人见过这么神奇的东西,就算是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在此刻自告奋勇说是我来。
“瞳瞳,你那么厉害,将来总有帮他祛疤的办法,又何必为这个忧心呢?既然破相也是暂时的,想来无关紧要,二公子还年轻,又大把的时间可以等待你慢慢研究,不是吗?”上官文适时的出声让白素舒了一口气,白素当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规劝自己的小徒弟,平日嚣张的人总是容易让人忽略她敏感的心,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没心没肺的人永远不会受伤,就像太坚强的人到了最后已经没有脆弱的理由一样。
用衣袖粗糙的抹了抹自己的眼泪,不施粉黛的剪瞳看起来依旧是楚楚可怜的模样,她瘪着樱桃小口,连贝齿都在轻轻颤抖,这种感
觉真是糟糕透顶!其实缝针本身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痛苦,对于已经喝了麻沸散的人来说更是轻松,让剪瞳难受的其实是那种穿入皮肉的“砰砰”声,像是一颗颗小小的石子投进平静无波的湖泊,实在太过清晰,清晰到她收手之后还在自己的脑中回响。
不忍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虽说某爷的心中正在翻江倒海的吃醋,但此刻已经无暇顾及自己的感觉,他在她身边,便要承受她所有的情绪,无论喜怒哀乐,或是悲欢离合,从他选择跟剪瞳站在一起的时候便已经想到会面对各种各样的结局。“瞳瞳,已经好了,重新包扎一下就可以了,你如果累了,就让其他大夫代劳吧。”
“恩。”虽说很不愿意假手于人,不过剪瞳更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已经无法承受更多,她突然厌恶起来自己的多愁善感,早就听说试炼对于继承人的作用,若知道自己会经历这样令人毛躁的蜕变,还不如从未在鼎中滴过任何一滴血。她无比厌恶自己的成长,毕竟那里面涵盖了太多她从未接触过得情绪,莫名其妙的给自己添堵总像是心头压了一朵乌云,明明不是下雨天,却让人压抑的可怜。
若是从前,此刻她定然窝在某爷的怀中,理所当然的让他抱着自己回房静静,可此刻明明已经身心俱疲的人还要想着强撑着自己走回去,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若是不能活的畅快淋漓,只会徒增压抑,还要这种改变干什么呢?迎面而来的条条框框把剪瞳逼在角落之中,她只想努力的为自己活着,这看起来又有什么错呢?
“瞳瞳,我抱你回房吧。”眼见着走在前面的人不断的摇晃,上官文也跟着提心吊胆,虽说今天的一战,他也有体力透支的感觉,可简单的抱着剪瞳回房,也只是靠蛮力就可以达成的事件。不等剪瞳答应,某爷快步走上前直接付诸实践,这小丫头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想的倒是越来越多了。“我知道你现在心中肯定有无数的困惑,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你爽朗的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真实的感受到其他人的生活,难免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可瞳瞳你只要记得不要勉强自己就好,你从来都是你,这正是大家喜欢你的原因。”
闭目养神,剪瞳接受了某爷的建议,经过一天的颠簸,此刻的她已经是强弩之末,听说人在脆弱的时候往往会想一些让自己更加脆弱的事情,仿佛肆意扩大的悲伤会让自己真的好过一点,她心中满满都是自责,这些日子她承受的煎熬远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多,渐渐明确的感情更是让她担惊受怕,从未有过相似经历的剪瞳是甚至不知道所谓的顺其自然该是怎样的状态,她心中有个别扭的小孩,越是想要靠近上官文,越是觉得疏远。
“你不要想太多,也不用刻意去做什么,你所有的一切都由我来安排,只要选择接受就
好了。今天回去沐浴更衣,好好的睡一觉,二公子那里有韦小姐守着,你近来既然懂得了不少,想来你也知道她对二公子的心意,成全了别人不是很好的事情吗?试炼的事情,就算再快,也都是明天的事情了,你只管好好休息就是了。”
剪瞳依旧不说话,像是个已经睡着的人一般,这些日子她过得很累,突如其来的成长让她变得异常烦躁,体内的杀气也更加抑制不住,今天喝了小白的血,忽然觉得通体舒畅,不过想来也只是一时的功效,若是不能早早的去到祭坛,这种状况怕是会越演越烈,她越来越担心自己某一日会突然变成一个嗜血狂魔,而某爷首当其冲的受害。
想到这里,她终于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你以后多多练功吧,没本事的人没资格说话。”
“哈”,没想到她会在此刻搭话,上官文也有些诧异,自己就算是勤学苦练,也抵不过剪瞳的天赋异禀,就算他得了什么机缘,也需要消化的时间,而剪瞳这么多年的境遇总是别人可望而不可即的,“若是能够把你冰封在山中,或者十年后我能是你的对手吧。”
“大不了我等等你。”依旧是安静的躺在他的怀中,剪瞳的睫毛轻颤,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东西还能等的?这孩子又没发烧,倒是把胡话说的差不多了,练武也是一种学习,不进则退的,她能够有如今的本事,都是白素调教有方,他自己也是白素的徒弟,怎么会忍心让师父一生的心血白费呢?自己勤学苦练就是了,让剪瞳退步的事情他可是不会做的。“你今日想的事情太多,也不嫌累吗?还是想想一会儿让师兄给你弄些什么菜好些,我喜欢你吃货的本性,就像是个……喂不饱的白眼狼,哈哈。”
剪瞳忽的睁开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白显得很是憔悴,她没有挣扎,只是定定的望着某爷含笑的眼睛,颇为无奈的说道:“我只是担心哪天我大开杀戒,你比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要悲催一些。你知道的,这时候受伤的永远都是最亲近的人。”
最亲近的人,上官文兀自回味着这几个平凡的字,竟也心潮澎拜起来,剪瞳只要简简单单的说着话,他就从中听出幸福的味道,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在剪瞳心中还能有超越了师父地位。按说事情发展到这里,上官文已经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可他偏偏没事找事儿,想着要问清楚剪瞳的想法,最好能给出确切的话,他只要超越师父而已。“那你就不担心师父受伤吗?”
正巧到了剪瞳的房门口,她身形一转,稳稳的落在地上,翻了一个白眼才指着上官文说道:“你是不是傻?师父我能打得过吗?师父要是看见我发疯,几招就能把我收拾的乖乖的,也就是你这么没出息还要我担心而已。”
某爷,你是故意来找虐的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