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婉蓉没有睡着,她脑中浮想联翩。她在想两年前的那个卫忌。卫忌矮小枯干,长得很萎缩,但嘴碴子却挺硬。斛律府四个门侍,卫忌是比较活跃的那一个,府内人对他的印像并不坏,谁能想到他干出了让人丧尽天良的事?
“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谁能想到家父竟遭到一个小门侍的陷害?这个小门侍没有良心,背叛主子,落井下石。难道一百两银子那么重要?能花一辈子吗?最后落得个不敢回乡见父母?鼠目寸光的小人真的可恨。
“我若见到他,我要亲手弑他!我要告诉他我是谁!”
斛律婉蓉恨不得一刀宰了卫忌,以解心头之恨。可是她转念一想:“我是解了恨,杀了我的仇人,我让他在死的时候,知道斛律家的人没有被杀光,还有活着的。可是……
“可是”什么?你不杀死你的仇人你留着他干麻?让他逍遥法外?
斛律婉蓉想到了祖珽,那个真正扳倒她父亲的恶魔。
“我还真不能马上杀了卫忌,卫忌是祖珽陷害我父亲的证人。卫忌很重要,他既是帮凶又是人证,双重身份。我若想扳倒祖珽暂时是杀不得卫忌的,再说,侯长海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不能图一时之快暴露了我的身份。”
寅时,侯长海敲斛律婉蓉的房门,斛律婉蓉已装束完毕,她依然扮作年迈的老翁。
“我们走吧!”斛律婉蓉淡淡地说。
斛律婉蓉蓝袍内藏着一把宝剑与侯长海去卫忌家的路上虽弯着腰却双足有力。
暮秋时的黎明天气有些凛冽,一出客栈的大门斛律婉蓉就感觉到沙沙的小风很硬很硬地向他们刮来,她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此时的她有点兴奋,无论怎样,她找到了一个仇人,在她看来那是一个即卑鄙又龌龊的小人,或者说是小人中的小人,为了小小的鱼翁之利抓了小头扔了大头天大的蠢货。
“我庆幸与你做搭挡,”迎着小西北风斛律婉蓉激动地说,“你果然名不虚传。歌功颂德的词用在你身上再合适不过,鄙人佩服佩服!”说完,斛律婉蓉双手一拱。
侯长海马上笑道:“我这是班门弄斧,在威震四海的元大将军面前为兄不过是飘零的落叶,上不了台面,若有点滴成绩也不过是运气好,撞上了。你难道不相信命运吗?”
“嗬,没想到你还这么谦虚!”斛律婉蓉笑吟吟道,“侯兄真乃虚怀若谷之人,不知侯兄在不久的将来还会撞到什么样的好运?”
“凭元大将军的一番夸奖,我觉得我的下一个运气很快就会到。”
“鄙人不胜感谢!”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卫忌所在的小茅屋前。
这个没有围墙没有院落的小趴蹋的房,给人即将坍塌的感觉,看它歪歪斜斜的样子,胆小的人是不敢进里面住的。
侯长海马上做出停止声音的举动,他手点嘴唇,两眼一转,意即悄悄地过去。当他们来到小茅屋的门前时,他让斛律婉蓉守住门口,他翻窗而入。眨眼间,侯长海一个猴子翻身,翻到了屋内,将正在酣睡的卫忌摁在了土坑上,随即顺手掏出带在身上的绳索将卫忌捆了个结实。
睡梦中的卫忌不知所以,以为是梦,当他感到了胳膊有些疼痛时,才睁开了眼睛:“你……你不是……”卫忌双手被缚,紧绷着像一根棍,身体动弹不得。
“是的,是我,你的侯大爷。”
“你为什么要抓我?”卫忌酒还没有全醒,说话有些口齿不清,“我没有犯着你呀,我们不是兄弟吗?”
斛律婉蓉听到屋内有说话的声,马上踹开了房门,走进锅台连着坑的小黑屋。在小土坑前她大声说道:“他不是你的兄弟,他是我的下属,我是元英!”
“元英?”听到这两个字卫忌既惊又恐,他不明白赫赫威名的元大将军为何至此?
“没错!我的确是元英,你应该明白我为何到此地。”见到卫忌的那一刻,斛律婉蓉心房颤动,“你陷害了斛律大将军!”
“我……”卫忌刚想狡辩看到黑暗中斛律婉蓉冒火的双眼,马上闭了嘴。
“‘我’什么?”斛律婉蓉不想与此等小人纠缠,她一刀见底,霸气地说道:“赶快跟我们走!”
侯长海将他拖到地上,让他向门口走去。
卫忌是了解元英的,是元英率兵打退了宇文邕的大军,解救了危难中的北齐。在老百姓的眼中,元英就是北齐的大救星。如果眼前的人真的是元英,那他可就惨到家了。元英不会一刀毙了他的命,而是凌迟处死,或者让他暴尸街头……想到此,卫忌将尿撒到裤子里,在门口处他跪了下来:“元大人饶命!小的一不小心上了徐光耀的当,被他的鬼话蒙住了……所以才做出对不起斛律大将军的事。”
“闭——嘴!我不会听你的,只要你承认你是卫忌就行,你再说一遍,你是不是卫忌?”
斛律婉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的犀利格外的高亢,语气中充满了霸气。
见斛律婉蓉的声音中充满了火药味,卫忌十分惊恐:“我是卫忌,我是卫忌……”
“既然你是卫忌,你就要老老实实听我们的,否则,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卫忌不明白,一个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为什么专为斛律光的事亲自出马?他派谁谁敢不来?他手下的精兵强将有的是,他为什么非得亲自来呢?她又为何装盼成老翁?
斛律婉蓉与侯长海带着卫忌回到他们住的鸿运客栈,除了取走寄存的包裹牵走他们来时的两匹马外,还向客栈的掌柜租了一辆轺车。斛律婉蓉与侯长海也没有吃早饭只顾赶路,他们为了避开眼线避开卫忌的熟人,他们想在天亮之前离开永城。
斛律婉蓉与侯长海押着载有卫忌的轺车“哒哒哒”的一路前行,夜深人静之时的马蹄声似乎惊扰了天上的一片乌云,那片乌云竟然躲到月亮后面去了,眼见天开始蒙蒙地亮了起来,斛律婉蓉骑着高头大马在轺车的后面使劲地催车夫:“快一点!再快一点!”
斛律婉蓉知道此地是徐洪的老窝,徐洪虽死但他的手下爪牙还在此地耀武扬威,她不得不防。
很快,在斛律婉蓉的催促下车夫仅用了半个时辰就驶离了永城,在距永城城门十里的地方,他们找到了一个小酒馆,在那里他们停了下来。他们得填饱肠胃,不然,剩下的二百里的路程他们怎么得走得动?
一行四人走进了小酒馆,要了两荤两素,还要了二十个烧饼。烧饼是没少要,剩下的斛律婉蓉打算在路上吃。酒是绝对不能喝的,在斛律婉蓉看来,重大事务在身,怎么能喝酒呢?一点儿都不能喝。侯长海不能喝,卫忌更不能喝,就是一路上五吆六喝累得满头大汗的车夫也不能喝。
斛律婉蓉与侯长海吃完饭后,才给卫忌松了绑。他们时时刻刻监督卫忌的一举一动,生怕他借机逃跑。
四个人很快就吃完了饭,个个怀着不同的心事走出了酒店。卫忌的小眼睛滴溜溜地乱转,一看便知他在寻找机会逃走。侯长海见卫忌向北面张望时,塞给车失两锭银子,然后又摸了摸车夫的手。车夫是个老者,马上意会了侯长海的用意——看着这个在押的人。车夫用力点了点头,表示会配合的。
侯长海可不想让到嘴的鸭子飞走,眼见出了永城已到了安全地带,他不想在以后的路途中出任何差错。
“老实点!”斛律婉蓉从轺车后面的小窗见卫忌东扭一下西扭一下有意挣脱绳索。便对他喝斥。斛律婉蓉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卫忌。他稍有一点不老实,斛律婉蓉马上就训斥。
“我给你指一条路,你若听明白你就遵守,你若存心想逃走,你就没有活的机会了,我们会将你就地处死。你若老老实实听我们的话,配合我们的活动,我就在御史面前给你说几句好话,绝对不杀你,你若反抗我们,你就死得快!”斛律婉蓉想震摄住卫忌,不让他胡思乱想,想法子逃走,“我这把剑可是不吃素的!”
车夫因为有那两锭银子,时不时地回过头来张望。却见卫忌已经闭着眼睛打起了瞌睡。
“哼!心挺大!”
倒是斛律婉蓉特别清醒,她一直在想怎么处置卫忌。如今,卫忌是一颗烫手的山竽,稍有差池,前功尽弃。
斛律婉蓉以为,为了安全起见,卫忌应该关在啸林的大本营。卫忌是军饷案的一根橇棍,也是打开军饷案缺口的一根头发,牵一发而动全身。斛律婉蓉能懂,祖珽就不懂吗?这个消息一经走漏,恐怕卫忌的人头马上就会落地。贪污的军饷有可能查不出来,但人证可是重要的破案线索啊!
“侯兄:回到大本营,你不要告诉我们曾经去了永城,也不要告诉别人我们抓住了出卖斛律光的叛徒。此中原因我不说你也知道,这是斛律光被杀案的重要人证。我们既然来了,也完成了任务,我们就不能让卫忌出事。”
斛律婉蓉将卫忌到达邺城后的危险小声地告诉了侯长海,因为他们很快就会到邺城的,在那个传播量非常大的地方,连狗都能说成狮子,她不得不防啊!
侯长海听完斛律婉蓉的这番话会意地点了点头,然后道:“放心,我会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