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章心里腾然一悬,要开始了么?
只有我们三个人?可是,船还在行进中。我又入梦了?
他的目光一直没有丝毫游离左手臂。不对啊,五条红杠鲜明夺目,并没有睡着啊。慕章心中升起一丝不祥忧虑。
他慢慢的,慢慢的转过头来。身后,一个人也没有,丁甲,清兰,都不在,船舱里,一片漆黑。
他紧张的举起左臂,再看了一眼,五条红杠确实还在,自己确实没有睡着。
Wшw• ttκΛ n• ¢ ○
“清兰,是你在说话吗?”慕章轻呼了一声,空气中一片肃杀,没有人回答。
“丁甲,你在吗?”慕章又微微提高了嗓门,丁甲也没有回答。
怎么可能?自己没有睡着,刚才分分明明的听到清兰说了句船上“好像只剩三个人”就再没有声音了。至于丁甲,更是不可能离开自己三步之遥的。
慕章有点紧张起来。
他沿着小甲板走到二楼船舱口,手轻轻推动门板,门是虚掩着的,“嘎吱……”门开了。
船舱里黑洞洞的。慕章在墙壁挂灯周围摸了一会儿,没有摸到火折子,点不上烛台。反正他并不太需要亮光,眼睛一瞬间就适应了黑暗,他的重瞳看什么都非常的清晰。于是放弃了点燃灯具的想法,继续往前走。
穿过客舱,来到卧舱,卧舱也是黑洞洞的,毫无生气,完全不像曾经有人活动的样子,连呼吸的空气现在都感觉是冰冷的了。
慕章只听见自己在一片凝固空气中呼吸的声音,“踢踏踏”的脚步声,再没有其他人的声音了。他的心中有一点点空悬的感觉,毕竟,这不是在梦境中,他已经数次确认过了,绝对不是在梦境中,怎么可能突然之间,这船就成了一条毫无人气的鬼船了呢?
清兰去哪里了?丁甲去哪里了?船工们去哪里了?
他一步一步地继续往前舱走,他打算从前舱的楼梯转到楼下去,看看楼下是什么情况。突然,他的心中咯噔了一下。在楼梯的扶手木杆上,赫然而见,一个血红的手印,血一直顺着那手印滴落到地板上,低头看那楼梯的地板,一条歪歪长长的深色血痕,一直绵延到楼下。
慕章伸手去摸那扶手上的血印,黏黏的,还没有干透。这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为什么全然不知?
慕章咬了咬牙,该来的总会来,硬着头皮,下去!
他一步一步向下舱走去,每走一步,都听到楼板“嘎嘎”震动。
楼下,依然是漆黑一片。慕章的心中被不祥笼罩,这船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他现在开始相信,自己刚才一定有短暂时间的失神,只是那被偷走的时间,究竟发生在哪一段中,他并不知道。是他紧盯左臂的时候?还是在眼神离开左臂的瞬间?
现在每一步都好像是迈向死亡,如果不是在梦中,那他就连最后一搏的力量也没有了。在凡人的身体里,他并没有过人的武艺和战斗的能力,除了机智和英俊外,他弱的连丁甲都不如。失去了丁甲的保护,步步都是危机。
船此刻正在平稳的前进,他看到船舷边的景象,估摸着,这船正在向白杨镇边的浅谈自由靠移过去。
最后几个台阶,慕章加快了脚下的步速,几乎是从楼板上一跃而下的。他跟着那地上长长的血痕,走进了下层的第一节客舱。
这舱中依然死寂,不见半个人影,一楼的客舱非常的低矮,正中间有一盏挂顶的油灯,此刻正随着船身的微微摇摆来回晃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慕章伸手托了一把,那灯停止了晃动,手松开去,晃动继续,摆幅变小了,“吱呀”声也变的轻柔。
慕章暂且不去管它,继续向中门走去,中门也是虚掩着的,地上的血痕到这里已经变得十分的稀松,可见那人血已经快流光了。
慕章将手放到门上,轻轻地推了一把。“咿呀……”门开了,这间是下层的主舱,就是白天慕章与彭老六会面的地方。如今夜中的主舱,全然不见白天的富丽堂皇,被黑暗和阴森笼罩着,屋内散发着阵阵潮湿的霉气。
慕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脚跨了进去。
主舱两舷的窗门都洞开着,穿堂风嗖嗖地对穿。突然,慕章的后脑勺好像被什么蹭了一下,飒的一扫而过。他急转回头,眼睛圆瞪,他此时思想高度的紧张,不敢有半点松懈。
定睛看去,背后什么都没有。
突然又是一蹭,贴着后脑勺有东西快速的飞过,嗖的一声,再次急转回头,还是什么都没有。
那物好像是从窗外飞进来的,又从对面的窗框中飞出。但是速度太快,慕章只感觉到他飞过,却两次都没有看清。
血痕向左舷窗格处转移,好像爬出窗外去了。在窗台上留下长长的扫尾。
慕章快步跑到窗边,这窗也是木制的,窗格敞开着,慕章扶着窗框,探出身去张望。船还是悠悠荡荡地行驶在风平浪静的河面上,窗外,一轮明月,除此什么都没有。
慕章纵身从那窗户跃到左舷的甲板之上,沿着左舷向船尾的方向走去。他突然转过身,看向主舱之内。他看到透过两扇窗子,右舷好像有物瞬间一闪,又不见了。
他再次低头,寻找血痕的踪迹,在左舷扶栏边上,那血痕失去了踪迹。好似是那人跃出了扶栏的样子。慕章手撑着栏杆,探头向船身下方看去,黑黢黢的,除了河水拍打船身翻起的浪花外,什么都没有。
这时,船尾的甲板上传来了声音,好像有人。慕章楞了一楞,“噗!”是刀扎入人体的声音,“噗!”声音缓慢而机械,“噗!”不停不停地重复着,慕章紧张的头皮都快裂开了。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快步冲向船尾的甲板。
后甲板上仍然一个人影也没有,船尾的舵干歪斜斜的浮躺在水面上,既没有固定,也无人看管,随着水流的涌动,一节一节地扑打着水面,有节奏地发出“噗!噗!噗!”的声音。
慕章的心微微的松弛了一下,刚要抬脚离开,忽然觉得鞋底有什么东西,黏黏的。低头看去,脚踩的地方,正有一团血污,他踉跄地紧退几步,定神再看。这血污就在离舵干不远的地方,拖拽的方向朝向船尾的围板,在不到围板一寸的地方,血污再次消失了。
这船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清兰和丁甲到底到哪里去了?
船尾右舷有一段楼梯通向二层甲板,慕章跑过去,从哪里飞身再次蹿上二层,他心中突然充满了莫大的恐惧,二层的尾甲板,就是他刚才站立凝望河岸的地方。他突然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臂,没错,自己还是醒着,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境。
当他的视线高出二层甲板的一瞬间,他惊呆了。二层的船尾,就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他居然看到,自己依然站在那里,面朝船外,背风而立。而就在自己的身后,丁甲也在老位置上一动不动地站着。
慕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穿着自己衣服的人是谁?看那人站立的姿势,面朝的方向,这绝对就是刚才的自己。那现在,在一二层甲板之间的楼梯口的这个自己又是谁?
船上只有三个人,慕章,丁甲,清兰。他看到了两个人,慕章,丁甲,他唯一没有看到的人是……清兰……
“船工,船工,一个船工都不见了……这船上……好像……只有我们三个人……”慕章完全混乱了,他听到这个声音是从自己的口中发出的,还听到自己的声声喘息,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没有错,身上穿着的真是清兰的衣服,不过,那是清兰平**扮男装时穿的小厮的衣服。他记得清兰把这件衣服递给他,并且帮他穿上。难道……
甲板上的那两个人,完全没有回头,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他说话一般。
他突然看到丁甲的身形移动了,瞬间靠近站立在船头的那个段慕章,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一把匕首就插进了那人的身体,然后拔出来,又插进去,拔出来,又插进去,慕章想惊呼,但是完全喊不出声音。他眼睁睁地看着丁甲疯狂地连插了七刀。
甲板上的那人这才转过身来,缓缓倒下,没错,慕章的眼都瞪爆了,脑袋里嗡嗡乱鸣,是清兰,那被连插七刀的人正是穿着慕章衣服的清兰。
清兰缓缓倒下,面上似乎带着一丝微笑。慕章的头脑中飞快的搜索,这情形他在哪里看到过?对了,他回忆起来,是在梦中,那一团红云中倒下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身穿着自己衣服的清兰。
丁甲弯下腰,在清兰的身上擦拭着匕首,慕章惊恐地看到,此时,被月光投映在甲板上的丁甲的影子,竟然,一节一节,枯瘦如柴,那不是一个人的影子,更像是,一只巨大的螳螂。
那螳螂正在缓缓地转身,眼神向慕章站立的方向扫来,一双血红血红的眼睛,正透射着狰狞的深红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