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正说到那日张别古到他家来讨柴火钱,临走去仓房抱走了乌盆儿。赵大因一直把乌盆儿当宝贝一样看待的,给张别古说明白了那个盆子不让拿走,别的都可以随他挑去。偏偏张别古不识相,就是挑走了赵大最宝贝的乌盆儿。
赵大追出去向他索要,他竟然就好似撞了邪一般,对赵大说的任何话、做的任何事都完全无动于衷,张别古将赵大撂倒在雨后的泥泞之中了。赵大争他不过,只得暂且返回家里去编个谎话对付一下妻子。赵大喘一口冥气继续说下去:
“回到家中,只见浑家显得非常的焦躁不安,她拉住我问,怎么去了那么久?原来我去仓房锁门,不见了乌盆,自追张别古出去以后,浑家等我不来,去仓房找我,她也发现乌盆不见了。她这时见我回来,赶忙的问我可是追张别古去了?乌盆有没有追回来?我说那乌盆原本就不值钱,他喜欢,就拿去了。浑家听我这样说,立即花容失色,突然跟我大吵大闹起来,我被她惊呆了,从没见她这样的态度过,她怎么突然对乌盆这样在乎起来?”
“我记得三年前刚烧出乌盆的时候,说这盆颜色特异是个宝贝,她还讥讽我异想天开。后来她看过乌盆,虽然也说稀罕,还叫我收进仓房去,但是三年来她却从未再提起过乌盆的事情,我以为她并不放在心上。如今被张别古拿走了,我讨不回来,心想也就算了,以为浑家问一声,没了就没了,不会说我什么。可是她突然表现的情绪非常激动,跟我激烈地争吵,一定要我把乌盆追回来。”
“我说一个乌盆能值什么?拿去了就算了,何必为了个破盆子跟人家翻脸,三番两次地去索讨,显得咱家小气。谁知道她不等我说完,就大吵大闹起来,把那盆子说的无比宝贵,几乎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逼我立即去追讨,我不肯去,她竟然激动到以死相逼。我被她吓住了,连问她到底是为什么?那个盆子之中是否藏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听我这样问,浑家突然变得支吾起来,顾左右而言他,好像对我有所隐瞒的样子。我心中觉得疑惑,但还是不住的安慰她,我说也许哪天我突然就又烧一个这样的出来,这一个不要了,张别古要去就算了。她突然就好像放弃了一般,坐在边上哭泣了起来,只说大祸就要临头。呜呜咽咽的,她只管自己哭,也不再跟我说话了,倒把我弄的手足无措起来。”
三元听到这里,心中也不禁跟着觉得十分的疑惑,虽然他不能确定赵大所说就一定都是实情,不过暂时他还没有找到他故事中有什么破绽。如果事情的确如赵大所说的这样,那么赵大就真的是被冤死的了。至于赵大的娘子,虽然暂时还说不上有多可疑,但是从她知道乌盆被张别古带走后的奇怪表现,想必她另外知道一些赵大并不知道的事情,她不能告诉赵大?不愿意告诉赵大?不方便告诉赵大?总之,三元对这个如今已经变得如失心疯般的女人越来越感兴趣了。
三元想问问赵大关于她老婆的事情,于是打断他,插嘴道,“赵大,我问你点题外话,你不要介意。你和你娘子的感情如何?她平时是否有和可疑的人来往?”
赵大突然不说话了,安静多时,长叹一声。估计这夫妻之间难以启齿有难以启齿的事情,不方便告诉外人,所以赵大才变的如此安静。赵大的安静保持的有点过久了,三元逐渐感觉不对,他感到坐在他背后的赵大似乎在颤抖!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就在这时,自周围的团团浓雾之中,三元突然感到了一阵战栗之气,奇怪,这股战栗之气好像与赵大身体的颤抖两相呼应一般,是因为提到了他娘子么?那雾中躲藏的到底是谁?与赵大夫妻有什么关系?
“赵大!”三元轻呼一声,背后没有反应。
“赵大!”三元微微转过头去,提高了声音呼道。
赵大的颤抖更是明显了,他在往三元的背上靠,三元感觉到他很虚弱,很惊悸,这虚弱应该是三元身上的阳气与他过多时间接触所造成的。但是此刻,三元的阳气似乎并不构成对赵大最大的威胁,反而成了他的保护伞一般。那浓雾之中一定躲藏着让他更为害怕的东西。
赵大两条腿不断地踢着地面,拼命地想把身体往后躲藏,紧紧地贴住三元的后背了,口中又开始嘟囔,“时间到了,他来了……时间到了……”
三元觉得后背冰凉冰凉的,他们的伤害本是互相的,虽然三元此时有五魄的能量场转动护体,但是他不敢让灵量过于升扬,怕会造成对赵大更多的伤害,使他不能把想说的话说完就魂消魄散。他刚才尽量控制身体内的能量场,维持在低靡的程度,但是这也造成了赵大的阴气对他同等的伤害。
此时他看赵大害怕到这样的地步,不免心中运动意念流转在各能量场稍稍加力,顶轮、眉心轮、喉轮、心轮、脐轮……依次加速了灵量的升扬……三元身边的黑雾似乎感受到了来自三元体内的能量变化,“呼”地又退开了半尺的距离。
几乎与此同时,三元感觉到,在黑雾的席卷之中,有一转意念也随之迅速地后撤,虽然被那黑雾包围着,并看不见究竟是何物,但是三元已经明显地感受到赵大此时的颤抖逐渐减缓。
“你还能继续说下去吗?”三元又侧过脸去问他。
“恩。”赵大平静了很多。
“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第二天衙役就上门了吗?”三元逐渐收起灵量,尽量保持和赵大之间阴阳力量的平衡。
赵大稍稍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回忆,然后继续说道,“不是第二天,也不是第三天,而是第四天,衙役是第四天才上门的,不过这之间的两天家中也发生了奇怪的事情。”
“什么奇怪的事情?”三元非常好奇,他心里回忆了一下这两天中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张别古回到家的当天晚上,刘世昌应该就向他哀告了冤情。
第二天,张别古带乌盆去包县台座前告状,乌盆没有反应。
第三天,张别古根据刘世昌的吩咐,用衣物将乌盆遮盖,再次去包拯座前告状,一个告一个诉,当夜包拯派丁万去赵大家偷听了他夫妻的对话。对了,那时他夫妻在说什么?
“这两天之中家里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第三天晚上,丁万到底在你家窗下听到了什么?为什么刚才你说丁万说了谎?这两天之中发生的事情,你好好的回忆一遍,告诉我!”三元又催促一次。
“那天之后,浑家就变得非常的奇怪。乌盆没了而已,她却好像是魂没了似的。她哭哭啼啼一直哭到深夜,我实在是拿她没有办法,无论怎么劝她,她都完全好像听不到一样,只浸淫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那不是和张别古的反应一样?三元的眉头皱了皱,心中暗想。怎么这二人都离魂了吗?张别古是因为遇到了乌盆中刘世昌的鬼魂,受鬼打墙之困被惊吓离魂。赵大娘子突然反应这样激烈是为了什么?他没有打断赵大,听他继续说下去,不过他心中留了一个疑问,赵大一字不提他和娘子的感情好不好,难道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嫌隙不成?
赵大继续说道,“她哭哭闹闹直到深夜,终于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她睡的特别沉,第二天我起床以后,推她起来,她完全没有反应。我叫她叫不醒,以为她昨天哭累了,就让她继续睡去,我自顾自的去干活送货了。谁知道我送了一天货回到屋子里,她还在睡觉。居然看上去好像一直没有醒来过的样子。”
“我有点害怕了,想了好多办法试图弄醒她,我推她,喊她,用冷水淋她,掐人中,掰脚趾,全部都不管用啊。她好似是昏迷了一般,这一夜我都没有敢睡觉,守在她的身边,一直忙前忙后的想办法。太奇怪了,她一定是睡着的,又不像是真的昏迷,因为她也经常会有反应的。偶然动一下,偶然踢一脚,还会自己翻身,到半夜里我感到她在抽搐颤抖,她的眼球抖动的很厉害,我甚至看到她的眼角还有新鲜的眼泪流淌下来。”
三元插话道,“那是她在做梦吧?”
“恩,应该是在做梦吧。我听到她说梦话了。她激动抽搐的时候,嘴里嘟嘟囔囔的,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是肯定是在说话,咬字非常的不清楚。我试着和她说话,可是她又明显不是在和我说话,我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梦,也不知道她在和谁说话。不过做梦总比昏迷好,我想白天也许是她不想理我,所以装睡不肯醒过来。要知道,装睡的人怎么可能叫的醒呢?”
“既然这会儿还会做梦,应该没事吧,所以我没有去叫郎中,看看天都快亮了,我也上床睡觉去了。谁知道第三天我起床的时候,她还是和前一天一模一样,完全没有醒过来,我当她还在装睡,推了几把,她没反应。我想想就算了,等她消气了我再哄哄她好了。于是我就自己起床,做事情去了。”
“我心里一直惦记着她,她两天都没下过床了,就算是装睡,难道不用吃饭不用喝水也不用上茅厕的吗?等手上的活忙完了,我回屋子去看看她,这一看,可真的是把我给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