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代,人们的运输和信息都不发达,像这些特产类的东西往往在百里之外就无人知晓,在产地却因为销路有限而无法卖得高价,即使在全国名气较大的纸、砚、墨也是如此。
考虑到四人本钱不足的问题,当时章泽天给他们提供了400两银子作为本金,让他们敞开收购两种干果,只给笋干的数量设置了一个10000斤的上限。
这几种特产在当地实在卖上不什么价钱,800两本金能够收购很多,之所以供给他们这么多银子,章泽天当初是把他们雇船或买船的费用和运输到即墨的费用也算了进去的。
只是没想到自卫队到了长江口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与海盗打仗,俘获了不少船只。四人便在黄梅岛缴获的船只里面选了一艘中等偏小的,准备作为他们出入徽州的船只使用。他们原本那艘海船是从宁波购买的,船只相当大,是无法通过连通徽州与钱塘江之间的新安江水路的。四人这次所选的这艘长度只有三丈多的木船,大概就是新安江能够通航船只的极限了。
四名商人的打算是亲兄弟明算账,出钱把这艘船买下来的。但是孙少杰觉得这价钱要多了不合适,要少了也不合适,索性便不收他们的银子,让他们先用着,等将来见到章泽天之后再定如何收这船钱的事情。
几名商人跟随章家的两艘大船进入杭州湾之后,宁标开始安排收购杨梅之事,他们四人便告别了章家船队,乘着东南风逆流而上,先回徽州去了。
四人回到家乡之后,便开始大量采购这些物资。他们只留下袁厚举一人在家乡歙县城中放风出去收购坚果、笋干和徽墨和歙砚,周边乡村的村民便闻风而至,把东西送到他们的收购点来。
另外三人中的两人则分别去周边县城收购墨、砚和纸。徽墨和歙砚都产自徽州所辖的歙县、休宁等几个县,联系采购都不算麻烦,只有宣纸产地在宣州,需要一番跋涉。四人中领头的汪福成主动接过了此事,只在家中停留了两天,便动身前往宣州。几人之所以这么赶时间,是想趁孙少杰他们北返之前完成第一批物资的收购,与他们搭伴返回即墨。
汪福成等四人都是歙县人,正是徽州府治所在,此时在家乡做起买卖来,倒也得心应手。他们上次外出经商经年未回,家人担心不已,此时能够与家人团聚,都有恍如隔世之感。
只是他们还不能就此在家乡安顿下来,欠章泽天的银两不说,他们当初外出经商,也是借了债的,而且跟他们出去的伙计船工都客死异乡,也要给大家的家人一个交待。此时可没有什么“有限责任”的说法,人是跟着他们出去没了的,他们四人当然要负责。
好在当地经商风气极浓,大家对他们遇到海盗的事情倒是能够接受。听说此时他们四人所携银两是遇到贵人所借,家乡的债主们倒也不会过分逼迫他们,给他们还债宽限了日期。
四人这次回乡,章泽天还委托了他们另外一件事,就是代他去探访一下当初在章家书院坐馆任教的那位盛先生。
盛先生是黟县人,距离歙县稍远。四人在初步安顿了采购生意之后,汪福成北去宣州,另外三人便择了一日,搭伴前往黟县,寻访盛先生。
黟县距离徽州城其实也不算太远,只有一天路程。三人早晨出发,天未晚时,便已经到了黟县县城。盛先生有举人的功名,家又住在县城里面,打听起来倒也不难。
盛先生考取举人之后,数次会试落榜,便绝了再求功名的心思,一心钻研学问。他并非那种闭门造车的性子,而是信奉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从三十五岁外出游学,经常几年才回家一次,直到现在年近五十才返回故乡。
盛先生的夫人早丧,只有两个儿子在家。当初他外出游学时,长子已经婚配,幼子却只有两岁,此时回乡,他的小儿子已经年近二十,他为小儿子完婚之后,便留在家中,没有再外出。
盛先生的两个儿子都没有多少读书的天分,长子勉强考了个秀才,早早便开始经营家业,小儿子此时连个秀才都没有考中,在婚后也弃了学业,帮兄长做事。
只是盛家并不富裕,只在城外有百十亩地,佃给几家人种着,每年的收成只能维持温饱罢了。
好在盛先生在外教学,多得主家器重,每年能得几十两银子的收益补贴家用,才维持着家中中产之家的生活。可是现在盛先生回到家中,便少了这项收入,而家中却又增加了他这个人的开支,幼子又娶了新妇,家计便开始捉襟见肘起来。
盛先生离家多年,与儿子们相处也比较陌生,在家中过了这一年多的日子,家中也未见和美。好在盛先生是个举人的官身,儿子和儿媳倒不敢给他脸子看,却也少有笑脸。
盛先生心中不舒畅,只能每天在家中闭门读书。说是读书,家中的书却没有几册,与章家书院相比更是天差地远。他在章家读书方便,此时在家中更觉得不便。想起自己在外这么多年,于学问上的心得总是不少,便想写些东西出来。只是因为心情不好,便也没有写作的心境,写出来的东西自己不甚满意,浪费的纸墨却让家中生计更为艰难。看着儿子儿媳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也不好意思再多买纸笔。
无奈之下,便给长子所生的孙子启蒙读书。他这个孙子名叫盛无咎,今年只有九岁,倒是异常聪明读书一教就会,让盛先生老怀大慰。
这天午后,盛先生结束了今天的教学活动,一个人在书房枯坐,想起自己在章家庄教出来的几个学生,不由得生出惦念之情。
章维和章绶已经进学,自己和闻先生所教,这二人也基本学通了,去年乡试并非无望中举,也不知现在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