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刀脱手之后,方十一自知已经无力与章泽天长久对战,勉强趁机跳起身之后,双脚只一沾地便弹跳而起,合身向章泽天怀中直扑进来。他欺章泽天手中所持的是长兵器,希望近身之后将章泽天的长杆刀逼在外门,便能拉平兵刃上的不利局面。
奈何章泽天这套双手带刀法,并不是一般战阵上所用的长兵器武功,而是一套实实在在的近战刀法,对于这种近身相搏正好适用。此时章泽天脚下的步法古怪地一转,左手便朝方十一推了出来,而左手一侧的刀柄尾部,更是先于左手一步,迎面撞在了不顾一切扑上来的方十一的口鼻之间,将他满口的牙齿打落了大半,鼻子也被打塌。
这一击打得方十一满脸是血,双目也受这一下的影响,瞬间被眼泪糊住。他心中暗叫一声“不好!”,便在此时,章泽天的右手已经握回刀柄,身随刀势转了一圈,刀锋从方十一的双腿后边一掠而过,已经将他两腿膝盖后面的肌腱和关节囊同时划断。
方十一扑通一声跌在地上,口中惨叫连连,不断挣扎扭动,却再也无法起身,慌张之下不禁开口大骂:“小子,你敢废我双腿,老子要杀了你!”
章泽天却不看他,只是淡淡地说道:“要杀我也要等你站得起来再说。你既然下狠手伤我庄上人,就要有被人伤的觉悟。”
他拱手对在不远处观战的孙文远说道:“在下一时失手,让孙军门为难了,改日在下去拜访孙大人,当面向孙大人请罪。”
章泽天重伤方十一,让孙文远面上无光。他偷瞟了旁边的徐光启一眼,无奈说道:“这方十一无故杀伤平民,违反军规,就算先生放过他,我也不会放过他,有劳先生出手了。”说着右手在腰间一抹一挥,已经入鞘的腰刀已经刷地掷出,劈面钉在方十一的额头上,将他直接钉在地上,抽搐几下便没了声息。他对旁边的手下说道:“将他埋了。”
这方十一双腿已经废了,留着一条性命也没有用处,而且孙文远若将这重伤的方十一带回去,他自己办事不力的事情便不好隐瞒。此时下辣手斩杀方十一,一方面在回去以后容易圆谎,另一方面也是给章泽天和徐光启吃了一颗定心丸,表明不会再追究的决心。
这时,徐光启问道:“孙军门,你们巡抚让你来寻找我,是要我跟你们回去呢?还是有什么别的安排?”
孙文远连忙叉手行礼道:“小的既然已经见到阁老,自然一切都听从阁老的吩咐。”
徐光启道:“我已不是什么阁老,不要再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了。我在这里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办完,要过两天再回去,你们回去回禀你家大人,看他是在那崂山宫继续等我,还是回登州,我到时也好去寻他。”
孙文远听说徐光启还要留在这章家庄,徽一思索,说道:“是,小的这就回崂山宫请父亲大人示下。”又转身命令剩余的十几个骑士:“你们留在这里,保护好徐……老的安全,一切听从徐老的吩咐,明白了么?”
众人哄然答应声中,孙文远翻身上马,冲徐光启双手抱拳道:“徐老保重,小的最迟明日便回。”又朝章泽天抱拳道:“劳烦公子照顾徐老。”然后策马狂奔而去。
徐光启还想说不用这些人随侍保护,可是那孙文远去得飞快,转眼间就驰得远了。
他只好冲章泽天双手一摊,无奈地道:“这下好了,这家伙把这群人留在这里,也只能再劳你给他们安排一下了。”
不料留下那些骑士中一人说道:“禀徐老,我等既然受命保护你,便跟随在你身边,倒不用这位先生特别安排了。”
章泽天完全不理这人的话,对徐光启说道:“刚刚我强行要伤那方十一为庄上佃户报仇,是否让你老难做了?”
徐光启笑道:“不过区区一个滥杀百姓的兵丁,杀了也就杀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这武功倒是不错,也不知道是跟什么人学的。我看你家好像也不是有什么家传武功的家族吧。”
章泽天也笑道:“我从六岁开蒙之后,就一直在家读书,直到去年生病失忆之后,才开始做这些匠人之事,武功也是那时开始自己胡乱练的。我若说是梦中所得,你信不信?”
徐光启道:“你既然不愿说就算了,也不用用什么梦来敷衍我,我可不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愚夫愚妇,相信什么仙人之类的。”
章泽天知道这位老人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本想说:“你那天主不也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仙人”,但是想想还是没有说出口,便哈哈一笑,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徐英,问道:“刚刚我们砍杀打斗,吓到你了吧?”
徐英却不是那种没有见过世面的娇小姐,撇嘴道:“也只有你们这些粗野农夫,和他们这些粗鲁军汉,才会这样。如此轻贱人命,不怕将来天主的惩罚么?”
章泽天没想到这小妞竟然也是天主信徒,他自己对这西方宗教向来好感欠奉,便反唇相讥道:“你们那天主在欧罗巴,对付起那些异教徒来,手段可比我们残忍多了,也不见有什么问题啊。”
“你!”徐英并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见章泽天说得像亲眼见过一般,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就在这时,徐光启接口说道:“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也是梦中所得么?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我主慈悲,断不会如此。”
章泽天知道跟这些虔诚的教徒没有什么道理好讲,也有些后悔自己的唐突,便道:“是。这梦中之事本做不得真,原不该就这样随意拿出来说,是我不对。”
气氛缓和下来,章泽天便带他们率先进庄,那些巡抚衙门的家丁也跟着鱼贯而入,只有最初被指派埋尸体的两人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