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还未来得及去见青柚一面,便跟着秦乐去了阳间。
大地很美,绿树丛生,鲜花满地。阎罗想,这应该是每个生命所向往的地方才是。而苏青柚,她也会踏上美丽的征途,堕入轮回,继续她那美妙的人生吧。
大地的南边,有座小城叫做青戈城。青戈城是人间最临近忘川的地方。平日里的青戈城绿水青山,小溪流从家门过,靠海的岸边停靠着打渔船,出海的人们总是满载而归,这里原本欢声笑语,黄发垂髫。
而如今,在阎罗眼前的青戈城,虽还是青山绿水,但已是了无炊烟,没有声音,静的出奇。这里笼罩着阴霾,没有人气,早已成了空壳架子。
有人存在过的地方就会有人气才是,秦乐说青戈城的人全被勾了魂魄,那些魂魄已无法存活,他把他们的肉体都埋进了山里。
“无忧……”他屏住呼吸,唤了一声。
“属下在。”秦乐也收起了一贯的痞性。
“去忘川。”
是时候去亲眼看看这妖物了。
他叫鬼魑,专以勾魂纳魄来修炼。他在阎罗诞生那一日里从包裹着星宿的黑暗中幻化出来,阎罗出生时用尽了星宿最后的力量才将他封印在忘川河中。
秦乐的天地书鉴中说,只有星宿之子的血液才能封印鬼魑。
今日的忘川河毫无异常,比前些日子平静了许多,阎罗向前靠了靠,手腕却突然被人拉住,阎罗回过头去,秦乐看着他道:“这忘川河底还是我去为妙,倘若鬼魑还在,那河底必定凶险无比,阎王断不能冒险。”
“这时候倒是叫起阎王二字了,平素不都吼叫着阎罗吗?”
“你倒还有心说玩笑话。”
阎罗看着秦乐一脸沉重的模样,心头一暖。他知道秦乐平时乐观惯了,如今这副模样都只是在为自己担忧罢了。
“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原来无忧你最怕我死啊。”
秦乐听了,眉头一紧,瞪了他一眼。
阎罗嘿嘿笑道:“你想跑也跑不掉。”话音刚落就拽住秦乐的胳膊一头载进了河里。河水凉凉的,有股腥味儿。
忘川河底没有水,是个空荡荡的牢房,四周封闭,是水蓝色的墙壁。而此刻的忘川河底早已空空如也,地上掉落着手腕粗的铁链。
铁链旁不知哪来的一片水草,阎罗走过去捡了起来,拿到鼻尖嗅了嗅,愕然道:“烟絮草。”
秦乐听了探身上前,烟絮草是长在极寒之地的一种神草,它可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掩藏所有活物的气息。看来鬼魑就是用这种草悄无声息地离开的。
“为什么?”阎罗看着手里的这片叶子,有些茫然失措起来。
“是树窈。”在这段时间前后,自由出入阴间,还去了极寒之地的,秦乐只能想起树窈。
阎罗怕了,死死的握着拳头,青筋暴突。
“你知道吗?这也许是一场没有胜券的战争。”
那一日阎罗和秦乐回到了阎罗殿,阎罗说,鬼魑一定会回青戈城等他:“他要的是报仇,想让我死,他就不能躲起来。”
“遵阎王号令,加强王城戒备,搜索王城,捉拿树窈,孟起率兵前往青戈城作战,不得延误。”
那之后,阴间变了天,每一日的孤魂游荡着来游荡着去,阴黎街里少了摊贩,只有竖琴坊的琴音和柳下酒馆的酒香久飘不去。
不久,鬼差就抓住了树窈。第二日阎王去地牢见了树窈。
树窈坐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阎罗走到她跟前,蹲下身来:“树窈,自你父亲走后,我阎罗自问待你不薄,如今你却恩将仇报,你可还想说些什么。”
“我父亲?”她坐在地上动了动身子,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也不知是冷还是害怕。头发挡住了脸,粉色的衣裳早已破烂不堪:“我都看见了,陨光镜里,是你下令杀了他,是孟起杀了他,为什么?……他不是战死的,他是被你处死的,他的魂魄常年飘零在十八层地狱里,妖不是妖,鬼不像鬼……”眼泪从她的眼角滚了下来,顺着脸颊和下巴滴在了脚边。
阎罗站起身来,摇了摇头:“你的父亲玉谦曾是我最得力的下属,准确地说他是战死的,只不过不是为我而战死的。你明白吗?你的父亲是一个在紧要关头倒戈的懦夫,他出卖了我,出卖了整个阴间为那次边境暴乱而战死的战士们。而你的存在是我对他唯一的宽恕。”
阎罗看着她在黑暗中无助的模样,丝毫不留情面,他是个冷血的存在,毫无情意可讲。
。 “我知道,你打小就喜欢无忧。我知道你的如意算盘,报了杀父之仇,再从云端那里夺回无忧。”他低下头笑了笑:“可是你错了。我死了,孟起死了,你觉得无忧活的成吗?你会害死他。”
树窈从角落里突然站起身来,朝阎罗扑去,却被铁链拴住了胳膊,她张牙舞爪,像一个活脱脱的泼妇,没了以往的娇贵:“你闭嘴!我父亲是大英雄,秦乐不会死,秦乐是我的,鬼魑会杀了你们所有人!”
阎罗看着她,朝后退了几步,他说话的声音依旧平缓的出奇:“鬼魑是谁,你听着,无论他多么强大,都只能是我阎罗的阶下囚,都只配过蝼蚁一样的生活,我永远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