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乐跌跌撞撞地进了阎罗殿的门,看见阎罗坐在仲息亭里喝酒。看见他进来,便抬头看他:“无忧,你来了。”
秦乐朝他走过去,一脸的哀伤,他看着那张脸,他再熟悉不过的脸,就像做梦一般,悠悠道:“你到底是谁?”
阎罗好像并不意外,只勾了勾唇角,笑得无奈又落寞,将自己的白瓷杯续满“醉望舒”:“无忧这是什么话?”
秦乐没有再走过去,就站在方才那个地方,他不敢走过去,像是怕惊了这梦一般。
“告诉我,你是谁?”他又重重地问了句,眼直直地看阎罗,双手藏在红袖下微微发抖。
“为何觉得我不是阎罗?”阎罗抬手饮进一杯酒,挑眉说道,风吹过,黑衫飘起。
秦乐站着,长发飞扬,美若仙人:“你想听?这第一,阎罗从不饮酒,这第二,阎罗从不瞒我,这第三,”他顿了顿, 看着阎罗说道:“那支消灵箭怕是在你这里吧。”
消灵箭,写在天地书鉴最后一页的箭。世人都说阎王不生不死,其实阎王会死。阎王死后,消灵箭便会出世,它会杀光所有永远这段记忆的属于阴间的魂魄,它会吞噬整个阴间,它会将一切推入深渊,将一切踏在脚下,然后迎来新的纪元,往事皆成蹉跎。
“你遣散游魂是因为屠杀开始了,屠杀开始是因为阎王死了。所以,你告诉我,你是谁,你到底是谁?”秦乐的心里早已平复,发抖的双手也放松下来,眼里却含着泪,哭不出,也回不去,此刻只想得一真相罢了。
阎罗刚想接话,突然一声巨响,阎罗殿的门被撞开,一支箭插在一个男子身上,那男子被那箭力推进院来,他像一张黑色的纸片一样飞进来,落在秦乐的脚边,然后化作了黑烟。
秦乐瞪着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喊到:“罗……罗音……”
只是再无人应答,那地面上只有一支冰冷的箭,那黑烟早已灰飞烟灭,不知所踪。阎罗从仲息亭中冲了出来,双手紧握,因为愤怒,青筋暴突。
他抬脚朝门外走去,与秦乐插肩而过,秦乐的发丝扬起扫在他的身上,秦乐也未回头,只悠悠道:“你别去。”
身后传来阎罗无奈的笑声,他道:“没办法了。”
他又要起步离去,突然感到身后那人盛着满腔的怒意,他想那人此时的脸色应当早已涨的和他的红衣那般红润了,他突然转身,看着阎罗的背影,愤然吼道:“阎开!”
风静了下来,黑缘鸟再没有声音,院落外那棵棕槐老树的叶子慢慢的摇曳,一片一片地飘落下来,越落越多,越落越快。
阎罗停下来,站在那里,很久很久都没有动作。半响突然回身,一只手对着秦乐举起来,一道光柱自阎罗手中传入秦乐身体里,秦乐只觉得天旋地转一阵,便不能动弹了。
此时,云端正好从门外赶来,推开门看见里面的光景,顿时一愣。阎罗收了手回身对云端道:“别问,你听着,轮回道还没有合上,你带着无忧走吧,别留下来,一定要离开,一定。”
云端愣愣地看他,痴痴的点头。阎罗朝门外走去,秦乐又加了一声:“我知道你是阎开,你别去!”
虽然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活不成的,但是他就是想多留一刻是一刻吧,他知道阎罗早已没了,他怎能看着阎开也离去。
只听那人道:“无忧,你还有你世世代代可以轮回的人生,但是我没有,我们生于虚无,除了这阴间,我们到哪都是死,我和……我的哥哥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多谢有你了。”
然后他又偏头对云端说道:“我夫人被我锁在竖琴坊,也有劳你了。”
阎开走后,秦乐怔怔的出神,他动弹不得,云端便背着他走。
云端道:“无忧,跟我走吗?”
秦乐趴在他身上很久没有说话,想着阎开走时的话,绞尽脑汁,终于开口道:“好。”
他救不了他,就像阎开说的,他生于虚无,除了这阴间,他到哪都活不了,别的谁都能在轮回道转世,除了星宿之子。轮回道只会成为他们的坟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