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狙击手

我行进方式的改变毫不突兀。当我用笨拙的速度前进了两百多米之后,我掉以轻心,决定冒险加快步伐,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狙击手并不会因此生疑,也不会知道我想要做些什么。

但他会决定干掉我。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开枪,但我决定为他制造这样的机会。

我一个踉跄,动作稍微迟钝,眼神往一旁望了望,在那个瞬间,我似乎想要朝左边翻滚闪躲。随后我朝右猛扑过去。

不出所料,我左边的草地上,尘土冲天而起,巨响震耳欲聋。他的弱点是:他太喜欢预判了,他观察我的眼神,判断我会朝左躲闪,这激起了他射击的兴趣。

但我偏偏选择了右边。

我侥幸逃生,大声欢呼起来,继续爬起来猛冲。

我的移动看起来非常有规律,但如果像狙击手那样仔细的观察者,会发现我步伐中某种奇怪的迟缓。

我是故意的,我知道他会注意到这样的迟缓,他习惯观察猎物的弱点,即使是在不经意间,他也会挑选这样的时机下手。

我暴露了三次迟缓,在第四次迟缓将要发生的时候,我再度往右一闪,子弹在我左侧炸裂,我摇摇脑袋,朝他骂道:“卢瑟!”毛手毛脚的继续前行。

他恼羞成怒,他的下一次攻击将来的很快,这一次他不会耍花样,而是径直射击,毫不拖泥带水。

但恼怒让他的行为模式变得容易判断了。我毫不犹豫的往旁边一扭,就在我之前所处的地方发生爆炸,他的子弹再度落空。

他狂怒起来,不管不顾的射击,地面上炸出一个接一个的大坑,我现在可以勉强感觉到微弱的信息素,不必再用心理的伎俩阴谋算计他,而是凭借这丝丝线索,在他行动之前做出躲避。

随着他的攻势不断落空,在他眼中,我会变得可怕起来。对他而言,我成了一个迷,一个前所未有的怪物,一个难以处理的难题,这就形成了某种威慑,让他开枪时犹豫不决,失去冷静,判断失误,甚至心生退缩。

他会觉得我每一个举动都蕴含深意,每一个决定都令人惊惧,每前进一米都令他感到窒息,每一次抬头张望都能看透他的灵魂,他很快会开始犹豫要不要撤退,这个念头在他的心中扎根发芽,他也许已经开始颤栗了。

我想:萨佛林小姐,我数到三,你施放一个护盾咒语吧。

护盾咒语可以抵挡一次攻击,理论上说,无论什么攻势都能抵消,但随后护盾自己也会消失,她曾经用这法术替我抵挡住娜娜小姐的影刃。

她说:“没问题。”

当她施放出护盾咒的时候,一枚子弹如约而至,护盾当场碎裂,但我毫发无伤,抬头看了他射击的位置一眼,露出得意的笑容。

还有大约两百米的距离,但他已经彻底绝望了。他接连开火,几乎将我面前的土地掀翻,但这样盲目而狂乱的射击,已经完全构不成任何威胁了,我甚至不用判断他的信息素,只要机械的往左右闪躲即可。

还有一百米,我感到他放弃了狙击枪,从狙击的位置撤离了。

我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追赶,不管怎样,这人可是黑色骄阳的特种兵,即使他狙击枪打不中我,也可以凭借近距离肉搏来决出胜负。但如果我所料不错,他现在已经丧魂落魄,宛如行尸走肉一般,他长久以来苦练的射击诀窍在顷刻间变得毫无用处,这会彻底摧垮一个人的信念,让他对自己一路走来的人生犹疑动摇。

他就像是失去手感的篮球手一样,每一次进攻都犹犹豫豫,每一次防守都魂不守舍,一个人的精神会主宰*,除去大脑,一个人不过是毫无用处的躯壳罢了。

我走入粮仓,发现这儿满是农夫的尸体。他们被绑了起来,强迫跪倒在地,被残忍的杀害,连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黑色骄阳的人为了复仇,可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我解开他们身上的绳索,合上那些睁眼死者的眼睛,将他们的尸体尽量体面的放在一起,这儿一共有六个人,两个老人,四个中年人,没有孩子。

我抬头四顾,走上阁楼,发现一架令人敬畏的重型狙击枪架在阁楼的窗口上,周围有一些食物,一本小说。我拿起小说一看,不禁哑然失笑,小说的名字叫做《暮光之城》,这狙击手若不是女性,只怕是个多愁善感的诗人。

地上有清晰的脚印,从脚型判断,那狙击手应该是女人。但她带走了另外一个人,却是个孩子。她在阁楼顶上失神的坐了一会儿,随后带着孩子离去,她走的不远,离我大概只有两百米不到的路程。

我爬上阁楼顶,开动夜眼,朝西面张望,我判断那是最好的撤离路线,顺着西面的树林,她可以赶往公路,在那儿试图拦车。

我跃上半空,开始翱翔,同时全神贯注的注视着下方的景象。

低矮的树丛在我眼下掠过,无数夜行的鸟儿从我身旁飞过,我在空中一个回转,来到林中的小路口,注视着农场延伸而来的道路,不久之后,我见到一个女人,拉着一个小男孩儿的手,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我走上前几步,挥手说:“你好。”

她激动的掏出手枪,瞄准我的脑袋,整个躯体都在发抖。她大约二十七岁左右年纪,戴着一副眼镜,长发披肩,面容憔悴,皮肤呈现健康的古铜色,但她的眼神中充满恐惧。她用英语嚷道:“滚开!滚开!再上前一步,我打碎你的脑袋。”

我伸手指了指我的额头,说:“你可以开枪,孩子,只要你坚信你能命中的话。”

我发现那些胸有成竹的恶人总喜欢称呼受害者为“孩子”,这称谓颇有独到之处,既可以讨人便宜,又彰显自己高人一筹的地位,当真有模有样,派头十足。

她眼眶含泪,紧咬嘴唇,手指在扳机处犹豫不决。她的信念已经崩塌了,她对自己完全丧失了信心,我猜测她从未经历过如今这般的失手,她一路顺风顺水,自信如巴比伦塔一般越堆越高,当它轰然倒地的时候,那真是无比惨烈的景象。

我看了看那个孩子,那显然是农场的幸存者。我问:“你救了这个孩子?”

她不说话,眼神依旧凄凉而绝望。

我说:“我看到了农场的尸体,也看到了农场的景象,你瞒着你那些同伴,将这个男孩儿藏在阁楼的草堆中,对吗?”

她点了点头,迟疑的说:“他们想要杀死所有人,但我看不下去,我仅能做到这样了。”大概是觉得徒劳,她放下手枪,对我说:“你打算怎么做?”

我说:“你打算怎么做?如果你打算继续追杀我,我只能打断你的手,让你至少一年不能碰枪。如果你打算放我一马,我就放你们走。”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说:“我发誓,我不会再对你和你的同伴动手。”她苦笑起来,说:“我甚至怀疑我还能不能命中任何人,天哪,真是噩梦般的一天。”

我不禁有些得意,但此时不能太过招摇,以免惹人反感,我于是假惺惺的说:“你的枪法太出色了,我从未见过比你更精准的狙击手。”

她露出微笑,说:“但我依旧一枪都没有命中你。”

废话,要是命中一枪,我此刻哪儿还有命在?

我撒谎道:“我有个外号,名叫天怒人怨小面具,从小到大,每天都被杀手追赶,至今依然苟活,你无法击中我,并不是你的枪法不准,而是我的运气实在太好了。”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说:“我叫蕾娜,蕾娜·莫斯利,黑色骄阳的射击教官以及中校。你想要握手吗?还是来个离别的拥抱?”

我握了握她的手,看着孩子说:“你打算怎么做?这孩子。。。。这孩子。。。。”他大约五岁年纪,已经被吓傻了,大脑封闭,肯定会患上自闭症。这还不是最麻烦的事,即使将来症状痊愈,恐怕他会想起今天家人被屠杀的事。

她毫不犹豫的说:“我会收养他。”她停顿片刻,说:“事实上,这是我在黑色骄阳的最后一个任务,我即将退伍,再也不干这样危险的活了。”

远处突然响起爆炸声,蕾娜拿起手机,稍稍看了看屏幕,用力将它往天空一抛,掏出手枪,将手机打碎。

我问:“黑血屠夫吗?”

她点点头,说:“行动彻底失败,莫洛上尉将外骨骼自行销毁。而其余包抄的佣兵也在装甲车附近被杀死,你们赢了,但黑色骄阳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我说:“你说的没错,黑色骄阳可真是群难缠的混蛋。你确定他们会这样放你走吗?从他们今天的手段看来,这些家伙可挺麻烦的。”

蕾娜陷入了沉默。

农场方向冒起滚滚浓烟,火光照亮了黑色的天空,她回头望去,疑惑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说:“此乃金蝉脱壳之计,与其让他们知道你活着,还不如让他们以为你已经死了。当然你也可以主动与他们联系,坚持你的退休计划,这完全是你的自由,小姐。”

她看了我一眼,表情平静,朝我走进几步,忽然给了我一个热烈的拥抱,她贴着我的耳朵轻声说:“由衷的感谢你,古怪的血族猎人。”随后她拉起男孩儿的手,沿着幽暗的林间小路,头也不回的朝公路的方向走去。

我远远喊道:“助你一帆风顺,善良的狙击手。”

九 我们为何畏惧死亡五十一 一切都在掌握中二十四 小诊所十一 仇九十一 黑色的恶魔十七 阳光四十八 叛徒可悲之境十三 冲突十三 契三十三 绽放的恶魔之花三十 兄弟劫六 行刑场二十六 你来我往之礼十三 暗影淹没一切五十三 颇为圆满的分别六 追十四 吸骨怪四十七 银光闪六十九 教会的底细四十九 缠七 死里逃生之后四十五 逃四十二 远古战争二十四 雪橇猎犬四 追踪三十一 为斗米折腰三十三 心四十八 身陷囹圄三十六 胜负手十五 走私者城镇二十 再度展翅翱翔十六 知交好友十九 染二十四 猩红的怪物二十七 玫瑰花十八 绿色的少女二十九 媚十三 餐馆中急来的暗杀四十九 仙鬼莫说凡间二十一 氓三十四 无瑕的虫神三十一 惩罚三 故地重游牵愁思一 天降奇兵劫故人二十七 食尸之犬五 进击中的厄夜使者四十五 白面具五十二 德古拉与海尔辛三十六 行十一 大富翁游戏一 天黑时回故乡四十 爆三十一 为斗米折腰八 血色的面具十 丧三十 鬼屋中的鬼手四十五 推论四十九 灵魂泣九 剧九 艾伦堡十一 直播室的风波九十七 人类的希望十四 风雨欲来时的天气五十二 德古拉与海尔辛二 杀三十八 返回避难所十一 仇三十 狼四十三 理想王国之盟八 狙击手二十五 伴随屈辱之辉八 科技玩家十三 暗影淹没一切三十三 心二十一 事后诸葛四十九 灵魂泣四十一 惑三十七 斩魔刀与石像鬼六十五 恶魔歼灭战五十四 我与朋友的对决二 杀三十六 机甲五十 胸有成竹的仪式七十七 双竹的经历六十五 恶魔歼灭战八十二 宫殿传送门四十八 黑颜三十七 斩魔刀与石像鬼二十五 转四十三 研四十三 迷途之书的阴谋四 千娇百媚五十 功亏一篑三十八 风暴使者海尔辛四十一 德古拉的回魂曲二十三 自由六 追五十一 世界改变前夕三十二 言三十 情意绵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