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总是充满着进退两难,往往前狼后虎,步步荆棘,我眼下的处境,正是生命完美的写照。
缇丰王子在娜娜耳畔说:“去吧,娜娜,要记住,你我之间绝不会存在隔阂,我之所以不让你知道,是因为不想让你担心。我会逐渐让其余同伴知道此事,现在,你离开吧,我和面具还有一些事情要谈。”
娜娜望了我一眼,嘟囔道:“该隐啊,你不会爱上这尸鬼了吧。”
缇丰王子哈哈大笑起来,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很有可能。”
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没让我的宝贝兄弟因觉醒被荆棘撕成肉丁。
娜娜小姐收回影刃,缇丰王子也消除了荆棘,我哀嚎一声,摔倒在地。这虽然不是我期望中的三人游戏,但也足以让我永世难忘。娜娜小姐朝缇丰王子柔声道别,离开了房间。
缇丰王子走到我身边,说:“娜娜的反应让我有些意外,我原以为她会哭得泣不成声。”
我答道:“依在下之间,娜娜小姐甚至有些开心。”
缇丰王子皱眉说道:“为什么?”
“在下不曾弄懂女子心思,但她们总乐于见到英俊男子装扮成女子模样,此乃人性阴暗一面,即便连娜娜小姐都未能幸免。”
缇丰王子笑了起来,她说:“她这个小笨蛋,算了,就当搏她一笑吧。”
她走到窗前,拉开血色的窗帘,望着屋外晴朗而无星的夜空,沉默许久,说道:“还不够,面具。”
我奇道:“王子所谓何事?”
她说:“我的力量还远远不够,如果我面对着格伦德尔,我没有把握能战胜他,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厄夜使者对我而言仍然难以对付。”
我也没有办法,上帝赋予人类无穷的欲·望和有限的能力,而人类将这一弱点传给了血族。因此人总是不满现状的,血族也是如此。
她忽然有些悲哀,她说:“我渴望获得压倒性的力量,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力量,就像乔凡尼,德古拉甚至是艾伦堡那位安塞般的力量。看看吧,格伦德尔身边仅有少数帮手,但他待在我的辖区内,我竟然束手无策,反而吓得战战兢兢。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甚至在晨间,我也不敢安睡,因为我深怕他绕过雪怪的法术,潜入我身边,吞噬我的灵魂。”
我愣了半天,说道:“殿下何须困扰?格伦德尔无法在阳光下行走,即使他可以,他身边的诺菲勒也无法如此。”
缇丰王子转身面对着我,她的气息幽若如兰,她说:“面具,在你身边,我能感受到安全感。”
我脑中闪过警告,面对温香软玉的诱·惑,我居然吓得双腿哆嗦,我就像那些在键盘屏幕背后叫的震天响的网络豪侠一样,事到临头,心里不由自主的生出退却之意。
好在缇丰王子并没有得寸进尺,**我娇弱的身体,她说:“可在格伦德尔面前,我感到深不可测的恐惧,他对我而言是一场从童年延续至今的噩梦,是命中注定的劫难。”
我不敢答话。
她自顾自说道:“当我们都还只是凡人的时候,他比我大了几乎十六岁,他是父母眼中的继承人,我们缇丰家族的顶梁柱。他在我心目中就像是个英雄,是全天下最闪耀的大人物。”
我忍不住问道:“如此说来,殿下对格伦德尔其实极为崇敬了?”
她点了点头,说:“有一段日子确实如此,他十八岁时娶妻生子,收获了几乎完美的幸福。但对我而言,却似乎是灭顶之灾,因为他将原先对我的宠爱分给了他的儿子和妻子,我成了他心中次要的角色,仿佛可怜兮兮的乞丐一样,不得不卑微的祈求他恩惠般的亲切。”
“在下不曾有过兄弟,因而不知其中滋味,不过依在下之见,这不过是年幼时的无知懵懂罢了。”
她拉住我的手,我感到她的手如此冰冷,仿佛从阴间钻出来的死人,但转念一想,她本就是血族,若非如此,反倒奇怪。
王子伤心的说道:“我绝不是故意的。”
“什么?”
她目光凄凉,泪珠盈盈,她说:“当我四岁的时候,我和格伦德尔的儿子一起在花园中玩耍,他叫小桑吉特·缇丰,因为格伦德尔为了表达对我的喜爱,以我的名字给他命名。我和他路过一片玫瑰丛,他冲得太快,绊在了我的脚上,一头栽入了荆棘丛中。”
我心脏狂跳,因为我从她散发出来的信息素中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她开始发抖,我以为血族很少会因为悲伤而颤抖,但她此刻抖动的厉害。
她说:“我见到一株尖锐的荆棘——我不知道世上怎么会有如此长而锋锐的荆棘——刺入了小桑吉特的眼眶,医生说它刺穿了他的脑子,搅乱了大部分的脑组织,他身体功能紊乱,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丧了命。”
我也开始发抖,这让咱们如同两个触电的笨蛋一样可笑。我动作幅度如此夸张,她虽然非常悲恸,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说:“你看,这就是我说的安全感。”
我说:“后来呢?”
“当时,我吓丢了魂,望着他不停颤动的身体,望着从他后脑勺伸出来的那根钢铁般坚硬的荆棘......它后来被称作金枝玫瑰,是一种十分罕见的玫瑰品种的荆棘,可该隐啊,当时怎么会那么巧?如果是其余的荆棘,他仅仅会弄伤眼睛,哭泣着向父母告状,让我挨上一顿痛揍。可偏偏是这种该死的荆棘,它结束了小桑吉特的生命,让我从此背上了沉重的罪孽。”
我说:“可这并非你的错,殿下。”
她大声喊道:“不!不是我的错!他们每个人都这么认为!但我宁愿他们因此憎恨我!可格伦德尔原谅了我,不,不仅如此,他非但原谅了我,反而将他对儿子的热爱转移到了我的身上,甚至比以前炽热千百倍。他整日整夜不睡觉,只是守在我的床前,用他那狂热的目光紧盯着我,紧张的仿佛将要窒息。他放弃了一切交际活动,甚至冷落了他的妻子,只是为了保护我,让我避免遭受小桑吉特同样的命运。”
我猜的没错,我能看出格伦德尔对缇丰王子所拥有的病态的关怀,但极致的爱将是一场灾难,将变为畸形的枷锁,将导致悲惨的命运。
她又说:“我得偿所愿了,不是吗?我获得了他的关注,甚至比我想要的还要多。我应该是幸福的,不是吗?但我却能不时感受到他的痛苦,他望着我的眼神,其中隐含着复仇的火焰,等我十岁的时候,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一件令我从此对他无比畏惧的事!我明白他其实憎恨我,恨之入骨,但他强迫将其伪装成爱意。他这样极端的守护,其实是对我的某种折磨,仿佛小桑吉特忧伤的灵魂纠缠着我不放一样。
所以,我疏远了他,我害怕的躲避着他。我逼他露出了本来面貌,他大发脾气,对家里的每个人都声色俱厉。在狂怒之下,格伦德尔他.....他杀死了他的妻子。因为他怀疑是他的妻子从中作梗,暗中虐待我,让我产生了惧意。”
我能想象那悲剧性的场景,甚至比她描述的还要清晰,因为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信息素如此强烈,几乎令我神智混乱。
恍惚中,我见到了她年幼时见到的场景。
桑吉特·缇丰推开虚掩的门,见到躺在床上的女人,她侧着脑袋,双目圆睁,表情呆滞,嘴边留着口水。她喉咙上有骇人的掐痕,脖子几乎被拧断。格伦德尔颓废的坐在一旁,望着死去的妻子,眼中原本充满着绝望。
但就在那时,他望见了桑吉特·缇丰,他欢呼起来,一把将桑吉特抱住,放在唇边不停亲吻。桑吉特·缇丰拼命挣扎,但格伦德尔已经陷入疯狂之中,他力气大的几乎不像是人类,桑吉特吓破了胆,忍不住放声尖叫。因为他感受到那亲吻中没有亲情,反而充满着地狱的灼热与野兽的欲·望。
但他叫喊了很久,却没有引来任何人的注意。他的父母没有干涉,家里的佣人也没有赶来,除了他的尖叫声之外,一切都静悄悄的,仿佛死亡的瘟疫已经在这受到诅咒的豪宅里扩散开来。
格伦德尔原本打算如何,没有人说的清楚,但他的暴行骤然而止,因为他在无意间发现,房间中忽然多了一个人,一位体型肥壮的老头,老头穿着一身华丽的长袍,在长袍的每一处都纹着花俏的图案,格伦德尔站了起来,恶狠狠的盯着老头,大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你来这儿做什么?”
老头,也就是卡恩,当时他还并非卡玛利拉的长老,说道:“你还年轻,格伦德尔,但你作为凡人的前程已经到此为止了。他们会发现你杀戮的罪行,审判你,绞死你,你的家族将因此彻底堕落。”
格伦德尔咆哮起来,如同猛兽般朝卡恩扑了过去,卡恩握住他的手臂,露出欣喜的笑容,他说:“你非常有力,格伦德尔·缇丰,充满着怪兽般的力量。你的名字——格伦德尔——那是贝奥武甫神话中那食人怪物的名字,这是命运,你命中注定将成为血族,成为我的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