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是女人千娇百媚的舞台,是男人天马行空的源泉。刀剑顶多能让人死,而床却能让人欲仙欲死,所以床才是无敌的。
五年前的断愁涯,潜龙大少爷用的是剑,花儿用的是绣花鞋,谁输谁赢?天知道。五年之后的今天,潜龙大少爷用的是神剑,花儿用的是床,谁输谁赢?连天都不知道!
“蠢货!五年前饶了你一条贱命,想不到今天你又来惹事发疯。”潜龙大少爷犀利如刀的眼神,冷酷如剑的语气:“既然你又来送死,本少爷就让你尝尝人世间最痛苦的死法。”不知道为什么,他刻意放大的残酷里,总渗透着隐约的悲凉。
四位天朝城管连个白痴都管不了,只好尴尬地退到一旁。
瘟神抱着美人,白绢伞遮不住生死,花儿闭眼淡定,谁要杀他,任他杀,他根本懒得去理,他关心的,只是那安睡中的洛大小姐。“洛大小姐陪我疯子五年,此情此意,纵是来生,我又怎能还得清呢?”花儿自言自语。
花儿只想着抱洛大小姐安静赴死,然而他的淡定却总是被人误解成挑衅。
潜龙大少爷尽管怒不可歇,却依然有所顾忌,他抱着双手傲立风中,对付一个白痴尚无须他出手。剑主不敢出手那是顾忌黄金道的威严,而潜龙大少爷连东阳权臣甚至皋立国君都能玩弄于掌,更何况区区一条黄金道上的疯子,杀他,大少爷至少有一万种方法。
“金叶子银叶子,布金沙阵!”潜龙大少爷一声令下,金叶子怀抱神玉乾坤瓶,银叶子施法念咒引出瓶中黄金沙,霎时间金沙如浪,滚滚铺陈开来,竟将整段游龙长街全部漫过。如此一来,就不会有踩踏黄金大道的危险,金沙埋没黄金道虽然显得无礼,大少爷却足以一力承担。
“霜天剑!此时最想杀这疯子的人想必是你,那么他的人头就交给你来取吧。”大少爷冷冷道。
剑主拱手一声:“谢大少爷成全!”神剑霜天骤然出鞘,剑主英姿如一道划开风雪的虹,瞬间已朝那抱着女人的疯子出了百招,招招无声如云,招招连绵如雨,谓之“霜天”。
连绵百招汇成,势不可挡!谁说要挡?花儿不屑去挡!她能连绵百招,他就能连绵切换出一百个姿势,每个姿势不但美妙,还很,令人汗颜!每切一个姿势都完美避开一招,百个姿势连成风一般的优雅,风吹云散。不错!云一般的女人怎么能伤得了风一般的男人呢?
剑主百招过后,花儿停留在了第一百个令众人嗔目结舌的姿势:一只脚用趾尖顶地而立,另一只脚优雅抬起,洛大小姐连人带伞被举在半空,两人美如风中缠绵的天鹅情侣,尽管其中有一只还在睡觉。很多年后,花氏信徒们受花儿这个优雅姿势的启示而创造出一种美妙的舞蹈:八蕾舞!
抱着一个女人无惧生死,优雅起舞于刀剑之间,还能影响到后世一万年!这就是神人!而神?根本做不到!
剑主受惊不了,猛咳几声,满面赤红。快剑连绵不行,那就来大规模杀伤性招式,风中剑影聚成雨云,连片落下,覆盖开来,如此攻势,无论多神奇的闪避都无济于事。
既然闪不开,那就不闪。花儿拈花指一掐,抱着洛大小姐转几个圈,忽然换了一个令人崩溃的天地交泰姿势,与洛大小姐一起凌空粘在了剑主的背上。剑主虽然剑雨连片,却不可能落向自己,所以她的身边便是最安全的。
剑雨立即就失去了用武之地,快剑不行,剑雨无用,那就用贴身近战刺法。剑主倒转剑锋,反握剑柄,如无影神针一般,刺向身后那无耻的疯子。
利剑疾刺紧逼之际,花儿迫于无奈,只得又切了一个美妙风情的姿势,从剑主身后转到了身前,如蛇一般紧紧缠在了剑主的正面。
“无耻!下流!啊……”剑主被花儿一缠,只觉浑身发软,声音一颤,手中神剑落在了地上。
她输了!
“啊!怎么可能!”
“这这这这是什么东西?”
“妈妈,瘟神哥哥好可怕……”
“快把眼睛闭上,小孩子不可以看!”
围观的城民越来越多,各种惊叹和议论也越来越频繁。
寒风似在为花儿风情万种的姿势而呻吟不止,花儿一声仰天怪笑,又一种风情喷薄而出,又一个动作神奇现世:怀抱女人,凌空半坐,托腮冥想,将男人的深沉展现无余。很多年之后,空花门徒为纪念花神之优雅而将这个动作改造成了举世无双的雕塑作品:沉思者!
这就是神人!面对刀林剑雨也根本不屑动手,动心动情都强过动粗动手千倍万倍,男人的痴心,男人的风情,男人的深沉!都是神不能及的武器!人用剑,神人却不需要用!
剑主百余招式的落空,花儿百余姿势的切换,潜龙大少爷看在眼里,也竟暗自惊叹:这瞬间切换动作的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根本不是任何武学,也不是任何法门!这白痴的身上也完全不存在半丝的灵法或真力,这完全是一种无法想象的未知事物!
见识广博的潜龙大少爷大惑不解,忽然又脸色大变,心中一惊:这难道是……不可能!那只是一个传说!
潜龙大少爷陷入了沉思,剑主却陷入了疯狂。“不!不可能!你只是一个疯子!一个白痴!蠢货!拿命来……”堂堂剑主伤不了一个白痴,深受刺激的她又御起了身边神剑,乱剑肆舞完全失了章法。然而,神人依然在乱剑之中游刃有余,优雅起舞,还抱着一个女人……
几百招眨眼之间施尽,剑主喘着气,悲愤难抑,忽然仰天长啸三声:“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声发剑起,她居然一时冲动,挥剑自刎。
那一剑并没有抹到她的颈上,因为在最后一刻,一个人夺下了她手中的剑。然而,夺剑的既不是潜龙大少爷,也不是其他的剑主姐妹,而偏偏就是那个骇人的气人的烦人的白痴疯子:花儿!
“为什么?”剑主百感交集。
花儿将那神剑交回她的手中,然后转身泰然坐下,捏一个拈花指,弹去洛大小姐脚上的雪花,悠然道:“别误会,我只是不想让你的血惊醒到洛大小姐,她怕血。”如痴如傻,如癫如狂。
剑主看着眼前疯人,世间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始终如一的从容落拓,剑雨之中的淡定和优雅,还有他那总是被人们重伤之后的仰天大笑,大笑中的坚韧和无畏……剑主深深吸了口气,为刚才的短见追悔不已。输给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丢脸?剑主豁然叹服,对那疯子拱手一声:“佩服!”。
花儿回头一笑,一指掩嘴,一声:“嘘!她在睡……”
神啊!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剑主心中又是一叹。
剑不能让人心服,让人心服的居然是空空双手!有手便有一切,何必用剑?
“大少爷!无能,给大少爷丢脸了,不配背负这南天神剑!”剑主往大少爷面前单膝一跪,请罪道。
潜龙大少爷这才忽然回过神来,原来他深思了太久。“你说什么!”大少爷怒色骤聚,呵斥一声,却又忽然平静,安慰道:“不必自责,你经验太浅,退下吧。”
“大少爷!让我麒麟剑来教训这个妖人吧!”大少爷身边的麒麟剑主请战道。
另一位斩妖剑主争道:“不!收拾妖人,当然要用斩妖剑,还是让我来吧!”
“可是此妖人太过奸诈,妹妹你心思单纯,恐怕会中他奸计。”
“姐姐多虑了,跳梁小丑,雕虫小技,哼!能奈我何……”
两剑主姐妹喋喋争执起来。潜龙大少爷扬手示停,眉头一皱,肃然一句:“不!这一次,由我亲自出手。”他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大少爷,可是……”似乎还有人想说什么,大少爷只用犀利的眼神横扫半圈,立即鸦雀无声。
从来不正眼看人的潜龙大少爷认真地看了花儿一眼,脸色沉重,似乎有所猜疑,却又是一声狂言:“疯子,你听好,本少爷只出一招,若不能将你降服,本少爷立即放了洛家小姐,还要跪地给你磕三个响头。”
“啊!”围观者一片惊叹,潜龙大少爷的一生,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似乎极其重视,又像是万分蔑视,令人匪夷所思。
潜龙大少爷变得奇怪,花儿则更加让人难以捉摸,生来不管礼数的他居然起身抱着洛大小姐向大少爷鞠了个躬,满怀敬意叫了一声:“潜龙大少爷!”
不错,大少爷从不欺贫踏弱,他虽然残暴,却有所不为,他有值得敬重的一面。
花儿一个不算行礼的礼,然后猛地望向大少爷。两大神人四目对视,霎时间满城阴霾,神气翻涌,似乎连万世寒风都被那神人的气势逼乱了分寸,刮得白雪乱扬,刮得人心惶惶。
情势紧张如天崩之前,而花儿却又变调一笑。“哈哈哈哈!我花儿自知废人一个,哪有资格跟大少爷交手。听说大少爷要洛大小姐的命,花儿自知无力相救,今日前来,不过是同她一起赴死而已。”
花儿眼中泛起了层层绝望,不是来自生死,也不是来自女人,而是来自天涯海角,那个荒唐了五年的梦。五年大限将至,痴梦破碎,与死无异。刚才那些床上舞蹈,不过是一场意外,虽是神奇,却奈何不了潜龙大少爷。花儿很有自知,他不过是来陪洛大小姐同死而已。
她陪他五年,他还她一命。
花儿又是凄楚地笑了笑,轻声道:“不过临死之前,想再还给洛大小姐一场美梦。”花儿又坐了下去,哀声之间似乎隐藏着疲惫不堪,深深哀婉,他继续说:“两个临死之人的一场空梦,不知道潜龙大少爷可不可以高抬贵手,略过几个时辰,再来送我二人上路如何?”
花儿说完,人们心中残酷无情的魔鬼神少爷居然一瞬之间似乎被勾起了某种伤情,眼中翻腾起神秘的柔情和悲伤,然而只是一瞬,立即被大少爷用戾气掩饰过去。大少爷强作暴戾道:“荒谬!等你几个时辰?你当本少爷是什么人!”
大少爷翻掌御剑,大喝一声“剑起!”,只见五位剑主身后的五柄神剑随声骤然飞起,凌空震颤,锵锵作响,气势逼人。
大少爷气势英姿堪称绝伦,然而他的招式平平,却着实出人意料。
“剑落!”大少爷又一声喝,五柄神剑落下一柄。但是,其准度之差,令人捧腹,花儿纹丝不动,看着那神剑插落在自己的十步之外,暗叫离谱!
难道堂堂人间第一天才,其实只会修剑,不懂御剑?
大少爷似乎连自己都被气到,又来一声“剑落!”又坠一柄,这一次,不妙,坠在了花儿的十几步之外。更离谱!
“这?这?这?”人们吃惊地看着心目中的无双神少爷,如此丢人现眼,简直如同梦幻!就连五位剑主都紧攥着手心,满脸冷汗,为他们的主人暗自伤神。
“剑落!剑落!”这一次,同时落下两柄,一柄在插在花儿七八步之外,下一柄坠在花儿的五六步之外。花儿满脸狐疑,这是什么剑法?他都完全不需要动。
“好!”不知是哪位疯子这么叫了一声,有进步,依照这种态势看来,下一柄一定能击中目标!霎时间全场寂静,期待着大少爷赌上名誉的一招中的最后一剑。
然而,那丢人招式的最后一剑却迟迟不肯落下,悬在半空,转圈,再转圈。不妙!难道那柄剑已经失控?离谱之极!潜龙大少爷啊!难怪你用的是金山银海,却从来都不用剑。那为什么今日又忽然心血**呢?
已经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哈……”不过,他只笑出了半声,因为落在地上的那四柄神剑忽然锵的一声,化出无数条直立的剑影,剑影刚好拼成一圈,将花儿囚在圈中。而那柄迟迟不坠的神剑,刚才飞旋时划过的轨迹,也已变成了无数交织的剑影,封在剑牢之上。
原来大少爷利用自己从未施展过神剑剑法,所以才能成功地假装御剑失误,造成人们的错觉,引开人们的注意力,布下剑阵天牢。
不错,花儿那神奇的动作既击不中也擒不住,所以大少爷就改用远处封困。花儿觉悟之时已被剑影天牢围成了死囚。
不愧是潜龙大少爷,果然只用一招。笑出半声的那为看客惭愧不已,灵机一动,变调奉承高呼道:“潜龙大少爷天下无敌!潜龙大少爷盖世无双!”
群民振奋,齐声同呼:“潜龙大少爷天下无敌!潜龙大少爷盖世无双!”
不料潜龙大少爷扬手一声:“住口!”全场立即寂静。大少爷何等身份?只有黎纲之流才会喜欢那些低俗愚昧的奉承。
花儿困在牢中,他本来就必死无疑,他又何须惊慌。索性闭上双眼,任他神剑剐杀。
潜龙大少爷一声壮烈呼喊:“神剑天牢!”身如游龙,指如毒牙,英姿亮掌之间,神剑天牢猛然缩小,万道剑影交织而成的封闭空间剧烈收缩,剑气澎湃扬起金沙漫天。
神剑天牢在花儿安坐之处收缩到了极限,也就是说,花儿和洛大小姐必定已经粉身碎骨,不过金沙太乱,残酷的画面还没有露出来。
潜龙大少爷一声“剑回!”,剑光一闪,五柄神剑已回到了五位剑主的身后,神剑天牢这才施展完毕。
金沙徐徐落下,首先露出的是一把完好无缺的紫竹白绢伞。伞下,这是什么?
“啊!”大少爷气火攻心,揪胸一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