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吴亦有毫不犹豫的表态,沈连宜、王少聪两人不由犹豫了一下,他们可没自立门户,平时用银子都是向家里伸手,一万两不是小数目,他们俩可不敢妄自做主,当下二人皆是脸有赧sè,便是想说句场面话,也不知如何开口。
胡万里自然清楚他二人的境况,象他们这种富家子弟,只要没分家,经济就不可能du li,平ri里虽然看着阔绰,实则数额稍大点的银子他们都拿不出来,因此他才让吴亦有先垫付,当下他也不看两人脸sè,接着说道:“慈善彩票虽说ri后要纳入官办,但朝廷顾惜声誉,不会直接经营,一应事宜还是要由你们经办,这就有个利益分配问题。”
听的这话,三人登时都是jing神一振,沈连宜、王少聪两人之前都未料到彩票售卖会如此火爆,之前各人花了数千两银子投进来不过是为攀附上胡万里,如今看来,彩票竟然是利润惊人,这利益如何分成,两人也都想过,只是不好相问。
胡万里呷了口茶,才斟酌着道:“做生意有赚就有赔,世上没有只赚不赔的生意,彩票亦是生意,我在这里要先提醒你们,彩票有风险,目前暂定,南京每年要上缴朝廷二十四万,杭州、苏州、扬州各自十二万,剩余的先扣除各种成本,净利再按四六的比例分红,长chun园四成,你们六成,若是不能按额完成上缴任务,同样按此比例补齐余额。
你们所交的这三万两银子,是做为保金,按例,保金须每家两万,念在彩票发行你们鞍前马后的功劳上面。剩下的一万保金,年底从分红中扣除,退出慈善彩票,退还保金,以一年为期,兹事体大。你们都各自会家跟家主商议一下,明ri回复。”
这哪里还需要商议,这明摆着就是给他们送银子,吴亦有三人心里皆是大为欣喜,南京一年上缴二十四万两,每月就只二万,一月发行六期彩票,一期连三千五百两都不到,首期的收入可是一万五千两。ri后平淡下来,一期收个五六千两亦是随便的事情,一年下来,净利至少在十二万以上,二成的红利亦有二万多两,至于亏本?长chun园会让彩票亏本?
吴亦有连忙躬身道:“长青兄如此提携,小弟等实是感激不尽,这保金两万。咱们还是依照规矩先交,长青兄弟亦好循例收取苏杭等地的保金。”
如此自然更好。鱼台赈济,胡万里正急需银子,多点银子在手,行事也大胆许多,当下他便笑道:“你们三家能够凑出保金?”
这下沈连宜亦不在犹豫,忙躬身道:“梦然兄说的甚是。南京乃彩票首发之地,小弟等应该以身作则。”
胡万里微微笑了笑,道:“既如此,那就先交两万,咱们一视同仁。”说着。他便看向吴亦有,道:“西边跨院来了不少扬州、苏杭等地的商贾,梦然去见见他们,将规矩给他们说一下,三地均分包两家,另外,放出风声,鱼台黄河决堤,两府六县遭灾,慈善彩票要全力赈济。”
吴亦有听的一笑,这是明摆着要这些商贾捐输了,捐输的金额小了,怕是难得争取到与长chun园的合作,略微沉吟,他才道:“彩票摇奖是各地分开,还是就只在南京?再则,三地富庶不亚于金陵,十二万的上缴任务会否少了点?”
胡万里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含笑道:“彩票摇奖仅只在南京一地举行,苏杭扬三地均与南京统一,杭州稍远了点,但也就六百里,一ri夜足以赶到,一来一回则须扣除两ri,三地的彩票售卖时间也就只剩三ri,因此,才要三地只上缴十二万。”
听的是如此安排,吴亦有点头含笑道:“行,小弟这就去见他们。”
南京的彩民们因为慈善彩票首期开出众多的大奖和二等奖而兴高采烈,南京的大员们亦是兴奋不已,忙着宴请和赴宴,自然不会是为了彩票的顺利发行,京师五百里加急到了,因彗星三见,嘉靖取消万寿节庆贺,并命九卿六科十三道各列条陈上奏时政得失。
嘉靖的这道谕旨对南京官员而言,不啻于是一道福音,对他们而言,最乐于见到的,便是京师大员倒霉,如此,他们才有机会上位,更重要的是,嘉靖的这道谕旨隐隐有刻意针对首辅张璁的意思,张璁身为首辅,时政得失,他是脱不了干系的。
南京的大员们忙着宴请和赴宴不仅仅是为了庆贺,而是为了讨论局势,商议应对之策,在内阁完全由礼仪新贵把持之时,天象频频示jing,这是难得的攻讦机会,岂能不好好把握,谁知道下此彗星会什么时候来。
八月乙酉,万寿节——嘉靖二十六岁的生ri,虽说是取消了一应庆典,但文武群臣还是循例进宫行庆贺礼,因是有言在先,嘉靖免掉了例行的百官宴以及赐节钞钱等活动,对于朝鲜国王李怿遣来的朝贺使臣,他倒是按常例接见并且宴赉。
万寿节次ri,首辅张璁便上疏,自陈过失,恳祈罢职回籍,这不过是天象异常的惯例,不过,京师官员对此都是甚为关注,都想从嘉靖的反应中揣摩圣意。
嘉靖的反应令人颇为失望,不到午时,宫中便有谕旨传出,“上天示戒,彗出凡三,考诸占证,各有其由,卿乃朕所腹心是托,宜竭忠诚,同寅协恭,举贤容众,匡辅朕躬,上承仁爱,庶全君臣始终之义,卿宜痛加思省,毋负朕意,不允辞。”
这道谕旨一出,京师百官自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各自在心里暗自揣摩,内阁辅臣李时、方献夫、翟銮亦跟着上疏自陈过失,恳乞罢免,嘉靖皆是下诏温言勉励,不允。
礼部尚书夏言进跟着上疏,恳祈百官自十二ri始,皆素服角带朝参办事三ri。嘉靖朱批,允准,着百官浅衣办事,修省三ri,各衙门主官裁处自陈时政,务要思忠论实,毋挟持乏引,假公报私。
看道转下来的朱批,夏言当即便又上疏,以修省自劾恳乞罢免。嘉靖亦是当即拟旨,“卿学识优纯,谙达典礼,昔多献纳,禆益不小,卿宜纾忠荩方,兹修省之期,宜殚心率职,以匡朕躬上回天意,不允辞。”
对于这些个官面文章,还真没人当回事,谁都知道这不过是虚应其事,今ri的例行过场完结,明ri便有热闹可瞧了。
果然,次ri早朝之后,礼部给事中王准便开了第一炮,上了一道弹劾张璁的奏疏,“彗星见东方,君臣争明,彗孛出井,jiān臣在侧,张璁窃弄威福,骄恣专横,妖星示异,惟其所召,乞凾罢免。”
这道弹章一出,整个京师为之侧目,王准这篇弹章可谓是yin狠毒辣,直接就将彗星三现归咎于张璁头上,一句君臣争明,实是尽极挑拨之能事,他这是看准了嘉靖崇信道教,迷信天象,且xing情多疑,他根本就没敢指望能够一份弹章将张璁劾罢,他心很清楚,他这份弹章的意义就在于埋刺。
递上了这份弹章,王准回到府上便沐浴更衣,做好了被下诏狱的准备,不想在家中左等右等皆不见锦衣卫上门,他不由大为疑惑,嘉靖竟然没有反应,这是什么意思?
嘉靖的沉默极大的鼓舞了朝中一众官员,此ri,兵科、工科给事中皆拜章弹劾张璁,无一例外,皆将妖星频现之责归咎于张璁身上,请罢张璁的呼声立时便高涨起来,面对这种情形,嘉靖却没有丝毫的反应,宫中连只字片纸也不曾传出。
面对弹劾,首辅张璁自然不能保持沉默,当便上疏奏辩,“昔ri,王准滥举京营武职,臣见其保语过当,请下兵部核实,兵部覆王准所荐武官揄扬过度,臣复请上夺其俸两月,仍敕兵部推用武职毋轻信保语,臣之心,实yu重申黜陟之权自天子出,不得下移台谏部司也。
今良弼挟私报复,坐臣专擅,夫臣为皇上守法,顾来专权之毁,而今之曲法媚人者乃获得众之誉,臣恐自是效忠无地矣。”
对于张璁的奏辩,嘉靖同样是不置一词,这个态度可就有些乃人寻味了,兵科给事中秦鳌随即便上疏弹劾,“张璁强辩饰jiān,媢嫉愈甚,倾上谕以举贤容众,同寅协恭,今言官论列輙文致其罪,而内阁诸臣亦yu陷之危机中,曰曲法,曰媚人,藉令其术得行,圣心稍惑,诸臣尚能一ri安其位乎?
且谓天子之权不可下移是矣,然票拟圣旨岂容不密,今引以自归,明示中外,若天子之权在其掌握,岂能有臣如此?所以上干天和,下拂人情,臣愚以为,不去孚敬,天意终不可得而回也。”
这次嘉靖终于有了反应,在奏疏上朱批:“秦鳌之言,实出忠谠,着张璁自陈。”
虽然只是短短一句话,但嘉靖的态度无疑已是清楚不过,不少官员登时就欢欣鼓舞,张璁可能将面临再此被罢职回籍的下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