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渐渐地忘记自己赶不上明日这件事情,妄图夸父追日一般义无反顾。我以为只要用力地抓紧了你给的一些想念,就算明日再也没有了你的笑脸也丝毫不相关的了。我以为只要沿着记忆的路线只身行到最深处,也可以有“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超然,纵然那只是你偶然给的一个瞬间。我知道你的身旁,一直都有很多的人。可惜你却不知道,向来我的身旁,一直就只容得下你一人而已。
——杨依依(王夫人)
自古以来,都盛名“洛阳牡丹,扬州芍药”。
虽说芍药没有牡丹名贵雍容,但也是天资无限,为扬州城赢得了许多美誉。
这日,受邀的任良与江明朗皆是骑了马匹前来,没有驾马车,人高马大的俊朗模样俱是把王府的一众丫头看得满面红霞。
任良还好只是温润地点点头对给他引路的小丫头示意道谢,而江明朗却是把自己好看的眉眼完成了好看的弧度,把引路的丫头羞得头低得不能再低了。
满园春色关不住,是不是也会有一枝红杏出墙来?
王子矜自然也是与大哥王子青静候府中,等待两家公子的光临。因是王子青下了帖邀请,当然会隆重许多。
任良与江明朗给王仁建与王夫人见了礼,把带来的礼物交给一旁的丫鬟呈递给当家之主。
王夫人倒是与常日无他地让人觉得孤傲,可也不会给自己的青儿脸面上过不去,就精心地扮演着一家之母的角色。
看到江明朗的时候,还是仔细留神了几分。暗自估量,也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的佳公子模样,怪不得子佩会一见倾心。
瞧见江明朗那么客气的笑,王夫人知道也是逢场作戏,转念想到当年江之望与柳青青遇难的事情,生生地压了那个念头。要是你们知道自己的父母是怎么死的,估计就不会这般谈笑宴宴了吧?
王仁建与王夫人也不好多耽搁他们年轻人赏花畅谈,皆是开口让他们去王子青的别院看花去了。
王子青的院子规模仅亚于王老爷与王夫人的院落,一进去就看到满院子的芍药和其他时令花色妖娆地绽放,纷纷喧闹着属于自己的季节。
任良面上带笑,彬彬有礼地与王子青互相谦让。
江明朗虽是不喜欢王子矜这个人,但是应邀登门也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每次看到他看向姐姐时探究的眼色,心里就觉得别扭。仿佛王子矜这个人很危险,随时都会对江浸月造成困境。
丫鬟们早就把瓜果茶水点心之类的东西准备好放在院子坐落最好的凉亭里。
雕梁画栋的样子,只会让人觉得压抑的氛围萦绕其间。
身为主人的王子青最先开了口,“今日任兄与明朗肯应邀前来,真的是王某莫大的荣幸。希望大家不要拘谨,互相推杯畅饮,共赏人间最美的四月天。”
听了大哥一番简短却不容忽视的话,王子矜当即勾勾嘴角,也不好一言不发,“大哥说的极是,二位肯光临寒舍,真的是蓬荜生辉。今日我们四人也算是小聚谈心,把酒言欢,就如大哥所说,大家不要拘谨才是。”
任良站起来笑了笑,看了一眼王子青院落里如火如荼的盛况,“二位王兄太客气了,我们也是沾了王兄的福气才有机会见到难得一见的金缠腰。”环视一周还是没有看到请帖上写明的奇花。
江明朗本就对王子青心存几分谢意,知道那朵天山雪莲花是他赠与姐姐才让粉晴轩渡过了难关,对王子青的好感又增添了几分,“任大哥说得对,王大哥你太客气了。只是说了许久,小弟怎的还没有看到传说当中的金带围呢?”
三人皆是笑了笑,江明朗是四人中年纪最小的,耐心自然比不得其他几位。加上还是弱冠的年纪,更是好奇那株奇葩是什么模样。
王子青只好笑着站起来,伸出手指引一番,“明朗,你可是等不及了?是我待客不周,光顾着说话,倒是忘了应该先引导了二位看上一看。诸位,这边请。”
也没看到过王子青院落里的芍药是何等地璀璨,王子矜心里也是好奇该是怎样的人间难得几回闻,也就收拾了心情随三人一起走到院落深处,好奇地等待着那闻名不如见面的金缠腰。
四人走了一会,王子青才在一株芍药前停住信手一指,满眼欢笑,“你们看,这就是那株传说中的红药。”
任良也停了下来,温润的笑容即刻换成赞美的神色,果真是十分罕见的“金带围”。
任良细心地去观察一番,只见那株芍药分了四个岔,每一岔各自开了一朵特别的芍药。花瓣上下真的都是红色,中间有一圈黄蕊,不是“金带围”是什么?
“金带围”又称“金缠腰”,关于这种罕见的奇花本就具有传奇色彩,广为流传的就是那则曾任北宋扬州司理参军的沈括《梦溪笔谈?补笔谈》卷三载的“四相簪花”的故事。这事许多扬州人都知晓,可列为扬州男子历来有簪插鲜花的例证了。
尽管以前没有在扬州生活过,任良也是知道早就在宋代的时候扬州的芍药花就已经很有名了,人们喜欢观赏,也喜欢簪戴,自古就有“洛阳牡丹,扬州芍药”之说。
而那闻名于世的“四相簪花”的故事也是发生在了宋仁宗庆历五年间,韩琦任扬州太守。一日他的官署后花园里有一枝芍药分开了四岔,每岔各开了一朵。这四朵花很特别,花瓣上下都是红色,中间却有一圈黄蕊,形似身穿红色官袍、腰系金色腰带的宋朝官员。
因此韩琦觉得很奇异,想邀请三位客人一同来观赏,以应四花之瑞。当时王珪为大理评事通判,王安石为大理评事签判,都在扬州。韩琦将二位都请了来,却还缺一人,就临时拉来一位路过扬州的朝官陈升之凑数。四人聚会时便把四朵“金带围”摘下,各自簪戴在头上。谁知在随后的三十年里,四个人竟然都相继为相。
当时的人们便称此种芍药为“金缠腰”,或称其为“金带围”。按当时官制规定,只有宰相才有资格穿红色官袍、系金色腰带,因此官员们都以能观赏到此花为升官的吉兆。而百姓们则是以讹传讹地传说:出现了“金带围”这种芍药,当地就要出宰相了。
当时人们认为这四相仕途红运之机发端于扬州。由此,扬州“四相簪花宴”遂传为佳话。故事固然有些奇异,但是沈括其言应该也是不虚的。
这种祥瑞之兆此刻就出现在王子青的院落之中,莫不是就意味着王子青并非一般人,以后怕也是有一番大作为的吧?任良想着扭头看了眼王子青,只见他还是一副温雅的神色。
江明朗可没想这样多,只是觉得这芍药当真好看,也是上好的品种,听说只要见到这种花的人,宦途会一路亨通呢。
想着此等好事自己也有幸看到了,江明朗眼里的笑意更盛,“王大哥府中果真是奇花异草繁多,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却独独有王大哥的金缠腰独冠群芳。”说着想伸手去触碰一番,却也不敢乱了礼数。
王子矜当下冷哼一声,不就是一株罕见的花草而已?至于你们这般趋之若鹜吗?“大哥,你看这四朵花开得这样好,不如我们也学一学先贤摘了下来乞讨吉兆如何?”
王子青见任良也是一脸惊诧之色,自己却不知道为何会如此艳羡,心想估计又是哪个自己不知道的典故吧。他也不犹豫就回答,“子衿的提议不错,我看不如我们就把这四朵花摘下来各自带回去,算是王某送给大家的回礼如何?”
江明朗第一个表示赞同,想着可以让姐姐和妹妹还有安伯也看一看,“王大哥如此厚礼,真是让我们受宠若惊。”虽不是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但眼神里的渴望也是随处可见。
王子青点点头,示意大家摘了自己觉得合意的那朵。任良颔首轻声道谢,轻轻地伸出手也小心地摘了一朵“金带围”。
而王子矜暗自用力,面上看着是怜香惜玉般,只有他自己知道用了多大的狠劲,可以听到花枝清脆的裂断声。向来自己想要的东西,不都是自己去争取的吗?难不成还能因为一朵染了神奇色彩的花而让自己少付出些努力吗?真的是天大的笑话。
江明朗本想自己动手随意摘一朵即可,王子青却已经把开得最娇艳的那朵递给他,不知道是动了什么心思。
而一边的王子矜跟早已知晓般不在乎,只是随意把玩手上的那朵神花。江明朗赶紧道了谢,心里顿时乐滋滋的。
听见王子矜开口说,“不知道‘四相簪花’的传说当不当得真?要是果真如此的话,我们四人岂不是都要相继为相了?”虽然脸上是玩笑的神色,但是眼里盛满了唾手可得的欲望。
听得王子青一头雾水,看向王子矜得意的表情不知道怎么回事,“子衿这话我怎的有些听不懂?”
见王子青云里雾里,江明朗朗声笑道,“王大哥,令弟说的不过是一则典故。说的是古来我们扬州男子就有簪带鲜花的习俗,而这个‘四相簪花’的传说就是类似我们今日的情景了。”
听江明朗这样的话,王子青也很好奇,疑惑着问,“四相簪花?”
江明朗想起王子青民风比试时的应对,兀自笑了笑,“可不就是‘四相簪花’了。‘四相簪花’最早出自于曾做过扬州司理参军的北宋沈括的《梦溪笔谈?补笔谈》卷三里:韩魏公庆历中以资政殿学士帅淮南,他的院子里就开了一枝金带围,他邀了当时为大理寺评事通判的王歧公,为大理评事签判的王荆公,尚少一人。过客中无朝官,唯有陈秀公时为大理寺丞,遂命同会。四人至中筵,剪四花,四客各簪一枝,甚为盛集。后三十年间,四人皆为宰相。”
听了江明朗一番解释,王子青心下更是高兴,照这样看来,这株“金缠腰”还真的是极好的瑞兆了。“我还真的是孤陋寡闻,如今才知道我们扬州城有簪戴鲜花的风俗。这四朵金带围还真的是祥瑞之花,不如我们就如子衿说的那样仿效先贤如何?”
任良附和着笑了笑,“民间传说而已,王大哥何必如此当真?”但拿着芍药的那只手,自然地举起一些,仿佛也很珍惜手中难得之物。
王子青温雅一笑,正想说话,却有一个声音兀自响起,“大哥说的对,既然你们四人都有幸看到了这难得一见的金缠腰,何不附庸风雅一次?说不定运气好,你们四人真的可以相继为相呢?”
原来是王子佩端了一托盘的梨花糕,笑容倩倩地朝四人走来。
任良与江明朗只好低身做了个揖礼,王子佩本不想回礼,转眼看到江明朗手里拿着的“金缠腰”此刻正轻颤着花蕊,脸上红晕尽显,“江公子有礼,任公子有礼。”
王子佩一一万福回礼,才把糕点放在石桌上,难得乖巧地走到王子矜身侧,“二哥,你手里的这朵花会不会说话啊?”
王子矜拿起花轻轻地递过去给王子佩闻一闻,浅声问道,“怎么样?香不香?”
闻得王子佩心满意足地点可点头,含笑地看了一眼江明朗没有看向自己的眼。
王子青也笑了笑,染了好看的纹路,“子佩,你怎的来了?”
王子佩这才正眼看一回王子青,礼貌地回答,“大哥,娘吩咐厨房新做了一些梨花糕,让我送过来给你们尝尝。”扬手指了指桌上的白色糕点,混合了好看的颜色。
这时王子青伸手示意请姿,任良也回请了一番,众人才在石桌前坐下。
有四个丫鬟依次各自端了一盆清水躬身站在四位公子身后。有另外四名丫鬟用不知名的贵重木盘,接过四人手里的“金缠腰”好让他们洗手。
四人洗了手,还用洁白的帕子擦了擦,才开始互相谦让地吃起来。
王子佩一脸期待,目不转睛地看了江明朗细细品尝地表情,着急地问了一句,“江公子,怎样?好不好吃?”
这些糕点都是王子佩一一给四人夹的,不知是不是里面有蹊跷,王子矜只好假意轻轻地咳一声。
王子佩嘟嘟嘴,转身意思性地问了任良,“还有任公子,觉得如何?”
任良笑笑,放下糕点,点点头,“味道极好,不知道为何小姐如此紧张?”
王子佩怎么会说,她给江明朗的糕点里加了些别人没有的东西。杏花馅的梨花糕,不知道吃起来是什么感觉?
不好揭穿自己糕点与别人的不同之处,江明朗勉强下咽,又喝过茶水才回答,“多谢王小姐,味道很好。”
江明朗昧着良心说着讨巧的话,或许只有姐姐他们才知道自己是最讨厌杏花的味道吧?
听了江明朗的回答,王子佩才高兴地笑起来,看了看王子矜无奈的神色,“二哥和大哥呢?觉得如何?”
王子矜当然知道王子佩哪里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觉得口感好,但是还是点头回答不错,王子青也是如此。王子佩才告了退,脚步轻快地走出王子青的院子。
四人话别之后,任良与江明朗才各自骑了马分道扬镳。
江明朗望了望日头不过申时,但是却也扬鞭加快行程回到城东,巴不得姐姐和妹妹他们可以早点看到这朵“金缠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