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醒了吗?还是一直都在梦里?我该要如何去回忆你,才可以,真的放下我们那些美好温暖的一些过往?
——江浸月
菊妍一副着急的神色,也只能一直不停往暖炉里添加木炭,手忙脚乱地用扇子极快地扇动。
菊韵瞧见了,慌忙过去拿出一些上好的木炭,小声对菊妍道,“菊妍,你怎么加这样多的木炭?底下的还没有燃起来,反倒是把这些个烟气熏给少夫人了。”
抬起被弄得有些黑的脸蛋,菊妍语气委屈但满含关切,“我是瞧着少夫人那样怕冷,想着多加些木炭,让屋里暖和些。我怎知道这些好木炭加多了也是会这般呛。”
看见这两个丫头一时乱了手脚,菊灵摇摇头走过去,也拿了把小扇子扇了扇,“好了好了,屋里已经够暖和了,你们快些出去吧。这屋里人一多太吵闹了些,怕是会扰着少夫人歇息。”
菊妍菊韵看了一眼守在床边的任良和青荷,又看了看并未醒来的江浸月沉静的睡颜,低声应了是走了出去。
走到门边去看,还不见菊青回来,青荷更是担心,“这怎么还不见菊青姐姐请了大夫回来?”
任良抱江浸月回来后,本打算放下江浸月即刻去请大夫,可江浸月居然一下拉住任良的手。
其实任良只需要轻轻地稍一用力便可以挣开江浸月握着的手了,但任良却只是叹了口气。让青荷给他搬了张椅子来,坐在床边,任由江浸月握着自己的手。
又过了一会,菊青才匆忙地带了位老大夫进来。青荷慌忙迎上去,“大夫,请您快给我家小姐看看吧。”
老大夫放下药箱,见江浸月握着任良的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把脉,“任公子,请恕老夫来迟。这漫天风雪,加上夜太深出门确实有些不便。”
任良点点头,意欲放下江浸月的手。江浸月却跟感觉到一般,忽然用力抓紧,手上好不容易才有了些温度。
老大夫瞧见了江浸月这般,只好出声道,“任公子,既然少夫人没法松开你的手,你就握着吧。不过还请任公子把少夫人的手腕反过来,让我好好脉即可。”
任良无法听了老大夫的话,老大夫从小巷子里拿出一块白帕子,盖到江浸月的手腕上,才伸手去把脉。
过了好一会,老大夫花白的眉毛扬了扬,才长叹了口气,“唉,少夫人面色如此苍白,脉象浮紧。该是在风雪里待得久了吧?任公子,少夫人生性体寒,你竟不知道吗?怎的还让少夫人到这漫天的风雪里去?”
任良被老大夫这样一说,低下头去,语气不免含了担忧和自责,“都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她。烦请大夫开些药方,看看可不可以治根。”
老大夫又叹了口气,一时摇摇头,“这少夫人的体寒是打娘胎里带来的,怕是什么药方都是治标不治本。如今又吹了风雪,只怕是这个冬日都要好生地保暖了。我这就开一些温中补血且祛风散寒的药给少夫人服用,只是这药铺里如今都缺了银翘这味药。”
听了老大夫的话,青荷紧张地上前去想要认错。
菊青一把拦了青荷,对老大夫颔首道,“大夫请放心,我们夫人房里有银翘,过会我就去讨了来。”
老大夫点点头,青荷不安地看着菊青,只好先藏起愧疚,“敢问大夫,我们小姐以前在冬日里都服用当归生姜羊肉汤缓解体寒,不知现今可否继续服用?”
把药方递给菊青,老大夫赞许地点点头,“嗯,这位姑娘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羊肉性温热,补气滋阴、暖中补虚,在《本草纲目》中被称为补元阳益血气的温热补品。你们平日里除了熬制当归生姜羊肉汤给少夫人服用外,还可适当地做些枸杞枣肉汤给少夫人用下。要是少夫人手脚还是冰凉,你们便用一个水桶,在里面装入热水,再加入些米酒和姜片来给少夫人泡脚。这样或许可减轻些寒冷,你们务必要记住,切记勿让少夫人再受了寒,不然我也说不准少夫人这病可熬过几个冬日了。”
任良听了大夫的话,吓得不轻,忙站起来问清楚。
情急之下任良也顾不得江浸月的手还在他手里,用手轻轻地拿开,亲自送了老大夫出去,不知是有何私下的话要问清楚。
被任良的的动作弄醒,江浸月正眼看到任良离去的背影,又不小心落下泪来。
青荷瞧见了挡在菊青身前,倾身过去用手帕替江浸月擦眼泪,“小姐,你可算恢复知觉了。”
瞧着江浸月望着门口,青荷忙道,“小姐,姑爷只是出去送大夫而已,很快便回来了。”
见江浸月醒了,菊青走上前去看了看,“少夫人,这已经差不多二更天了。适才我把大夫请回来的路上并未被夫人瞧见了,所以少夫人大可放心地歇息下,赶明儿恢复了精神,才可以让夫人放心。”
江浸月没有心思去理会菊青的话,眼神只是一味地望着门口,青荷只能道,“多谢菊青姐姐,我们小姐定会好好休养。待到明日夫人来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说着青荷拉了拉江浸月的手,江浸月才收回目光,淡然道,“劳烦菊青姑娘这般担待着,我明日即会好起来。菊青姑娘不用担心,夜深了,菊青姑娘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是我连累了你们忙到这样晚,心下着实过意不去。”
菊青本低垂着头站在一边,见江浸月依旧难过的神情,也不好再待下去,“那菊青先告退了,这就去寻了公子快些回来。少夫人不必担心,好生歇着就是了。菊灵,我们先退下吧。”
青荷起身去送菊青菊灵,江浸月露在被子外的手,没了温度。急得江浸月不得不伸手去抓了抓,却什么都抓不到。
望了眼远处的梳妆台,江浸月勉强地支撑着想要站起来,青荷回屋看见了忙奔过去扶住。
探了探并未发现自己的鞋子,江浸月慌慌地问道,“我的鞋子呢?”
青荷看了看,果真没有鞋子搁在鞋榻上,忽的就笑了出来,“小姐别急,许是适才姑爷抱你回来时掉在路上了。小姐有所不知,姑爷抱你回来的时候脸上多焦急。我这就去替你找了双新的鞋子来。”
江浸月听了,有些内疚地躺回床上,“不用了,我还是躺着吧。”
青荷见江浸月又没有了力气,也跟着叹了气,“小姐,姑爷与其他人都不一样,你怎么就不争一争呢?你被冻得晕乎乎的时候,一直是姑爷陪在你身边,一步都不曾离开过。如今见小姐这个样子,该是没有见到那王府大公子吧?我就说了,那个什么银欢和她主子一般,并不是什么善类。小姐你还铁了心地要去,你看把自己冻得这样僵?”
青荷自顾自地说着,江浸月并不答话,只是看着搁物桌上的小龟出神。
只当是江浸月是气自己把她去干了什么告诉给任良,青荷跪倒在床边,“小姐,我知道你是气我告诉了姑爷,可姑爷并未生气。他回来没有见到你,以为你只是到了其他院子里去走走,或是在陪夫人,并未多心。可快到亥时了你都还没有回来,天又下了这样大的风雪。我即使撒了谎说你已经睡下,又有谁信?我实在是担心小姐的安危,所以才求了姑爷去寻了小姐回来。小姐要气就气青荷一人,不要气姑爷才是。”
听了青荷这样的话,江浸月软了心。伸手去扶青荷,却看到青荷不知怎的哭了,“是我不好,不该这样不管不顾。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青荷不由地啜泣出声,“小姐,每个人心里该是都有忧伤的吧?只不过是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就似坚强的大小姐一样。”
不明白青荷怎的突然说这样的话,江浸月慌了神。
青荷只是一味地摇头,只有她才知道是为了那个曾许诺过自己一世安好的人哭泣。“小姐,你和姑爷。为何明明这样近的距离,那样远的心?”
江浸月停了一切顾念,一时被青荷的话弄乱了阵脚,“青荷,我累了,想睡下了,你也去吧。”
青荷这才站起来,为江浸月夜了掖被子,才出了房门。
江浸月翻身背过去,心里黯然。还君明珠泪双垂,恨不相逢未嫁时。王大哥,曾经你给我的思念,漫漫无涯,而我却等来这样的花开无果。想来我们,都是那些情深缘浅……
握起手,成了拳头,江浸月只能紧紧地抓住被子。
纵使不欢而散,最悲伤的“别时茫茫江浸月”,也换不来我原本不会的忧伤。我果真是再也回不去了,那个没有你们的时光。你曾说过爱我不会变的,那时我的眼角湿成一片。原来,那也不过是你的无心之失。
任良回房看到江浸月又是背对着自己的姿势睡了过去,不免一声轻微叹息,走过去还是坐在椅子上,“究竟哪一个你,才是真实的?”
江浸月听了任良的话,不禁又落下了泪来,但也不敢出声,任良坐了会起身去看暖炉。
再也忍不下去,江浸月坐起身来,对着任良的背影,轻声念道,“对不起。”
惊得任良回身,看到江浸月泪流满面,吓得奔回去地伸手替江浸月拭泪。“你怎的又哭了?你总是这样哭,对眼睛不好。大夫说了,你只是受了寒,并无大碍,该好好休息才是。”
江浸月还是哭,任良越擦眼泪越多,终于把任良惹慌了,“是不是我又说错了什么话?月儿,你别哭。是我不好,以后你说什么都好,我都不再干涉你,好不好?”
听着任良还是这样任由了自己胡来,江浸月摇摇头,带了哭腔,“不好,不好。”
任良似犯了错的孩子,惊慌地看着江浸月依旧在哭。忽然想起江浸月对他说过的话,不禁脱口而出,“我的肩膀借给你用。”
听了任良这句话,江浸月哭着笑了出来,一把拉过任良的肩膀,伏在他的肩头。
任良轻轻地拍着江浸月的肩膀,真心地也难过起来。“月儿,以前玉儿妹妹受了伤,也喜欢在我的肩膀如你一般,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好似个无助的小孩。”
任良自己说着突然无奈地笑了笑,“我这是什么比喻,那时的玉儿妹妹本来就是个孩子,现今怕是也出落得如同月儿一般清秀了。”
江浸月本哭得很伤心,听见任良第一次对自己说关于他记忆里的女子,止了哭声,却不愿意离开这个踏实的肩膀,“她是叫做颜如玉吗?”
任良低声应了声,“嗯,是取自‘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江浸月微微抿了抿嘴,“真真是个好名字,光听着就觉得该是个倾国倾城的女子。”
任良才意识到他是真的说错了话,拘谨地停止住了拍江浸月肩膀的动作。
江浸月带了惨淡的笑,离开任良的肩膀,“你可以说给我听,你们的故事吗?”
瞧着江浸月真诚的表情,任良才笑了笑,“自然是可以的,我们的故事,许是只有我还记得了。”
房间里的烛火,依旧温暖。
任良说的动情,江浸月听得入神,“明明不是你的错,为何你竟是难过了许多年?”
谁知任良却摇摇头,“我没有保护好她,怕是我这一生,再也见不到玉儿妹妹了。”
江浸月见任良的眼里有了煎熬,也一时无话。
第二日江浸月睡得晚,也没有人来喊她起身。睁开眼睛也没有见到任良,江浸月心里有些失落。 wωw tt kan ¢〇
江浸月唤了声青荷,青荷应声推门而入,“小姐,你起身了?姑爷一大早便被夫人叫了去。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不知是为了什么。我这就伺候小姐起身用些东西。”
也没好意思再问,江浸月随着青荷起来了。收拾妥当,便听到任辰的声音响起,“嫂嫂。”
江浸月露出了笑容,亲自去开了门。
看到任辰手里端着一盘马蹄糕笑吟吟地看着他,“嫂嫂,你可算起来了。爹和娘还有哥哥都出门去了,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去了。我一个人呆着无聊,于是想着过来找嫂嫂一起玩。”
进了屋放下糕点,任辰好玩地跳了脚,“外面可真是冷极了,还是嫂嫂的屋子里最暖和。怪不得嫂嫂一直呆在屋里,哪里都不愿意去了。”
江浸月听了,过去伸手包裹住任辰的手。可又想到她的手比外面的温度还冷赶忙松开了,回身对青荷道,“辰儿怎的这样冷的天出来也不让她们给你备个手炉捧着?青荷,你去把手炉拿来让辰儿取暖。”
任辰嘻嘻地笑了笑,“多谢嫂嫂,我这不是知道了嫂嫂的屋里有,才不想那么麻烦地捧了来的?”
江浸月无奈地笑了笑,“今日辰儿下早课这样早?先生回去了吗?”
任辰摇摇头,欢喜地捧过青荷递给的手炉抱在怀里,“嫂嫂不知道吗?娘说天太冷,而且先生也告了假说要回家去看看老母亲,所以我才不用上早课了啊。”
说着还是很高兴的,突然任辰又嘟了嘴,“可惜先生是不来了,爹也没空理我,倒是娘或者是哥哥隔三差五地给我辅导课业。管我管得严,可没劲了。”
江浸月听了任辰的抱怨,一时弯眼笑了笑,“辰儿这是偷懒吧。娘和你哥哥这样有学问,定然不会误导了你去。”
任辰跟着嘻嘻地笑起来,“嫂嫂,哥哥今日让厨房给你做了马蹄糕,忙着出去所以让我端了来。娘说让我看着你多吃些才可以呢。嫂嫂你快些吃吧,吃完了我还有些问题要请教你。”
江浸月连声道,“好好好。”
青荷也被任辰的动作神态逗了笑,“小姐你看,辰儿小姐倒是比你还心急呢。”
朝青荷吐了吐舌头,任辰回头去跟江浸月道,“嫂嫂,你说等到辰儿长大了,也当一位巾帼英雄,好不好?”
被任辰的话逗乐了,江浸月点头道,“好啊。”
任辰却站了起来,怀里抱着手炉一脸期待,“嫂嫂,你这个手炉真好用,送给我好不好?”
江浸月看了看,拿着马蹄糕不知该如何回答,青荷上前去附在任辰耳边说了说。
任辰马上眉开眼笑,“原来是哥哥送给嫂嫂的啊,怪不得嫂嫂舍不得。不过嫂嫂,辰儿不知为何称呼女英雄为巾帼英雄?”
江浸月恢复神态自如,青荷却揶揄道,“辰儿小姐还不知道这成语是怎么来的,便开始乱用了啊?”
任辰假装生气地瞪了一眼青荷,“青荷姐姐这是什么话,我这不是来问嫂嫂来了?等嫂嫂告诉了我听,我不就知道了?以前哥哥总是说我什么都不懂,其实哪里是我不懂,只是哥哥懂得的太多了而已。”
江浸月灿烂地笑了笑,“辰儿说的对。巾帼啊,指的是古时候那些贵族女子,常在举行祭祀大典时戴一种用丝织品或发丝制成的头饰。于是我们便把这种头巾式的头饰叫巾帼,有的巾帼上还装缀着一些金珠玉翠制成的珍贵首饰呢。因巾帼这类物品是古代女子极为高贵的装饰,所以人们便称女中豪杰为‘巾帼英雄’,后来也有的人把‘巾帼’作为女子的尊称。”
任辰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靠到江浸月的怀里,闪着大眼睛笑嘻嘻道,“原来是这样的说法啊,那辰儿日后一定会巾帼不让须眉。”
江浸月听了好看地笑了起来,青荷见江浸月和任辰说得入迷,正经地看了看任辰,“那辰儿小姐倒是说说看,‘巾帼不让须眉’里面巾帼是女子的代称,那为何用须眉代指男子呢?”
任辰不以为然地应道,“这还不简单,因为只有男子才有胡子和眉毛啊。”
才一说完,任辰就意识到闹了笑话。钻出江浸月的怀抱佯装要去打青荷,青荷连忙躲闪。
被两人的对话和动作惹得高兴起来,江浸月伸手去拉任辰,“好了,好了。辰儿,青荷,你们别闹了。你青荷姐姐这是设了套让你往里面跳呢,嫂嫂告诉你是怎么一回事好不好?”
任辰这才嘟了嘟嘴缩回江浸月的怀里,“哼,我宰相肚里能撑船,不和青荷姐姐计较。嫂嫂你快些告诉我,是为什么。”
江浸月随手为任辰理了理衣领,“这古时的男子以胡须眉毛稠秀为美,而且胡子为男子独有。眉毛虽然男女都有, 但古时候的女子为了美观,通常都是去掉眉毛,用青黑色画眉代替。远远看去虽有如无,所以才用这‘须眉’代指男子。”
说着江浸月还用食指沿着任辰的眉毛滑了一圈,惹得任辰咯咯地又笑了起来。
青荷在一边看着,也无限开心了。
看着江浸月好看的笑颜,青荷心里一派安然。小姐,时光好似总是愿意在你这里安静地坐下,从此不愿意离去一样。
王子矜起了个大早,却不是前往飘香楼去,反而是急匆匆地直奔天清楼。
王子矜的突然出现着实把妈妈给吓了一大跳,惊呼了声,“公子。”
妈妈见王子矜也不理睬自己,径直走到楼上。心下也有了丝不好的预感,挥手招来其他姑娘,“你们瞧见了没?公子今日气呼呼地前来,也不知是为了何事,你们都得提着心地伺候着。可别出了什么差池才好。”
龟公涎皮地上前,“妈妈,那我们今日的生意还做不做?”
妈妈伸手去推了龟公一把,啐了一口,“你还真是个见钱眼开的主,没看到公子脸色不好吗?这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你手脚利索些,嘴巴灵活些去应付了那些人就是了。其他人都退了退了,没什么事别往里楼上凑热闹。”
一众姑娘连声道是,一一退下。
桃红本是端着颜如玉用过的热水出了门来,却迎面撞上王子矜。桃红抬头惊得赶忙跪下,“公子,桃红不知道您来了。桃红该死,桃红该死。”
心里不知怎的来了气,王子矜一脚踹开桃红,嘴里喊道,“你确实该死。”
听是王子矜的声音,明显带了怒气。颜如玉赶忙起身去开门,只见王子矜黑着脸,“公子。”
王子矜推开门走了进去,颜如玉见走廊空无一人摸不着头脑地关上门,回身对王子矜道,“公子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