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宗瑜站在分水关最高处,用千里镜向南边眺望过去,只见群山之中,有座城池若隐若显。看不真切,放下千里镜问身边的军官说道:“对面是什么地方?”
“是桐山堡。”这个军官不是别人,而是杨老三。
杨绳祖见张轩扩军扩得厉害,也生了别的心思,于是乎就留下几百士卒,再加上新收的士卒,有一千多人,由杨老三管着,现在杨老三头上也有一个正式的官衔了。
分水关校尉。
曹宗瑜说道:“对面官军有没有来进攻过,他们有多少人?实力怎么样?”
“将军,对面一直很安分,我派人去抓了好几个舌头,他们都不敢声张,多少人,我弄不清楚。不过,我估计他们自己也弄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这些人是附近卫所兵。”杨老三说道。
“此言当真?”曹宗瑜大吃一惊。
卫所兵是一个什么德性,曹宗瑜怎么会不知道,不说他多年戎马生涯,什么样的敌人没有见过,单单说家中言传身教,对这些情况,对各地卫所的情况最了解不过来。
九边卫所或许破败,但是还有一些勇士,很多营兵士卒都是出自卫所之中。
但是江南福建的卫所烂成什么样子,他岂能不知道,十几日前,那一场平叛之战,早已说明了问题。
福建的卫所兵即便比浙江强上一点,也强不来了多少,大兵压境之下,居然让卫所兵来防御,可见官军实力虚弱到什么地步了。
一时间,一个念头在曹宗瑜的心头盘旋不定。
“报。宁波急报。”立即有人跑过来将急报送到曹宗瑜的手中。
曹宗瑜接过一看,虽然说是急报,其实是例行通报,到了一定级别的将领,各地军情即便与之无关,也会送过来的,曹宗瑜所得到的急报,自然是威远城之战。
他看过之后,负手而立,他看急报上的日期,宁波还没有出兵,威远城还没有陷落。但是情报从宁波到这里,即便是八百里加急,也需要一日。故而曹宗瑜估计现在威远城中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他一时间也猜不清楚,但是隐隐约约觉得大战已经开始了。
“不管怎么说,将军之前交代过。”曹宗瑜心中暗道:“不管后面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收兵。只能有进无退了。”
“秦猛。”曹宗瑜说道:“你带本部人马,冲一下铜山堡。”
秦猛微微一顿,在山中骑兵的速度发挥不出来,还容易被人伏击。而且让骑兵去攻城,怎么看都不靠谱,但是秦猛是张轩的嫡系,是从南阳少年之中少数能脱颖而出的人,当初曹宗瑜也是他的老师。
他不敢怠慢,大声说道:“是。”
随即分水关下马蹄声阵阵,不过一会功夫,就走远了。
曹宗瑜在分水关上等了大概一个时辰,有骑兵来报,秦将军已经拿下桐山堡。
曹宗瑜手猛地握紧,心中激动的暗道:“果然不出我所料,福建根本就没防备。”
“传令下去,彻底轻装。”曹宗瑜说道:“所有人,除却兵器之外,只带十日干粮,所有重型火器全部都丢在分水关中。”
“是。”曹宗瑜的命令传到所有人耳朵之中。
“现在就出发。”曹宗瑜说道。
大队人马轻装之后,速度立即快起来。
桐山堡与分水关相距不远,桐山堡从名字上来看,就知道这是一个典型的卫所城池,城堡并不大,不过能容纳千余驻军而已,但是大军过桐山堡而不入,在曹宗瑜的命令之下,他们只有一个任务,就是向前,向前,向前。
秦猛作为先锋,所攻入水银泻地一般,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甚至越打越轻狂,越打越自信。傍晚时分,曹宗瑜得到消息,福宁州已经落到秦猛手中了。
“什么?”曹宗瑜大吃一惊,随即说道:“好。”
福宁州是福建东北方向的屏障所在,过了福宁州之后,就进入福州府的管辖范围之内了。
而福州是福建的政治中心,一下福州,即便谈不上福建传檄可定,但是各地方的抵抗也会自然降低的。曹宗瑜也想过,在福宁州有一场大战,甚至还想要不要绕过福宁城,直接向南,却不想福宁州就这么落到了自己手中。
让曹宗瑜怎么会不高兴吗?
他立即安排人手驻守福宁州,而大队人马,绕过福宁州,继续向南挺进。
而这个时候,郑鸿逵也得到了消息。
他站在海边的阁楼之上,向西望去,冷冷的看着一道烟柱冲天而起,而烟柱升起的地方,就是福宁州。
此刻的郑鸿逵就在,在福宁海外的大金所上面。两地相距不远,故而能远远的看见福宁州的烟柱。。
“福宁州失陷了?”郑鸿逵只觉得一股怒火不知道往哪里放。
得知曹营派人南下,郑鸿逵就被郑芝龙派回来看家了。
真是现在是春季,盛行南风,船队逆风而行,航道不顺。走得并不快,但是郑鸿逵想来,即便走得再不会来,也要比曹营四条腿走的快吗?哪里知道,他前脚到了大金所,还没有喘一口气,却不想他想要坚守的福宁城失陷了。
“到底是怎么失陷的?”郑鸿逵怒喝道:“快给我查。”
郑氏在福建的势力,很容易就查明白了。郑鸿逵看这眼前的文字,几乎不敢相信,说道:“下午时分,千余骑兵直闯城门,进入知州衙门?”
“啪。”郑鸿逵将手中的书信砸在地面之上,怒喝道:“蠢货。没有见过这么蠢的人,不知道打仗了吗?”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守城士卒,毕竟不是围城,城中百姓要生活,很多生活物资都要城外送进来,不开城门怎么行。只是他们没有想到义军来得这么快,秦猛冲击的又这么果决。
让他们来不及反应。
“全军立即上船。”郑鸿逵收拾心情说道:“这一次我们直接去福州。还有给家里写信,让他们派人来支援。”
“是。”郑鸿逵身边的师爷说道。
“大人,只是这风向连夜行船,有点---有点---”这个师爷也是海上厮混这么多年的人了,这基本的常识还是知道的。
“我知道。”郑鸿逵说道:“你也是老跑海,这一点小风浪就不能走了吗?”
福船善用八面风,但是再怎么善用,顺风与逆风的速度还是不一样的。
这东南风起,可以说给郑鸿逵带来极大的不利,否则以寻常船队的速度,此刻跑到南安都有余了。但是天时如此,郑鸿逵又能有什么办法啊?
“福州万万不可丢失。”郑鸿逵心中暗道:“否则大兄多年经营,恐怕损失一旦了。”
现在大海之上,看上风平浪静,但是大海之上从来不缺少海盗,不过是别郑芝龙压服而已。一旦郑芝龙的权威不在,就从四面八方跳出来,挑战郑芝龙的权威。
而且郑芝龙多年经营在福州人脉关系,郑家青云直上的时候,自然也有不知道多少仇家。
如果郑芝龙不能保全福建,估计很多人又会重新选择了,到时候郑氏说话在福建未必有现在这个管用了。而且福州城中还有不少郑氏的人,很多还是亲族,如果落到流寇手中。
可就大大不妙。
所以,郑鸿逵宁可逆风夜里行船,也必须要在流寇到达福州之前进入福州城中。虽然郑鸿逵只有几千士卒,但是依托福州坚城,想来还是可以守一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