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启圣还没有与吴之屏多说什么了,就听人汇报道:“郑四爷来了,已经从闽江下了码头。”
吴之屏大喜过望,顿时将刚刚所说的话,放在一边了,说道:“快快有请。不,我这就去见他。”
对官僚来说,他们最讨厌的就是变化,吴之屏不到最后关头的话,他是不会向曹营投降的,即便是姚启圣本身,未必没有在观望一段时间的想法。故而并没有劝吴之屏,而是与吴之屏一起去见郑鸿逵。
福州临着闽江,甚至福州的附郭县,就被称作闽县,也是因为这一条河的缘故。
吴之屏横穿整个福州城,从城北到了城南码头之上,见到了郑鸿逵,不等郑鸿逵行礼,就一把握住郑鸿逵的手说道:“羽公,我望羽公之来,如大旱之望云霓。”
羽公是郑鸿逵的号。
这个时代的握手,并不是后世的握手,是一种表示特别亲近的举动。
寻常不过是抱拳行礼,作揖即可。
而平日吴之屏根本没有正眼看郑鸿逵一眼,当然这也符合这个时代的潜规则,吴之屏是进士出身,又是文官,哪里会将郑鸿逵区区一个武进士放在眼里了。
只是现在却不一样。
这样的举动,让郑鸿逵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立即说道:“劳吴大人久侯。是郑某人的错。还请大人责罚。”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吴之屏说道:“却不知道羽公带了多少士卒?”
“五千精兵。”郑鸿逵说道:“后续人马一两日就到,请大人放心,有属下在,整个福州城定然固若金汤。”
吴之屏听见只有五千士卒的时候,眼神微微一动,随即笑道:“有羽公在,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一阵寒暄自不必提,吴之屏找了几个官员,让他们安置郑鸿逵以及郑鸿逵的部下,他带着姚启圣回到衙门之中。
吴之屏一进入书房之中,脸瞬间就黑了,说道:“区区五千人有什么用处?”
姚启圣一听,就知道吴之屏心中是怎么想的。
吴之屏只是一个文官,仅仅是一个文官而已,不要指望大明每一个巡抚都如孙传庭一般,故而吴之屏对战争的认知非常浅薄,不过读了几分孙子兵法而已。大道理一堆堆的,但是实际上什么也不懂,只是按兵力数字换算为战力而已。
他觉得五千人是绝对抵挡不住城北的十万人。
至于后面说的援军马上就到,吴之屏更是不在意,因为说这些人太多,有很多自始至终都没有来过。这样的事情吴之屏见识多了,几乎直接将这个一句话给省略了。
爱之深,责之切。
抱有多大的期望,失望的时候,就有多大怨恨。
吴之屏本以为郑家大军一来,福州城中就安稳下来了。但是在他看来情况并没有什么改观。
姚启圣张了张嘴,最后微微一叹,没有说什么。
姚启圣从小任侠,对兵事的了解在吴之屏之上,其实如果官府给力的话,以郑氏五千精兵为骨干,征召城中的民夫,坚守福州城并非不能完成的任务。
毕竟守城的优势太多,再加上百姓保家之心,都是可以利用的地方。
不过,吴之屏能做到这一点?姚启圣表示怀疑。想到这里,他索性不多说了。
“忧庵,就捞你去贼营之中走上一朝了。”吴之屏说道。
“却不知道大人有什么条件。”姚启圣说道。
“我现在还有什么想法?”吴之屏微微一叹,说道:“不过想苟延残喘,当然了新朝如果有用我的地方,我也义不容辞。”
姚启圣知道,吴之屏决计没有他想说的那么清心寡欲。他如果真这样去谈,回来之后,决计不会有好果子的。
“大人,还有一事,郑鸿逵该怎么处理。”姚启圣说道。
吴之屏微微一笑,说道:“你说,这一分见面礼怎么样?”
姚启圣心中一震,暗道:“绝不能小看这为吴大人。”
吴之屏在曹营面前,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并不意味着这个吴大人就是一个白痴,恰恰相反,能从一众学子之中脱颖而出,正位福建巡抚的位置上,最少说明吴之屏还是有些能力的。
不管是治理地方的能力,还是勾心斗角的能力,或者是溜须拍马的能力。否则他也坐不稳现在这个位置。
只是军事的确不是他所长,一回到熟悉的领域之中,吴之屏瞬间有了自信。想在福州之中拿下郑鸿逵,吴之屏有得是办法,毕竟他在城中经营了好几年,岂能一点手段也没有吗?
就在姚启圣准备出城的时候,城外曹宗瑜也扎下大营了。
“曹兄,这有用吗?”杨绳祖说道。
只见他手指一指,却见无数帐篷充斥着大地,随着地平线蔓延远去。
“试试就知道了。”曹宗瑜说道:“杨将军我们这一次过来,就是为威震福建,征服福建,故而声势越大越好。吴之屏此人,也在绍兴打听过了,不过一庸才而已,太平年间或许是守成之才,但是如今这个局面他应付不了。”
杨绳祖虽然是曹宗瑜的副将,但是杨绳祖是曹营之中的老资格,连张轩也不敢在杨绳祖面前拿大,故而曹宗瑜对杨绳祖也是客客气气的。
杨绳祖微微皱眉。
显然对曹宗瑜这种虚张声势的伎俩并不是太在意。
曹宗瑜全军不过两万多一点,但是曹宗瑜硬生生的摆出了一个十万大军的架子。
从炊烟到是帐篷形式,大营的安扎,几乎是一模一样,杨绳祖如果不仔细观察的话,恐怕也看不出什么破绽,更不要只能吴之屏了。
“只是刚刚听说,郑鸿逵已经入了福州城中了,你的计划还能实现吧,单单派人劝降,就能劝降一座省城吗?”杨绳祖说道。
郑鸿逵入城之事。对曹宗瑜来说也是一个打击。
郑鸿逵可是知兵之人,或许打仗不怎么样,但是这个虚张声势的伎俩,是瞒不过郑鸿逵的。有郑鸿逵的主持,这福州城可就难下多了。
“无妨。”曹宗瑜说道:“如果福州没有动摇的话,这里就是障眼法,留数百士卒悬羊击鼓,大队人马趁着夜色西去,从闽江上游渡河,打南安。我倒看看郑氏是追还是不追?”
“如此,岂不是与浙江断绝联系了?”杨绳祖说道。
“杨兄,数年之前,我们那里有什么后方可言,那时候就不打仗了?”曹宗瑜说道:“福建沿海也算得上不错,可以就粮于敌,官军决计不容许我们在福建腹地闹一个天翻地覆,到时候就不用我们去找官军,官军会来找我们。”
“即便实在不行,我们也可以绕道江西回金华也不迟。”
曹宗瑜似乎也受到张轩的影响,他口袋之中,从来都是有两套以上的战略计划,能拿下福州最好,拿不下福州也有拿不下福州的打法。
杨绳祖看了曹宗瑜一眼,说道:“早说便是了,这个打法我熟悉的很。”
这个打法,崇祯十四年之前,是曹营常用的。杨绳祖作为老将又所有什么不熟悉的。
“报。曹将军,福建巡抚吴之屏派人来了。”一个斥候说道。
曹宗瑜眼睛微微一缩,脸上似乎带出一丝笑意,说道:“快请。”
曹宗瑜进入福建之后,见识了福建官军拿低落的不可思议的士气,心中就存了在上面做文章的想法,而如今看来,这个想法就要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