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东风长吹天山雪
伯颜帖木儿这一番心思。只能深藏在他心中。
不过,他这一番动员,却刺痛了很多瓦刺将士的心。
很多人都觉得游牧民族就不眷恋家乡,其实不然,虽然游牧民族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游荡,但是什么时候去那个草场,大体上是确定的。
他们虽然每每离开自己的牧地,但是都知道下一次重逢在那一个季节。但是而今却再回不去了。
很多如伯颜帖木儿年纪相仿的将士,都纷纷留了下来。
于是乎伯颜帖木儿收揽数千瓦刺士卒,又强征了西域本地部落的壮丁,总计两万于人大炮十几门,决心死守亦力把里。
而就在这个时候。
方瑾此刻也打开了哈密的大门。
哈密王本来想拖延两日,只是听说大队明军出现在天山以北,二话不说,肉缚出降。
方瑾也不客气。直接宣布哈密王与瓦刺勾结,鼠尾两端,槛车送入京师,留数千人汉人驻守哈密,大军继续前进。
对哈密的处置,从一开始就确定的。
无他,一旦大明恢复了对西域的统治,哈密这个交通要道,怎么可能让别人占据。
哈密王完全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而已。
之后大军进程顺利。
从自然环境角度整体上来,天山以北是好过天山以南的。
天山以南除却天山雪水一连串河流所形成的绿洲之外,就是沙漠了。大名鼎鼎的塔里木干沙漠,并非没有城市,甚至还有一些农业城市,但是他们都分布在塔里木干沙漠周边。
相比于天山以北大片的草场来说,天山南北在阿次帖木儿心中,孰轻孰重也就一目了然了。
瓦刺的重心不在此处。
所以明军所过之处,都纷纷投降。
一时间方瑾所做的事情,似乎是封官许愿安堵百姓的居多。少规模厮杀还有,但是大体之上,每有那一个城市敢顽抗天兵的。
只是如此一来,方瑾就越发忧虑了。
方瑾与石亨的性格完全不同,这样的情况石亨根本不会多想,只会穷追猛打。但是方瑾却心中提防瓦刺有诈。
担心,瓦刺是不是集中兵力藏在某处,等待明军露出破绽来了。
于是动作相当小心谨慎。
只是做完之一切之后,却听见石亨下令,大军攻亦力把里,进程并不顺利,甚至让石亨恼怒到下令屠城。破城之后,许屠城三日。
方瑾大吃一惊,立即将天山南边的事务分给了下面几位副将,他带着三万骑兵穿过天山,直奔伊犁河谷而去。
等方瑾到了亦力把里城下的时候,围攻了一个月左右的亦力把里,已经到了最后时刻。
亦力把里之所有如此的难以攻克,并不是因为亦力把里是什么坚城,也不是明军攻城的手艺潮了,更不是伯颜帖木儿是什么厉害的守城名将。
亦力把里是一座老城,还是大元时期修建的。对于火炮的防御并不强,而伯颜帖木儿是研究过攻防之道。
但是如说伯颜帖木儿是此道名将,那也是说笑了。
真正让石亨久攻不下的原因,不是别的,就是石亨军队之中组成。
都知道大军攻城火器为先,但是石亨军中只有手铳,火铳这样的轻型火器,至于攻城用大炮,是一门都没有的。
不仅仅石亨没有,连方瑾军中也没有多少。
原因无他。
其实明朝在很多地方都继承蒙古的制度。特别是在军事上面骑兵上面。
这一次骑兵行军的后勤辎重,是大明征发了百余万马匹供给的,看似前面只有二十多万骑兵,但是在后面跟随的马群,与牲口群,却远远不止这个数目。
正因为这么多可以移动的粮草,明军大军在进攻西域的时候,才能如此快捷,如此迅速。从草原上径直过去。
想想这个画面,如果携带了大量的火炮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面,本来就没有道路的草原之上,根本承受不住,数百斤,数千斤炮车重压,只能走上几里,铁车轮就要陷进土地之中,纵然你用多少匹马拉都不行。
在没有足够火器的情况之下,围攻有火器护卫的城池,本身就是一件难事。
石亨自然不会用本部人马,而是驱赶俘虏的部众攻城,将当初瓦刺攻大明城池的手段,原原本本的还给了瓦刺。
瓦刺的火器数量不足。
阿次帖木儿一直没有停下来模仿大明的脚步。
在火器方面也是如此。
在亦力把里这里的火器,一部分是从大明军队之中缴获的,一部分是他们仿制的,一部分是西域流传过来的。
如果不是阿次帖木儿转移了战略重心,将这里的火器带走了不少,成为他攻城拔寨的利器。
这里的火器数量上还有更多。
但是瓦刺虽然羡慕明军一开战,就能将火器不要钱的砸下去,但是事实上,火器不仅仅要钱,价格还不低。
就拿一根火铳来说,少府定价在七两银子上。至于大炮动则几百两,上千两。
数百门大炮一起出动,不说火炮的价值,单单是消耗的火药弹丸加起来,怎也要个上万两银子吧。
这根本不是瓦刺负担得起的。
一个月还没有到头,瓦刺手中的火器即便再节省着用,也用完了。
而且亦力把里城中,也是人心涣散,再也守不住了。
于是乎,就在方瑾到这里的时候。
伯颜帖木儿开始了自己最后的冲锋。他带着最后三千瓦刺老卒,打开亦力把里城门冲了出来。直冲明军本阵。
只是明军这么多骑兵在,如何能让伯颜帖木儿在万军之中斩上将首级。
真要让他做到的,以失陷主将的罪名,不知道多少将士都要被行军法了。
于是乎在石亨阵前,大队明军骑兵包围住。双方反复厮杀。血肉横飞之时,甚至石亨都有一些手痒。
此刻下面人报道:“威远侯到了。”
方瑾袭承了父亲的威远伯,在后来的战事之中,又被封侯。而今正是威远侯。也算是朝廷军方几个重臣之一了,虽然还不必上石亨,但也不差多少了。
方瑾来了之后,先向石亨行礼,说道:“末将见过国公。”
石亨说道:“免了,我已经不是国公了。”
方瑾说道:“国公说笑了,陛下对国公的器重,那是天下皆知,这一战之后,国公可愁不复爵?”
这也是石亨虽然被免了国公的爵位,上上下下对石亨的称呼都没有变过。
石亨哈哈一笑,说道:“说得也是。”居然坦然受之。
方瑾这才将话题转入正题说道:“听闻国公要屠城?”
石亨说道:“不错,此地百姓冥顽不灵,对抗王师,不加以处置,如何震慑西域有心之人。”
方瑾说道:“国公,如此做的话,我们回去之后,却不好交代。”
而今在朱祁镇的主持之下,军纪越查越严,杀俘屠城之事,已经被朱祁镇好几次明令禁止了。
但是上面口号是口号,但是下面具体情况,是具体情况。
就好像是谅山之战一般,双方都打红了眼,彼此之间仇深似海,如果将领强行压制士卒的恨意,反而不好办。
说不定一场兵变就在即了。
军队是最大暴力机构,不仅仅是对敌人的,也是对自己的。
所以小规模杀俘,屠杀,只要杀得不是大明百姓,手脚干净,没有苦主,即便是军中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毕竟大多少人出兵打仗都是为了建功立业,为了发财。如果一点外快都不让下面粘,这兵就没有办法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