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达拉林的前缀名:戈达拉,在契丹语中,是茂盛的意思。
两百米的距离并不算很长,再加上路面平坦,没有泥泞,也没有齐膝的积雪,所以十分钟不到,众人就拉着行李箱,一并儿来到了林场的下方。
这个林场处在一个凸起的小山岭上,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座孤悬在海洋上的岛屿。因为通往山岭的路上有一段斜坡,所以杨开便叫华伯涛,陈天顶等人先上去,自己将望远镜挂在脖子上,叫来几个老兵,在行李箱上缠绕了几道绳索,大家各自拽着其中一条,使劲拉上了山。
林场的空气很好,也很新鲜,吸在嘴里有一种甜甜的感觉。岭上山岭,全是绿叶茂密的树木,靠外边的较为细长,枝枝杈杈,挂着一层厚厚的雪花,阳光映照下,像一束束白色的珊瑚,玉洁冰清,玲珑剔透。而靠里面的则颇为粗壮,无数粗壮的落叶松伸展着苍劲的枝干,撑起的绿荫大伞上,有数以百计的鸟类在吱吱鸣叫,各种颜色都有,瞧得人眼花缭乱。
华伯涛说,大兴安岭中有许多优质的木材。如落叶松、白桦、山杨等。由于林场的树木十分稠密,只有拚命地向上长,才能最大限度地接受到阳光,因此,这里的树木一般都很直、很高,是上等的工程材料。所以林场也是大兴安岭与外界联系的唯一纽带,每到春分时节,当地政府都会派专人,甚至军队前来伐木,将大批大批的圆木运走,投入生产。一般来说,大的森林,都会发生火灾,所以为了避免火灾的发生,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才会出现守林人这种特殊职务。
守林人这活儿,可不是谁都能干的。一方面要胆大,试想,这大兴安岭什么东西最多?野兽。想要来这做守林人,第一个就要面对野兽的考验。其次是心细,戈达拉林还是挺大的,从起点到终点绕一圈的话,需要走上一个钟头,或者更多的时间。而作为守林人,为了严防火灾,每天的早中晚都要出门在林子里巡视一次。再者就是甘于寂寞,这种职务通常都是终身制的,只要你答应了,到死都没做下去,没有什么退休,换工作的说法。因此选择了守林人,就等于选择了山顶洞人的生活,一个人在与世隔绝的过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
平日里,守林人的工作便是巡视,到了春分时节,当地政府来伐木了,派来的队伍就会给守林人带上家书,粮食,还有一些生活必需品。守林人则告诉他们哪一片树木可以砍伐,哪一片树木没过生长期,不能砍伐。砍伐完树木,队伍便将锯好的圆木放入西河,这样子,不需要运输,这些木头就能顺着水流漂到山下了。既然放了木头在河里,下游自然有人接应,装入火车卡车,运往其他省份,这也是大兴安岭特有的运输线。
“华教授,按你这么说,守林人的吃喝,是每隔一年才供应一次?”杨开端详着四周的精致,问道。
“是的,每年春天,不早不晚。”华伯涛一边给刘雨薇介绍落叶松上那几只火红色的云雀,一边说道。
“华教授,华教授,那个白色的鸟,最大的那只,是什么呀!”刘雨薇抓着华伯涛的胳膊,焦急的问道。
“哪个?”华伯涛推了推老花镜,露出一丝苦笑。
“就是那个,羽毛是白的,脑袋是黑的。”刘雨薇欣喜的说道,她从小到大,最喜欢的便是鸟了,但接触的到了,便只有家里的一只虎皮鹦鹉了。毕竟她的义父戴笠身为军统首脑,虽然慈爱,却也严格,几乎将刘雨薇每一天的生活都规划好了,不是军校,就是医学院,两点一线的奔走。刘雨薇感激戴笠当年在大雪中相救之恩,所以从未埋怨过。但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一个天性单纯的女孩子,她也有自己所喜欢的东西,所向往的生活。这次来到林场,倒是间接让这个关在笼子里的‘乡巴佬’饱了一通眼福。
“哦,看到了……”华伯涛眯着眼,辨认道:“这似乎是黑头蜡嘴雀,嗯,没错,我年轻的时候还抓过,可惜养不活。”
“为什么叫黑头蜡嘴雀呀?”刘雨薇纠缠般的撒娇道。
“为什么?”华伯涛一时间也被问愣住了:“让我想想,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看到这一幕,杨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同时也为华伯涛捏了把汗。刘雨薇这丫头的求知欲太强,看到不认识的鸟,就连声惊呼的指着去问。大兴安岭的鸟类品种,起码有两百多样,还不算雀类和野鸡的纲目,这要是一直乐此不疲,刨根问底,恐怕连华伯涛这个博物馆,也得说到词穷了。
“杨开,你怎么笑了,是不是想到开心的事情了?”杨开的笑声,引起了刘雨薇的关注,说实话,她一直对这个相貌堂堂,而且成熟的男人留有好感。
每个女孩子的心里,都留有那一小块私人场所。
“呵呵。”杨开摇摇头,收起了微翘的嘴角:“我只是头一次看到华教授的窘态,所以……有些小小的忍不住。”
“华教授?”刘雨薇眨了眨大眼睛,当局者迷。
“好啦,我承认,刚才对刘小姐是有些难以招架了。”华伯涛也跟着笑了起来:“我虽然是古生物学教授,但也并非万能的。看到什么都问我,我不范窘才怪。就比如刚才的黑头蜡嘴雀,它名字的由来,我还真不甚了解。”
“这个简单,我都会。”杨开在一旁打趣道:“脑袋瓜子是黑色的,嘴巴上涂了蜡,长得像个雀子,所以叫黑头蜡嘴雀。”
听了杨开的话,华伯涛先是一皱眉,随即击掌而笑:“你这解释,该打,该打。要是我们科学院上上下下几百号人都是你杨开博士,那可就真乱套了。”
“要讽刺我就直说,没必要拐弯抹角。”看到捂住嘴的刘雨薇,杨开无奈的耸了耸肩,将犀利的目光投向了九筒。那意思仿佛在说,怎么片刻的功夫,治学严谨的华教授也会挤兑人了,肯定是你小子教的。
发现杨开正不怀好意的瞪着自己,九筒条件反射般的打了个寒战,只觉一股冰凉之气爬上了脊梁骨。
哎呦,惨了。难道指战员又怀疑到我头上的?这回可冤枉了,比窦娥还冤。都怪这张惹祸的嘴,呸,呸。
“华教授,咱们接着上面的问题。”杨开并不想在无意义的话题上纠缠上去,开玩笑适合而止就好。
“守林人的补给一年一次,够吗?”杨开问道,在他的印象中,军队里的补给都是一个礼拜一次,有的甚至是以天做单位的,跨了这么长的年度,恐怕除了大米和小麦,其他的食物都得发霉生蛆了。
而餐餐只吃一种食物,是完全跟不上营养的,即使,偶尔这个守林人扮演猎户的身份,打几只野味调剂。
“你看过《鲁滨逊漂流记》这部小说吗?”华伯涛反问了杨开一句。
“似乎看过,但记不清了。作者是英国人吧?”杨开回忆道。
“英国人。”华伯涛点头:“小说的主人公,一个英格兰水手漂流到了一座小岛,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却能运用自己的头脑和双手,修建住所,种植粮食,驯养家畜,制造器具,缝纫衣服,把这个小岛改造成了自己专属的世外桃源。他都可以,为什么有定时补给的守林人不可以?”
“这……”杨开语噎:“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一做起来,就不是嘴里说的那么简单了。单调的食物,谁都会吃腻味。”
“每年春分,守林人会领到足量的面粉,盐巴,辣椒粉,还有些可以常年保存的调味料。生活用品则包括了被褥,棉衣,火柴,灯油。猎枪子弹等等。”华伯涛自顾自的说道。
“只要守林人不好吃懒做,也能动手腌制一些肉类。我看这地方气候还可以,有心的话,还能播撒一些蔬菜种子。过上小农生活。”
“华教授,经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想早点见见这位守林人了。要是这次任务完成后,没有啥生活目标了,就再来大兴安岭,跟着他一起与世隔绝。”杨开笑道。
“不过……”说到这,华伯涛眼中产生了一丝疑惑:“也不知道,守林人还在不在了。”
“啊?”杨开瞪大了眼:“华教授,你不是说守林人一辈子都在林场待着,一天只出去三趟吗?怎么会不在。”
“你别忘了这大兴安岭属于哪儿?”华伯涛挑了挑眉头。
“东北呀!”杨开惊讶于妇孺皆知的问题,华伯涛为什么会拿来问自己。
“守林人是国民政府的民政机构派来的,现在东北早被小鬼子霸占了,这机构还会在吗?补给还会供应上去吗?弄不好断水断粮,守林人也跟着跑了。”华伯涛担忧的说道。
华伯涛这句话一出口,众人顿时沮丧了起来。他们关心的当然不是守林人的去留,而是自己憋下去的肚子。
“要不这样,咱先进去看看吧!”杨开提议道:“如果守林人还在,万事大吉。如果守林人不在了,我相信他长年累月居住,起码还留下间屋子,咱们今晚可以不用睡帐篷,在屋子里凑合一晚了。”
“至于吃的,这里不但有陈老板,还有几个会射击的好手,别说野味,就光头顶的那些什么黑雀子,都够咱打个牙祭了。”
“不准吃鸟!”刘雨薇激动地撅起了嘴。
“切……”杨开转过了头:“刘医生,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真要是饿极了,逮一只活蹦乱跳的鸟儿放你嘴边,你都得伸出脑袋啃几口。”
“你……”刘雨薇脸红了,不是羞得,是气得。
“我什么我?”杨开淡淡一笑:“陈老板,地图在你手上,还是你带路,继续往林子里转转吧!这树呀鸟呀的,看多了也没什么好看的了。到处都是树桩子,瞧着晕乎。”
林场里的大树藤条相互缠绕,如同罩上了层层叠叠的大网,也极似暗绿色的海底,一丝阳光也透射不进来。途中的树叶缝隙里,偶然有几颗红色的果子,水灵灵、红艳艳,就像一串串红珍珠,在碧绿的叶子的衬托下,特别美丽。刘雨薇想去摘下来尝尝,却被陈天顶一把拦住,陈天顶说这果子叫做癫痫果,就如同它的名字一般,吃了这果子的人,浑身都会像发癫痫病一样的抽搐,直到毒性过来,才会恢复知觉。同时他还告诫大家,没经过他识别之前,千万不要去触摸,和食用任何植物,这样很可能会给大家带来无妄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