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不点的声音像轻轻的碎玉,清澈悦耳,让华天修前一刻还深感烦躁的心一下子平静了许多。
“无名?”用低沉的嗓音问。
“华叔叔,真的是你?看来无名没记错号码!”
华天修一时不解,这孩子怎么知道这个号码的?
“华叔叔,你忘啦,有次你打给袖珍,是无名接的电话,无名就把华叔叔的号码记下来啦。看来无名真的没记错呢!”
小不点的语气颇有几分得意,华天修只觉得不可思议,这小鬼头倒有几分机警,经意的记下一些号码,关键时候就可以发挥作用,觉悟很高嘛。
还没问小不点找自己什么事,小不点就开口了。原来,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袖珍的消息了,只从胡悦那里听说她去度假,却一直没往家里打电话,小不点估计想姐姐了,刚得到个新手机就想打给她,打不通电话,第二个念头就是打给华叔叔。
“袖珍怎么可以说都不说一声就走呢?她什么时候回来?春节陪无名过吗?她答应无名放寒假一起去长白山的。”
小不点的声音带着失落感,华天修心里掠过复杂的情愫,说不清是内疚,还是无奈。不过最近一次出差去北方,他倒是听说长白山某部山坡出现雪崩的消息,不由得有点担忧起来。一个突发奇想的念头掠过,开口便说:“你姐姐答应你的事,会做到的。不过,不是去长白山。你什么时候放假,华叔叔带你去见她。”
“真的?”小不点不可思议的问,嘿嘿,看来自己果然找对人了,华叔叔对袖珍的消息全部掌握呀!
“嗯,她最近走不开,我替她去接你。”
无名在电话那头兴高采烈地连连叫好,那声音高亢得,华天修已经能眼见他那张胖嘟嘟的小脸上,嘴巴大大地裂开,眼见眯成两只月牙的可爱模样了。不由得微微一笑,柔声问:“不过,你怎么会想到,我会知道袖珍在哪里呢?”
电话那头,小鬼头收敛了笑,愣了一下,挠挠脑袋,应道:“因为,我就是知道!”
心里暗暗想,嘿嘿,他知道的,岂止这些?他还有好多,大人不知道他知道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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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珍拖着说不出感觉的双腿回到这些天呆着的房间,脚踩过的地板,爬过的楼梯,抚过的栏杆,都在呼唤过去的记忆。这真是一个,漫长的梦。房间的壁炉依然烧着,房里的温暖全然褪去身上从华天修房间带出的寒冷,冷热交加的瞬间,感觉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
一般来说,离开意味着收拾行李,打包走人,可她竟发现,自己什么东西都没有,来的时候,只有参加宴会时穿的礼服和外套,还有手拎的小钱包。
还好,她还有优子,优子是她这段阴霾日子里唯一一束阳光,穿透进她的心房,让她在孤独绝望中汲取到一丝温度。她要走了,也该把优子带走。
意外地发现,这个孩子竟然在自己不在的时候睡着了,她难以想象,脱离了爸爸的臂膀,或者她的怀抱是不可能入睡的优子,竟然自己躺在她平时坐的榻子上睡着了。
蹑手蹑脚地靠近她,看到她洁白光滑的小脸在炉火的映射下显得绯红可爱。她依然微蹙着眉头,两只纤细的胳膊交叉在胸前,紧紧的坏绕住怀里的娃娃。这个娃娃是来时优子唯一带的玩偶,一只憨厚的猪。Tony告诉过她,优子把袖珍送的小猪吊坠缝起来藏在玩偶的耳朵里,每天晚上睡觉时都要紧紧抱住,袖珍心底掠过一丝说不出的悲悯。
优子的身子蜷成一团,腿蜷曲在小腹前。这是人在没有安全感的情况下呈现出来的睡姿,袖珍本想把她轻轻叫醒,对她说,优子,我们可以回家了,又不忍打扰这个孩子平生以来的第一次独自入睡,只好悄声坐在榻子旁边,用细微得察觉不出来的动作帮孩子盖上毯子,然后,重复这些天已经做惯的动作,静坐。
可能后面的人目光过于聚集,让她有所察觉,慢慢的回过头,看到华天修就站在自己身后。他是什么时候跟上来,又开门进来的,她都没有发现。
他眼帘微垂,神色凝重,看到她转过脸的时候,有那么瞬间流露出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然后,用一贯阴冷的声音说:“你还不能走。”
怕说话声把浅眠的优子吵醒,袖珍站起来,慢慢地走到华天修身边,抬脸小声说:“我也不想那么快走,我们的事还没了断呢。”
“你现在是我买下来的,把该还我的都还我,就算了断了。”
被他带到主人房,恍惚间,记忆回到了从前。这个房间有个与众不同的设计,就在于进门时,呈现在人们眼前的青花瓷屏风。他说小时候有次被他爸爸妈妈带到这里度假,贪玩打碎了一个陶瓷,他爸爸妈妈就把房子里所有陶瓷都封装起来,唯独这个屏风,因为嵌在地面,挪不开,成了整个房子唯一的陶瓷摆设。
真悔恨人为什么总对过去的记忆耿耿难忘。她不紧不慢,故作镇定地跟在他身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僵持得诡异。
“说吧,你打算怎么还?”华天修停下脚步,背对着她,声音放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窗外的白芒映衬着灰暗的天空,他的身影就在窗台前,看起来消瘦了不少。
怎么还?她还真没好好算计过。以她现在的片酬,稳定的情况下,满打满算还起来也要十年八载,除非横空来一个好机遇,让她一飞冲天,身价倍涨,加盟个美国大片,亮相个电影节什么的,那样还债的速度就能翻一番了。
她刚想开口,华天修就说:“想走?你现在身上穿的戴的,哪样不是我的?连这些都还不了,就想走?”
空气冷凝了半分钟,听到“啪嗒”一声响。她身上的外套被解开了扣子,滑落到地板。华天修没有回头看她,眼睛黯然地闭上了,点燃一根烟叼在唇上。好啊,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外套,棉衣,马甲,毛衣,棉裤,被一一褪去,最后仅剩一层保暖内衣,她冷得浑身上下都在毛鸡皮疙瘩,胳膊跟腿开始发抖。华天修依然从容镇定地抽着烟,白色的烟雾从他身上飘散出来,萦绕成复杂的图案。
她颤抖地把保暖内衣卷起又脱下,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任由手机械式地完成手里的动作。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为什么了,明明知道很蠢,可是为了挽留仅剩的自尊,也只有在狭小的缝里,用这样的方式违抗他。
空气真是冰冷得能把人吃了,当赤裸的肌体暴露在空气中时,她冷得直想哭,鼻尖已经隐藏冷冷的液体,似乎随时就要掉下来。试探性的抬起脸,看华天修依然雷打不动地背对着自己,她感觉自己真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人类。
豁出去吧,反正自己已经退无可退了,何苦一次次给自己铺那么几块石头当小道,迟早都会摔的。手往背后伸去,指尖触碰到内衣扣子时,整个背冷的发麻。
第一个扣子被艰难地解开时,华天修陡然将烟头扔了出去,转身大步朝她走去,将她抱紧,半摔半推的将她放在床上,身躯压迫着她软软的身子。
他的眼里带着怒火,声音咬牙切齿:“申袖珍,你要折磨死我。”
想冷笑,脸上却被冷气冻住,僵硬得做不出任何表情。到底是谁折磨谁?为什么,好像所有的问题都出在她的身上?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长驱直入的吻。裸女跟霸道男,相拥在床,能做出点什么,她早有预料。她不知是身体冷,还是心冷,已经没有反抗的意识了,任由他齿间的缠绵把自己淹没。
他真的是发烧了,浑身烫的可怕,不一会儿就把她给烧了起来。他的气息很快占据她全部的呼吸,周围的空气,口腔里的空气,全都弥漫着茉香味,和淡淡的烟草味。
华天修没有褪去衣服,隔着衣层,她还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病态的酒精味。她终于恢复了知觉,感觉到他啃咬般的吻给她身体带来的细微疼痛,最后,她真的累坏了。
原来,清醒时体验到的是这种感觉,她真觉得不如昏迷不醒的好。华天修就是个怪物,能把她这种千锤百炼出来的身子骨都折腾散架,让她干有一颗想昏睡过去的心,却没有昏睡过去的能力。她像刀俎上的鱼,毫无生机地躺着,任刀一横一竖,一竖一横地宰割。
他含含糊糊的喘息声终于吐出来了,她像伺候完主人的奴婢,在地板上扯起刚才脱去的几件衣服,随便往身上裹,就走了出去。这一刻,她真像失了宠的奴婢,只能靠落荒而逃保住小命。
累得连澡也洗不了,她瘫倒在床上,四肢分开成“大”字形就睡了过去。夜里,她又做了那个梦,梦到自己赤身裸体的被一双双漠然的眼睛围观,她努力蜷缩,害怕得连头发都掉光了。感觉到身子颤抖得发酸,她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已经缩成一团,胳膊紧紧的交叉环抱住肩膀。
她蜷缩的身子,挨在一个人的怀里。天已经微微亮,她看到华天修正用那双亘古不变的,放佛要看穿世纪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这样的眼睛,真的令她觉得可怕极了。7年,算起来时间并不长,可到底是什么,让他们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过去眼里的温柔呢?他过去对她的宠溺呢?为什么,她现在看到的竟是令人心寒的陌生?还没等她来得及往后退缩,华天修的身子再一次覆了上来。
虽然缓冲了一夜,她还是觉得浑身酸痛,再折腾一次,真的就要死了。闭上眼睛,等着迎接死刑的到来,华天修却表现得异常温柔。他的吻很轻,轻柔得像漂浮在她脸上的棉花,暖暖的,她一下子就卸下心里的防备,感觉到他指尖柔和的抚摸,酥麻的感觉覆盖了全身,就像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的淡淡光线,充斥着房间的阴沉。
从头到尾,无声无息,只有偶尔的不规律气息呵出。她躺在他的臂弯里,意识迷糊,直到额前的碎发被他撩起,听他用一如既往的平淡语气说:“起来吃饭吧,今天要见不少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