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 盛开的荷花已经是满池凋零，竟然已到秋天。我记得刚来暗流宫的时候还是初春，眨眼已是半年光阴。我想念父母, 想念二娘、三娘、明珠、小敏, 想念风飞扬, 可惜我没有任何他们的消息, 我知道除非暗流愿意告诉我, 否则不可能有任何人向我透露。至于父母我已经是惭愧万分，也许这一生我都无法回去，注定要辜负他们。身边没有亲人的日子特别难过, 思念与日俱增，我开始日日胡思乱想。我担心父母为我的突然失踪伤心欲绝, 我担心二娘她们无依无靠, 我担心风飞扬与暗流是否已经交手, 无论谁有意外，我都会很伤心。我甚至担心暗流能否应付这么多事情, 正如雷夫人所说一个人怎么敌得过无数人。我觉得自己有些日渐憔悴了，满腹心事的人又无人可以述说，真的是头发都快白了。唯一的成就是日日读书练字，终于会写很多繁体字，而且写出来的字勉强可以见人了。
终于在一个我正沉睡的夜晚, 暗流回来了。这次他没有让人来叫我过去, 而是直接就到我的房间, 把我从睡梦中拉起来。我被人无端从睡梦中弄醒, 正满腔怒火, 挥手要赶开拉着我的人，却被抓住了手。抓住我的手是那样冰冷, 我勉强睁开惺忪睡眼，发现是暗流，睡意顿时去了十之八九。幸好我睡觉的时候穿着的内衣也是完整版的，不然吃亏大了。终于见到他，说不开心是假的。我伸出没有被握住的手拿过放在床边的外衣，然后道：“需要这样神出鬼没的来找我吗？”
他微微牵了牵嘴角道：“有没有想过我？”
我微笑道：“你不在的时候，我都快闷死了，你说我会不会想着你！”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我不由得忘却了他的身份，说起话来有些忘乎所以。
也许是我说的话没有惹他不满意，所以他松开了我的手，让我可以把外衣穿上。穿好衣衫，他转身往外，我不待他吩咐，赶紧跟上，我总不会傻得以为他来只是为了问我一句话。
来到皎皎月光之下，我才发觉他竟然有些疲惫，衣衫也是风尘仆仆，我说道：“宫主看起来就好象刚赶了十万八千里路一样！”
他答道：“我的确刚回来！”
想不到他一回来就直奔我这里，被他吵醒的怨气也无影无踪了。我柔声道：“宫主既然劳累，有什么话不如明日再说！”
他不语，径自走在前面，我只有紧跟着，一直走到残荷凋零的池塘边。我正奇怪为什么要来这里，他看着池塘却悠悠开口道：“我从小就是在暗流宫长大的，小时侯我最喜欢的地方就是这里，常常下到水里摸鱼。可惜自从我成为宫主之后，就再也没有留意过这个池塘的样子。”
我诧异的看着他，也许作为高高在上的宫主，他永远没有机会对另一个人这样娓娓叙述自己的过去。我没有打断他，他却没有接着说他自己，却转而对我道：“你一定记得风飞扬给过我一封信，你也一定很想知道这封信的内容！“
我有些傻愣愣的看着他，怎么会在这时候提起这件事，我的确很想知道，我在心里想了不知道多少次，可是我以为他永远不会告诉我。他却从袖中掏出一张纸递向我，我一眼就能看出是当初那张信纸。我慌忙接住，展开上面只有寥寥数语，“飞扬愿如宫主所愿，但求明月！”刹时间我热泪盈眶，原来是风飞扬愿意答应暗流的条件，只求将我换出去。为何当时他没有这样说，为何第二日一大早他却送去了这样的书信。我心如潮涌，我不信他真的没有中意于我，如果只是普通的朋友，他何必用自己来换我，我有太多疑问，我有太多感慨。
暗流看着我激动的样子，并没有生气，也许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他缓缓道：“你还记得你提出的聘礼吗？”我记得我想让他放了白姑娘，可是他肯不肯放就不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了。他接着道：“当晚我就放了她，并且让她带了个口信给风飞扬，告诉他你已经嫁给我了。”我恍然大悟，当日风飞扬知道我没有生命危险，没有急着救我出去，可是听到我被迫要嫁给暗流的消息，却不肯再等待，执意要救我出去。暗流没有答应他，他心中不知道如何焦急、如何痛心。
暗流继续道：“我本来以为不告诉你他的一切，你渐渐可以忘了他，可惜我知道就算你以为他并不喜欢你，你仍是死心塌地想着他，你根本就不会计较别人对你好不好。风飞扬为了与我作对，不惜与李成昭勾结，甚至李成昭能坐上兵部尚书的位置，与风飞扬动用各种关系取得朝中势力有关，不然暗流宫的四大分堂任谁也不能朝夕之间就被击破。风飞扬我真是低估了他，没有想到他竟然可以与朝廷勾结。”原来这一段时间以来，风飞扬一直在与暗流宫争斗。既然风飞扬与李成昭在一起，他必然知道暗流对我还不错，绝对舍不得杀了我，所以他可以毫不顾及的对付暗流。风飞扬与暗流之战早已经开始了，只是我不知道，我所担心的一切已经发生，只是还没有结局。
我用力眨了眨眼，不想让泪水流出，我问道：“为何你现在要告诉我，为何你不永远瞒着我？”
他用力握住我的手平静说道：“因为我没有太多时间了，已经把你留在这里很久了！”
我惊疑道：“没有太多时间了是什么意思？难道暗流宫出了什么大事？”
他不答话反拉我的手伸入他的胸膛，我惊觉他的身体竟然和他的手一样冰冷，就好象没有温度一样。我直觉问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他曾经摄人心魄的双眼，此刻竟然尽失光华，他黯然道：“我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往后还有人可以继续照顾你，可惜小雷……”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就不客气的打断道：“你不会告诉我三个月之后你就没命了吧？”听着他说那样温情的话，我有些害怕，他明明有着绝世武功，这样的人在我心目中起码可以活一百岁以上。
他却微微一笑道：“你说的话经常很准，这次也不例外！”
我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我生气道：“你肯定又再玩什么阴谋诡计，你这样子比牛还壮，就算有人拿着刀砍到你的脑袋，我都不相信你会死！”
他把我往他怀中拉了拉，我没有挣扎，顺从的依靠着他。我嘴里可以不相信，可是我的心里怎能不相信。正常人怎么会象他那样永远是冰冷的手，他又怎么会拿自己生死的事情来欺骗我，根本就没有理由。他缓缓说道：“你以为那天我放过你，是因为你的害怕吗？练武功虽然需要天赋，但是没有任何武功是可以速成的，以我当年的年纪能够达到三招就置慕容无言于死地，不走偏门根本就没有人能做到。年轻的时候我急于求成，结果走火入魔，虽然别人看不出来，但是我自己心里清楚。我体内有阴寒之毒，你又毫无武功，我若是与你同寝，只怕你的命早就没有了。小雷自小与我一同在暗流宫里长大，只有她知道我有这阴寒之毒。自从她知道之后，就开始改练至阳的内力，本来依女子的体质并不适合，轻则无成，重则伤身。我知道小雷的心意，她是为了我才如此，惟有至阳的内力，才能承受与我同寝的后果，即便是这样，每次之后小雷都需要离开暗流宫到南方温暖的地方休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难怪雷夫人说她此生已经知足，难怪说宫主再喜欢我也是枉然，暗流是不可能同任何别的女子有夫妻之实，从这一方面来看雷夫人也算是他的唯一了。我终于懂得他眼中的哀伤了，再坚强的人，知道自己岁月无多，仍是要伤感的。谁不怕死，就算是忠臣烈士也恐惧死亡，只不过信仰战胜恐惧。一个正当盛年，又有不世光芒的人怎么会不留恋人世，或许他可以隐藏一时，可是终有软弱之时。
雷夫人为了暗流，竟然如此牺牲自己，这样深的感情，世间还有几个这样痴情的女子。我问道：“既然你已经有了雷夫人，为何还要强留下我？”
他答道：“我虽欠小雷的，但我对她并没有特别的感觉，我已经尽力对她好了。当初我看到有关你的资料时，我就已经对你感兴趣了，第一天见到你，发生了那些事情后，我就想把你留在我身边，想要你永远陪着我。就算你还想着别人，我也要留下你。对小雷我只有歉疚，我不能给她所想要的。”
感情是这世上最没有道理的事情，你就算对那个人掏心掏肺的好，他却未必对你动心，特别是暗流这样本就冷情的人，绝对不会被别人的好感动。暗流若肯爱上雷夫人，就算未必能白头到老，也是鸳鸯一对，大好姻缘，可惜所有的人都容易对身边默默付出的人熟视无睹。
他松开了抱着我的手，淡淡说道：“明天一早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他絮絮叨叨对我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告诉我明天早上之后就永远再也见不到他了。我恨不得跳起来，我大声道：“就算真的如你所说，你又怎么能确定你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再说这里鸟语花香、不愁吃穿，我正打算在这里住一辈子呢！”
他的手轻轻抚过我的发丝，低声叹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你真是个傻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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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拉住他的手，我知道我永远无法温暖这双手，不能非不为，我坚决道：“我既然已经点头答应嫁给你，就打算永远依靠你，所以现在就算你赶我走，我也要赖在这里。”我无论如何不能在这时候离开他，此时的他正是人生中最软弱的时候，一个人在最后的时刻若是没有自己喜欢的人陪在身边，会失落、会遗憾。他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告诉我，强行把我留下，可是他没有这样做，一切不过因为他喜欢我，我怎忍心离开他，他能为我做这些，我能为他做的不过是陪伴他。
他又轻轻揽我入怀道：“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惜遇到你太晚！”
我无语相对，就算他软弱的时候，他也比别人坚强，所以他根本不需要我的安慰，我说任何话都是枉然。我只有在月光下静静体会他的疲倦与伤痛，但愿我能为他分担。
终于他放开我道：“回去休息吧！”
我彻夜难眠，一切事情在我脑中翻江倒海。不是生离就是死别，为何要让我碰到这样多的人生之痛。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一次，我情愿自己过市井小民的生活，每日为蝇头小利斤斤计较，为吃饱穿暖而奔波，只求平平淡淡的生活，身边的人能够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小默现在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虽然为生计忙碌，好在大家都平安健在，所以倍感幸福。你呢？）
既然睡不着，当然我起的很早。我不由自主的就往暗流的房间过去，按理他没有让人来叫我，我是不应该自己跑过去的，可是我的双脚不听使唤，走着走着就到了他的门外。我站在门口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门却突然打开了。站在我眼前的暗流已经跟昨晚盼若两人，早已没了疲惫之色，短短半夜，他已是精神熠熠，眼神仍是那样的锐利而夺目，那样光彩的他，任谁也不会相信只有三个月的生命。相形之下，我一定是憔悴不堪。
他难得的微笑道：“昨夜没有睡着？”
我也勉强笑了一下道：“觉睡到一半，被人吵醒，当然难以为继。”
他侧了侧身道：“本来不想这么早叫你，你却送上门来，进来吧！”
在昨夜之前的他绝对不会与我这样温馨的对话，真是令我有错觉，仿佛他就是一个温柔的人。也许我们互相都不知道该如何相处了，也许是放下了防备，说话都不经过大脑了。
进门后，照例陪他吃早饭，本来我以前尽量不说话的，可是今天我的话却多起来。我问道：“宫主这一段时间都在为分堂的事情奔忙？”
他点头道：“幸好源堂和针堂都完好无缺，成堂、秀堂、寻堂、字堂虽然损失了不少人手，暂时不如以往，但是暗流宫的根基还在，若要恢复也不是难事。虽然李成昭可以动用朝廷势力，但是李成昭刚刚上任，就与暗流宫大动干戈，损兵折将却未使暗流宫全军覆没，朝中不满意他的势力正借此极力排挤他，就算他想再次调动兵力，也是左右受制，动弹不得。所以就算李成昭有心却已经无力。”
朝堂之上你争我夺，一不留神必然被人揪住小辫子。就算李成昭与暗流宫有宿怨，可是他忍耐了这么多年，本该一切准备妥当才行动。目前他根基未稳，却急于对暗流宫动手，恐怕是与风飞扬达成的协议。既然风飞扬可以收买朝中大员支持李成昭上任，暗流未必不能，暗流宫能安然存在这么多年，难道与官府就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吗？况且暗流只需要把金子和刀子一起放在那些官员的眼前，我敢保证他们立马就答应阻止李成昭。就算不贪财总该怕死吧，谁都知道暗流或许不能对抗千军万马，可是要取一、两个人的性命，绝对没有人拦得住他。既不贪财又不怕死的官从古到今用十个手指头都可以数得完，所以根本不必考虑。
我试探道：“可是我听说还有人一直在对付暗流宫。”
他看了看我道：“我知道你想问的是什么。你听说过随风这个组织吧？”
我点点头，想起风飞扬说过随风是专门打听消息的组织。
暗流接着道：“其实何五就是随风的人，所以随风一直在想方设法的找到暗流宫的源堂和针堂，可惜他们一直没有找到任何踪迹！”
我猜想源堂可能就是暗流宫的经济来源，针堂可能就是象随风一样的组织。我有些明了的问道：“随风里是不是有针堂的人？何五上次受伤与这是不是有关？”
暗流却反问道：“你真的想知道？”
我心中一惊，或许有一天我还能见到风飞扬，他若是问我这些，我该答还是不该答。我知道了针堂和源堂的名字已经是暗流宫的秘密了，就算暗流不介意告诉我，我也不想再知道了。我坦然答道：“我不想知道了。”
暗流微微笑了一下道：“其实你也没有知道多少，将来也不必为难。”
他这般为我着想，我本来就是容易感动的人，所以我忍不住道：“将来无论是谁问我有关暗流宫的事情，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我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有现在这么快，仿佛眨眼之间一天就过去了。不必暗流派人叫我，我自动日日都去他那里，除了他有事情的时候，我都陪他在一起，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着乱七八糟的话，甚至开开玩笑。表面上看他还和以前一样，可是我知道他的手比以前更冷了，他的精力也有些不如从前了，经常会有疲倦的时候。雷夫人我见到几次，只是她不常来暗流这里，雷夫人也日渐憔悴，每次她见到暗流之后，暗流照例嘱咐她好好休息，她用哀伤的眼光看着暗流，却说不出什么话来。既然她无话可说，暗流也不留她，所以她也只得停留片刻又离开。我明白她此刻的心情，眼看着心爱的人来日无多，却不能陪伴在身边，只能暗自伤心，这样的滋味怎么好受。可是她这样不善言辞，我也只能替她干着急，总不能让他们两个相对无言的呆在一起。
我去找雷夫人，对她道：“你若去见宫主，本来宫主心情不佳，你却比他更难受的样子，反过来还要他安慰你吗？”
雷夫人愣愣看着我道：“为何你要对我说这些？”
我知道她以为我应该嫉妒她，应该高兴宫主不要她陪，我叹了口气道：“我只希望宫主能开心些，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重要的？”
雷夫人低声道：“可是我笑不出来！”
雷夫人在暗流宫里生活的太久了，简直是与世隔绝，不食人间烟火。我开导道：“你平常就不笑，此刻若是突然笑了，不是太奇怪了。你只需要就象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一样，对宫主说说家常话，或者跟他回忆一下小时侯快乐的事情就可以了！不要见到他的时候眼泪都快出来的样子，谁都受不了！”
雷夫人终于有些开窍，去见暗流的时候会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可惜让她说这样的话实在不象她以往的样子，所以当她说出来的时候，暗流反而看着我，以他的精明必然已经猜到雷夫人的转变是为什么。暗流或许善心大发，没有速速打发雷夫人回去，而是耐心的应答几句。两次之后雷夫人就象以往一样的默默无语了。的确也是，本来两个人闲话一下不奇怪，可是这两个人如果是暗流和雷夫人就太奇怪了，连我都觉得气氛怪异。都是不爱说话的人，确切的说是不爱说废话的人，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怎么聊得起天呢。我已经是爱莫能助了。
秋意日渐深浓，天气冷得都快象冬天了，我都快笑不出来了，暗流的脸色已经明显的苍白，脾气却是一天比一天的好，不再用冷冷的眼光看周围，甚至温柔的问我道：“你有什么最想去的地方吗？”
我答道：“有。这里就是我最想去的地方！”
他淡淡一笑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最喜欢的地方，不是想把你送去，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我回答道：“来这里之前，我以为我最想去的地方是大海和草原，可是到了这里以后，我才发现这里比哪里都好，连月亮都比别的地方亮，要不然你为什么总喜欢看月亮呢？”
他笑了一下，我敢说这一段时间里他笑得比一辈子都多，只可惜这样的笑容却不是直达心底的欢颜。他说道：“如果我有机会带你去大海和草原，你会不会愿意？”
他问我是否愿意，不再是因为我关心家人的安危，而是要出自我自己的意愿。我知道我的回答意味着告诉他如果他还能活着我是否愿意和他在一起。我迟疑着，他的眼中有了些许失望，我心头一紧，愿意的话在我脑中萦绕了无数次，可是我终于没有说出口，我不能忘掉过去，我仍是爱着另一个人，我怎么能轻易许下承诺，即便这个承诺没有机会实现，但是我想他可以接受拒绝，却不能接受欺骗。我勉强答道：“我不知道！”
隔了许久，他才开口道：“你终是不肯改变。你还是早些离开吧！就算留在这里也没有几天了。”
我摇头道：“我不会走的，除非你把我打晕了直接丢出去！”
过了几日，我发现暗流已经有些虚弱了，甚至不太处理事情，所有的事物似乎都交给了商堂主。暗流就算在外面，也不常常走动了，只是坐着同我说话，我感觉到他离去的时间不远了。我勉强笑着对他道：“看你现在好清闲！”
他微笑道：“我已经做不了多少事情了，唯一可以做的就跟你一样——吃饭、睡觉。”
我大胆道：“既然我们只能做一样的事情，不如都一起做吧！”
他一点吃惊的样子都没有，他平静道：“如果你想这样，你就搬到我房间！”
当夜我在暗流的房间。他的床很宽，睡两个人都还可以隔得很开，所以就算我翻身也不必担心碰到他。可是头一次与别人睡在一张床上，我真有些不习惯。躺了好久我还是翻来覆去。他突然说道：“你既然睡不着，又何必搬过来。”
我答道：“因为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我觉得躺在一起的时候说起来更容易让人相信。”
他微微笑道：“这样的时候你还有什么可以骗我的？”
于是我开始告诉他我的来历，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听起来一点都不惊讶，只是对我道：“难怪你看起来与众不同，你会说许多莫名其妙的道理，你会做许多不合情理的事情，就算你不够漂亮，还是让人忍不住的喜欢你！”
我试图握住他的手，可是他的手已经太冷，不用多久我的手就已经和他的一样冰冷。他轻轻拉开我的手道：“我明白你的心意！”
我开始对他讲在遥远的未来将有哪些科技发展，讲我所能解释的各种天文地理，他静静的听，也许这些对他来讲太难以置信，也许这些太有吸引力，他想知道的更多，所以他没有插话，任由我忽东忽西的讲给他听。我只觉得想让他知道的更多，我没有经过深思熟虑，所以讲得毫无章法。
我同他说了那么多天的话，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可以安慰他，就算他表现的再洒脱、再平静，我也能体会到一个人明知自己将死的人内心一定会有恐惧。所以我决定告诉他我的来历，我的过去，我所知道的一切，让这些分散他的注意力，让我同他有更多的交流。
终于我讲得很累了，虽然我无法把未来的所有描述给他听，可是他知道了未来可以依靠动力和能源来完成许多人力所不能及的事情，他也知道了月亮不过是围绕地球的一颗卫星，不管他相信或是不相信，我已经尽我所能。
暗流柔声道：“如果我可以到你所说的未来，我一定会去找到你，然后坐你所说的飞机带你去大海和草原！你累了，好好休息吧！”
我疲惫的闭上眼睛，我要睡着的时候甚至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