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那充满了诗情画意的小镇之上居住了一晚上,小镇上的悠闲惬意的感觉,令刚刚经历过一场死里逃生的人们得以平复那受到惊吓的心灵。

那丰盛的农家早餐对于瑞博来说是难得的回忆,因为他那独特的食谱令他无法品尝诸多美味,而那道香味宜人,口味浓郁的烧奶酪却是他所能够享受的美味。

在这宁静的小镇之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事情好做,瑞博唯一的乐趣便是随处乱逛。

昨天在那座荒废的古堡旁所看到的那一幕令他对于那位才华横溢的隐士充满了好奇。

正因为如此,一大清早他便去拜访了这位隐士。

令瑞博感到意外的是,这位隐士显然并不十分友好,也许是因为他所拥有的才华令他显得孤高,又或许是昨天晚上的那不太愉快的幽会令他到了今天早晨仍旧心情不佳。

拜访在冷场之中结束,瑞博仅仅从那位隐士先生口中得知了他的名字——戈尔得。

这位才华横溢的先生甚至丝毫没有兴趣向瑞博表现一下他的才华,当然瑞博原本就对诗歌和音乐一无所知,无论是埃克特还是芙瑞拉都没有在这些方面给予他足够的训练。

瑞博仅仅只是在最初的那段日子里面学习过各种乐器的使用方法,能够凭借着生硬的记忆弹奏一两段简单的乐章,所有这一切令他看上去就和不太喜欢音乐的贵族少年没有什么两样。

这不愉快甚至可以说彻底失败的拜访,令瑞博感到灰心,他甚至没有提起他的身份,更没有告诉那位热衷于被别人提名的隐士先生有关王子殿下的事情。

仿佛不愉快的心情能够传染一般,整个上午瑞博都感到心里很不舒服,幸好还没有等到午餐时间的到来,那位福斯特骑士已然率领着大队人马赶来了这座小镇。

小镇恐怕从来未曾如此热闹过,几乎每一户人家都惊奇地看着眼前这一叨。

当那位旅店老板得知他所接待的是他们未来至高无上的国王,他脸上诚惶诚恐的神情令瑞博感到颇为有趣。

浩浩荡荡的迎接队伍一直延伸到一里之外的地方。

排在最前方的是几辆装饰典雅奢华的马车。

这些马车充分显示出得里至人对于佛朗士王国繁华富足的向往,所有马车的式样都模仿佛朗士王国最为流行的时尚。

看着这些马车,令瑞博对于这个大陆最强的国度又有了一番新的认知,也许留恋过去的只是居住在这些小城镇之中的平民百姓。

瑞博对于那位跟随着福斯特前来迎接王子殿下的官员显然没有丝毫好印象,那公然的毫不加以掩饰的阿谀奉承,令瑟思堡小继承人感到惊讶无比。

在他印象之中,佛朗士王国同样不缺乏如此恬不知耻的谄媚人物,不过,这种夸张至极的奉承一般来说只会出现在较为私下的场合。

而在大庭广众之下,任何人都会顾及自己的尊严和体面,过于低声下气十有八九会招来别人的耻笑。

不过同样令瑞博感到奇怪的是,这位恬不知耻极尽奉承之能事的官员,却对于同行的玛丽公主和自己丝毫不理不睬,仿佛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们一般。

这在佛朗士王国同样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在佛朗士王国流传着一句格言:“如果再也找不到可以奉承的地方,那么就去奉承他的狗。”

瑞博无从猜测,这到底是因为这位官员并不精于奉承之道,还是因为得里至王国的风俗原本就是如此。

这显然是他从任何一本书里面也没有看到过的,甚至连埃克特也从来未曾提到过这些。

这令瑞博感到无比可笑的闹剧一直持续到他们登上马车。

马车里面的布置,再一次令瑞博感到意外,虽然马车的外观完全模仿佛朗士王国最时尚的款式,不过马车里面却充满了得里至特有的气息。

车厢里面并不像佛朗士王国盛行的那样装饰精美,更没有那些昂贵的珐琅装饰和金漆雕刻。

普通的木板刷上一层油漆,凳子底下的暗格抽屉也只能够算得上结实和实用,所有这一切都和那奢华的外观大相径庭。

不过马车的坐垫之上却铺着真正的狐狸皮毛,瑞博禁不住疑惑,这是否过于奢侈了一些,这些东西原本应该挂在夫人们的脖颈之上,用来装饰她们的华贵衣物,而不是用在这里。

坐在马车之上,瑞博朝着窗外张望,他突然间从那些围观者之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位离开喧嚣人世隐居在山坡之上的隐士先生,显然同样也被这声势浩大的迎接仪式所惊动。

他同样也夹杂在围观的人群之中,同样伸长了脖颈,踮着脚尖使劲朝里面张望。

瑞博甚至清楚地看到,当那位隐士先生见到乘坐在马车之上的人之中有他这位刚刚受到冷淡的拜访者的时候,这位孤傲冷漠的隐士先生脸上显露出后悔不已的神情。

这多多少少令瑞博感到一丝宽慰和得意。

将窗帘轻轻地拉上,瑞博坐在座位之上闭目养神,此刻他开始为这次得里至之行而忧虑起来。

昨天那场几乎令所有人丧命的可怕灾难,无疑是菲利普斯亲王最后一次显示他的力量。

瑞博无比庆幸,从此以后他再也用不着担心那位亲王殿下所布下的致命陷阱。

那座最终被炸成碎片的奖杯,那位差一点夺走他性命的堕落的圣骑士,以及刚刚逃脱的令半边山崖彻底坍塌的地震,无不证明这位亲王大人是何等的阴狠和可怕。

同他比起来,那位国王陛下简直就像是一头善良温顺的绵羊,那场在听证会之上布置的陷阱同样也显得就像是游戏一般。

除此之外,海德先生和那位纵横西北海岸的黑道霸主之间所进行的那场殊死搏杀,十有八九同样也是这位亲王殿下的杰作。

这样算起来,就连海德先生这样高明的人物,也在不知不觉之中受到这位亲王殿下的操纵。

瑞博绝对不愿意再一次面对菲利普斯亲王,面对那致命并且无从预料的可怕杀着。

不过他同样也不清楚,在得里至王国将会有什么样的危机在等待着他。

如果说那场人为的地震便是踏入得里至王国的序幕,那么这显然是明确无误的不祥之兆。

也许更大的危机正等待在前方,而这一次,除了他身边的芙瑞拉,和坐在前方车夫旁边的杀手之王凯尔勒,以及那早一步到达得里至,此刻正不知道躲藏在何处的疯子皮特,便再也没有能够帮助他的人存在。

此时此刻,瑞博真正感到孤立无援,即便当初他身处于那座驰名遐迩的“网宫”之中也不曾有过这种感觉。

马车缓缓地驶动了起来,和佛朗士王国比起来,这些得里至人确实不愧为擅长驾御马匹的民族。

那些护卫们骑乘的战马踏着路面所发出的马蹄之声,居然丝毫都没有嘈杂凌乱的感觉。

那整整齐齐的战马奔跑的声音,配合着那阵阵铠甲的铁片互相撞击发出的铮铮声响,就仿佛是一首独特的进行曲一般。

在佛朗士只有节日庆典之中的仪仗队的战马能够做到这一点,而这里居然连一队普普通通的护卫士兵都能够令战马显得如此听从命令,得里至王国能够称雄大陆成为各国忧虑的对象,显然不是毫无理由的一件事情。

瑞博轻轻揭开窗帘的一角,看着窗外。

得里至的风景就像当初他们在山腰上所看到的一模一样,成片的田野,星星点点布满其间的牛羊,各种各样的农舍如同洒落其上一般均匀地分布着。

每一片农舍都仿佛在守护着一片广阔的田野,也许他们便是驻守在这里的士兵。

远处群山围绕,群山那青青的淡影,配上那郁郁葱葱的田野间的绿色,一切显得如此和谐。

马车越来越快,两旁的景色如同飞一般地朝身后退去,四周那一片马蹄声已然连成了一片。

一路之上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城镇和村庄,这些城镇有些和昨天晚上逗留的那座小镇一样陈旧而又古老,而另外一些则显得较新。

每一座城镇都有着独特的风格,给人以不同的感觉。

不过所有的城镇却有着一个同样的特征,那便是居住在这些城镇之中的得里至人有着同样的闲暇和忙碌。

这里很少能够看到神色匆忙的人,同样也看不到悠闲的聚拢在一起聊天打发时间的闲人。

仿佛每一个人都在不紧不慢地工作着,这样的工作好像永远都做不完。

马车继续向前飞驰着,而太阳则已然渐渐朝着西边落下。

“还有多少时间才能够到达目的地?”瑞博用得里至语问道。

“伯爵大人,您如果累了的话,可以在马车里面睡上一觉,恐怕要到半夜时分我们才能够到达佛朗克菲。”马车前方的侍从立刻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佛朗克菲?”瑞博感到疑惑不解,他从地理书之中所了解到的有关得里至王国的地理知识之中并不包括这座城市在内。

“这是王子殿下的吩咐,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那位侍从连忙回答道。

“佛朗克菲是一座什么样的城市?”瑞博小心翼翼地问道。

“佛朗克菲是一座新建造的城市,它是以您的祖国佛朗士王国而命名,那里的一切都仿照佛朗克而建造,也许王子殿下希望那里能够令您感到亲切。”侍从回答道。

这个回答显然并不能够令瑞博感到满意,不过他同样也没有理由怀疑王子殿下如此安排是否隐藏着什么杀机。

思索了片刻找不到什么头绪,瑞博疑惑不解地望向了身旁坐着的芙瑞拉小姐。

“如果你想向我询问有什么建议的话,我只能够劝你好好睡上一觉,充沛的精神能够令你足以应付一切,精神萎靡却会令你陷入危机。”芙瑞拉轻笑着说道。

说着她将瑞博搂在了怀中,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脊仿佛是在哄着婴儿入睡。

这奇怪的举动却令瑞博感到一丝异样的温馨,他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

当瑞博从睡梦之中醒来,他不得不惊叹得里至人对于时间的精确把握。

那位侍从说半夜他们才能够到达此行的目的地,而此刻当瑞博从车厢之中钻出来的时候,那朦胧的月亮正高高挂在头顶正上方。

“欢迎你,亲爱的梅丁伯爵,欢迎你参观这座以你的祖国命名的城市。”那位王子殿下笑吟吟地迎了上来说道。

瑞博望了一眼那座笼罩在月色之中的城市。

这座城市似乎并不大,也许将它称作为大型的城镇显得更为合适。

整座城市只有一座建造在正中央的广场,按照瑞博看来这座广场的象征意义也许远远超过它的实际作用。

六条街道汇聚于此,这些街道显然比他曾经看到过的那些得里至王国的城镇之中的街道要宽敞得多,不过仍旧无法和佛朗克城相提并论。

街道两旁全都是四五层楼的建筑物,底层的楼面门口悬挂着一面面招睥。

和那些城镇不同的是,这里的人行道上竖立着一根根两米多高的路灯,那昏暗的灯光令这座城市增添了几分明亮。

不过有一点确实和佛朗克非常相似,此刻正是夜半时分,而佛朗克城此刻正是最为热闹繁忙的时刻。

隐隐约约能够听到欢闹嘈杂的声音从城里远远传来,在那一片昏暗之中,能够看到几点明亮灿烂的亮光,那显然是灯红酒绿的场所。

“王子殿下,这座城市有多少人口?”瑞博忍不住问道。

“不到七万,居住在这里的大多数是商人,在离开这里两公里之外的河边建造着一座码头,那条河是曼姆河的诸多支流之一,通过这条河,这座城市和你的祖国佛朗士王国连接在一起。”王子殿下解释道。

“我们为什么要停留在这里,难道您仅仅是想让我参观一下这座美丽的城市吗?”瑞博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只是希望梅丁伯爵,能够好好看看这个地方,并且给予我一些建议。”那位王子殿下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打算。

听到这样一说,瑞博稍稍放下心来,他再一次看了一眼那座城市。

突然间他感到有一些眼熟,也许这座城市并不能够称得上是佛朗克城的缩印,不过瑞博却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一些南港的特征。

难道得里至人并不是打算重建一座类似于佛朗克的繁华都市,而是想要建造一座属于得里至王国的南港。

想到这里,瑞博回忆起当初在巴特森林之中和那位王子殿下第一次相遇的情景。

也许他们绕道意雷,从南方进入佛朗士王国并不完全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

也许这位王子殿下绕道南港就是为了亲眼验证一下这座城市和南港之间的区别。

如此说来,将自己引到这里来倒是完全能够理解,还有什么人比自己对于南港的一切更为熟悉。

“我们将在这里逗留多少时间?”瑞博忍不住问道。

“后天早晨我们将离开这里前往首都帕琳。”王子微笑着说道。

跟随在王子殿下身后,众人进入了这座奇特的城市,这是一个具体而微的小城市,有着庞大都市应该有的一切东西。

在城市正中央的广场旁边甚至有一家豪华旅店,虽然和佛朗克城里那些真正气派非凡的顶级旅店比起来,这里显得连皮毛都没有完全学全,更谈不上什么内涵和韵味,不过这座豪华旅店已然足以让王子殿下一行落脚休息。

瑞博从那些旅店招待的神情之中,暗自猜测也许这位王子殿下已经不止一次来到这里,也许其他王室成员也经常前来,要不然这些招待们也不会显得如此镇定自若。

在餐厅之中有一座酒吧,此刻酒吧之中正热火朝天,时而传来一阵欢笑声,不过大多数是有人扯开嗓门在那里高谈阔论。

昨天晚上瑞博早已经领略了得里至人聊天闲谈的方式,对于这种如同演讲一般的聊天,瑞博感到非常有趣。

“王子殿下,难道是您建造了这座城市?”瑞博问道。

“这怎么可能?这座城市已然耸立在这里二十多年,二十年前我还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童。”那位王子殿下笑了笑说道:“建造这座城市的是巴世蒙大公,他曾经是我最为敬佩和推崇的人之一。”

瑞博敏锐地捕捉到了那“曾经”两个字。

对于那位巴世蒙大公,瑞博并不陌生,在埃克特为他精心准备的那些资料之中经常能够看到这个显赫的名字。

这位大公是得里至王国现任王后陛下的表哥,他在非常年轻的时候便已经崭露头角,不过他的才华似乎并不能够为大多数得里至人所理解。

传闻他幼年曾经患过重病因此身体始终非常虚弱,这对于讲求武力的得里至贵族阶层来说显然是极为致命的打击。

正因为如此,年轻时代的他在失意和白眼之中度过,他甚至因为身体原因而被他的父亲剥夺了继承权。

同样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位现在威名显赫的大公在穷困潦倒之中结识了一群人。

这些人改变了他的一切,更改变了他的人生,曾几何时这位整天出入艺术沙龙的潦倒贵族子弟几乎被所有人所遗忘,直到他的弟弟——另一个能够继承家业的人选因为在爱情方面的挫折而最终死在了决斗之中,他才再一次回到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也许是因为痛失爱子的原因,那位年迈的父亲也在不久之后去世,在临死之前,这位父亲重新恢复了大公的继承权。

重新拥有了地位和权威,这位大公却仍旧和以往没有什么区别,在他的宅邸之中总是众拢着一批自命不凡的诗人、哲学家、艺术家,甚至连演员和讼师都成了他的座上宾。

曾几何时,得里至王国的贵族们全都以嘲讽的目光看待这个“另类”和“败家子”。

正因为如此,当奇迹发生的时候,几乎每一个得里至人都目瞪口呆,最初众人将这位“败家子”所取得的一连串成功归功于运气,不过不久之后一切都变得完全不同,特别是当国王陛下迎娶了那位新的王后,在得里至王国再也没有人敢于对这位“另类”的大公说三道四。

辉煌和荣耀从此始终陪伴着这位大公,谁都无法超越巴世蒙大公的地位,谁都不曾拥有能够和他相比拟的权威。

瑞博甚至记得埃克特曾经说过,在海德先生眼里没有几个人能够为他所看重,甚至连麦尔。道芬先生和菲利普斯亲王都无法令海德先生认同,但是这位巴世蒙大公却偏偏在此行列。

正因为如此,瑞博一直对于这位执掌异国朝政的赫赫有名的大公充满了好奇。

而此刻突然间听到有关这位大公的消息,瑞博非常希望能够借此机会从这位王子殿下的口中得到更多有关巴世蒙大公的情报。

不过从亨利德王子的神情态度之中,他同样也发现,巴世蒙大公恐怕不是这位王子殿下愿意提起的人物。

“王子殿下您好像对于这座城市同样充满了兴趣?”瑞博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无论我对巴世蒙大公抱有什么样的看法,我都不得不承认,大公的高超智慧和敏锐目光在得里至王国无人可及。他显然早就在注意你出生成长的南港,这座城市与其说是仿照佛朗克城而建造,还不如说是南港的缩影。二早利德王子殿下缓缓地叹了口气说道。

“您在这件事情上好像非常赞赏巴世蒙大公。”瑞博继续说道。

“你说得不错,我一直希望得里至王国能够成为一个强大而又富足的国家,可惜,得里至虽然强大却并不富足。得里至王国从来不缺乏英勇的士兵、睿智的思想家和哲学家,但是得里至人好像天性之中缺乏对于财富的理解。反倒是意雷人和你们佛朗士人非常擅长聚集财富,不过在我看来,意雷人之所以能够如此富有和他们那得天独厚的条件密不可分,反倒是佛朗士人依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得以聚集大量的财富。不可否认,得里至一向以来都和佛朗士王国是世仇,不过同样我们也无时无刻不在羡慕着佛朗士王国所拥有的一切,得里至人模仿你们的很多方面,特别是上层,几乎全都是佛朗士王国的崇拜者,只不过我们用另外一种方式来表达我们的崇拜。”说到最后这句话的时候,这位王子殿下表现出一丝淡淡的自豪和骄傲。

“我希望你能够像在佛朗克的时候那样,像当初对法鲁尔侯爵那样给予我一些高明的指点,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说根本就是轻而易皋的事情。”那位王子殿下非常客气地说道,不过他的话语之中却显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对于这细微的变化,瑞博并没有感到惊讶和恐慌,这原本就在他和埃克特的预料之中,事实上在他看来,这位王子殿下仍旧显得非常客气。

正当瑞博琢磨着应该如何回答这位王子殿下所提出的要求,突然间,那位福斯特骑士疾步走了过来,他凑到王子殿下的耳边轻声细语了片刻。

令瑞博感到好奇的是,他不知道到底是何等糟糕的消息令这位刚才还趾高气昂的王子殿下突然间显露出极度的震惊和恐慌。

特别是那充满恐惧的神情,更令瑞博感到疑惑不解,在他的记忆之中,好像从来未曾看到这种表情出现在这位王子殿下的面容之上。

无论是当初他在爆炸中跳下那高高的平台,还是面对那坍塌的山崖站立在岩石之上,即便在最危急万分的情况之下,他始终泰然自若,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在瑞博的记忆之中好像就只有杀手之王凯尔勒一个人而已。

一位无所畏惧的勇士突然间变得胆怯,一个从来未曾向任何困难低头的强者突然间显得异样恐慌,瑞博实在无从猜测到底是什么能够造成如此的后果,难道刚才那低声耳语之中蕴含着强大无比的奇特魔法?

看着王子殿下那匆匆离去的背影,瑞博暗自猜想着,他现在多么希望埃克特就在他的身边。

※※※

在一间布置奢华的卧室之中,亨利德王子神情凝重地看着半坐起来的老魔法师。

而那位希娅公主此刻正安安静静地坐在房间的一角,她的脸上布满了忧伤和哀愁,这是以往绝对无法想像的事情。

房间里面安静得令人感到窒息,而这充满压抑的气氛正是来自那位王子殿下的身上。

此时此刻他丝毫没有往日那镇定自若的样子,他的眉头仿佛凝结着焦虑,他的脸颊写满了忧愁。

过了好一会儿,那位老魔法师从冥想之中恢复了过来,他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才用异常低沉的语气说道:“王子殿下,请你不要流露出过度的悲伤和忧愁,你的父亲至高无上的国王陛下,已然在昨天下午悄然离开人世。”

“父亲大人虽然已经久病缠身,我们都有预感他将不久于人世,不过实在没有道理连再见我们一面都等不到。这件事情实在太过蹊跷,奥格大师您是否能够告诉我,我的父亲是否因为遭到别人的暗中黑手而导致死亡突然间降临在他的身上?”那位王子殿下满怀忧急地说道。

“我刚才已经察看过了过往的一切,并没有迹象证明陛下的去世是什么人刻意造成的。”老魔法师摇了摇头说道。

“也许有人用魔法篡改了事实真相。”那位王子殿下追问道。

“强大的力量也许能够封闭住我的眼睛,不过却没有办法用假相来迷惑我。”那位老魔法师异常肯定地说道。

听到这句话,王子颓然地坐倒在床沿之上。

“我要立刻赶回帕琳。”亨利德王子显得有些失神落魄地说道。

“如果你现在赶回帕琳,你将再也无法看到日出和日落,即便死亡未曾降临到你的身上,你也将终生被关在幽深的地牢之中。”老魔法师突然间说道,他的神情显得异常严肃。

这番话令那位神情显得有些恍惚的王子殿下突然间浑身一震。

“王子殿下,我们不是在佛朗克的时候便知道嗜血的秘密已经被居心叵测的人所泄露吗?你不是已经对此有所怀疑吗?难道你就未曾设想过,没有任何事先的准备,仓促之间回到帕琳会发生些什么?”那位老魔法师说到这里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亨利德王子猛然清醒了过来,噩耗传来的那一刻,他确实被悲伤和哀痛所左右,不过此刻他已然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他缓缓地站了起来,在房间里面转悠了几圈,然后语气低沉地问道:“大师,以您看来此刻我怎样做才能够避开危机?”

老魔法师沉吟了半晌说道:“我们此刻还无法肯定到底是谁暗中将嗜血的秘密送给了菲利普斯亲王,想必你的心中同样有着好几个怀疑对象。很可惜,所有和这件事情有关的任何线索好像全都被某个强大的魔法师所封闭住了一般,我丝毫无法找寻到任何线索。正因为如此,在我们的面前将会出现好几个有可能成为敌人的人物,而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都充满了智慧和威望,他们的手里更是个个掌握着庞大的权力,他们的幕僚同样为数众多。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你拥有着王储的身份,不过你应该非常清楚,得里至王国看重实力远胜于血统的纯正,更何况既然有人胆大妄为地将嗜血的力量当作是交易的砝码从菲利普斯亲王那里取得帮助,那么他必然已经为再一次内乱做好了准备。想必王子殿下你也考虑到了这件事情,从这个角度看来,能够拥有如此胆略和实力的人物就只有那么几个而已,不过这些人却是最难以应付的对手,而你却又不曾事先做好准备。”

老魔法师每说一句,那位王子殿下便用力点一下头,显然这正是他最为担忧,同样也是最烦恼的事情。

“大师,您是否能够给予我一些建议?”亨利德王子问道。

“我猜想,那个隐藏在黑幕之后的可怕家伙用得里至王国保守了几个世纪之久的秘密,换来的帮助之中就有干扰我对于过去和未来的预测能力在内,昨天那场突如其来降临到我们头上的灾难已然证明我的预测能力受到了干扰,虽然我所拥有的残存的力量使得我们脱离了死亡的结局,不过我始终感觉到那是对手刻意令我们得以逃生,要不然他仍旧拥有着很多机会,令我们全军覆没。失去了对于未来和过去的敏锐感知,我所拥有的价值便只剩下我浅薄的智慧和还算丰富的阅历。我刚才已经说过,在得里至王国注重实力更胜过对于血统的重视,同样,在你那位最为可怕的敌人眼里,此刻仅仅拥有血统上的优势的你,必定不是最需要消灭的对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的心目之中肯定对三个人有所怀疑,这样一来便存在着几种可能。”

老魔法师仔细地分析道:“第一种可能便是那三位大人原本就是一体,是他们联手将得里至王国的秘密拱手送给了我们的敌国。这恐怕是最为糟糕的一种可能,如果事情真的到了这步田地,我们几乎没有胜算的可能。不过这种可能性在我看来并不是很大,除了那三个人之中有一个人拥有着死硬的脾气,而且和佛朗士王国的那位亲王大人有着天大的仇恨,除此之外,如果那三个人已然结成同盟,他们根本就用不着出卖那对于任何登上得里至王国权力巅峰的人来说至关重要的机密。第二种可能便是那三位大人并非一体,那么他们之间必然首先发生冲突,这样一来局势便会变得微妙起来。在这种情况之下,局势可能发生任何变化,而且那三个人对你的态度同样会拥有任何可能,肯定会有人想要利用你的王储身份,这显然是一枚非常好用而又强力的棋子,不过同样也有人可能希望尽快将你毁灭,因为你所拥有的王储身份,同样也可能成为最无法预料的变数。甚至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有人同时希望利用你当作强有力的棋子,又打算在某个特定的时刻将你杀死,也许你的死亡还能够被他当作是一种武器,用来给予对手最为致命的一击。这种可能拥有诸多变数,而我们同样也能够在这些变数之中找到一线生机。不过这需要细致而又周密的头脑,而我所拥有的头脑仅仅能够称得上敏锐而已。”

对于老魔法师最后的谦逊之辞,无论是那位王子殿下,还是始终在一边一言不发的公主,都并没有感到有任何一丝意外,因为他们非常清楚这位睿智的老人言下之意所指的是什么。

“大师,您是指瑟思堡小继承人和他的那些随从?”亨利德王子语气低沉地问道。

“你已然对于他们的经历了如指掌,他们在佛朗士南方的成功防卫,他们对于佛朗克的彻底征服,他们那场几乎能够称得上完美的战争,所有这一切不都曾令你读叹万分?为了收集齐全所有的资料,不是花费了我们无数的精力和代价吗?你想必承认那些佛朗士南方人在制订和实施阴谋诡计方面是了不起的专家,他们在谋略方面所展现的才能和他们那精明无比的商人头脑一样令人赞叹不已。你将瑟思堡小继承人带来这里,原本不就是希望能够借助于他所拥有的商人头脑,来令佛朗克菲变得更为完美和繁荣,同样也找到一条适合令得里至王国迅速富裕起来的可行道路。而此刻你所需要做的仅仅只是,将原来借助他们那精明商人头脑的打算,变成借助于他们布置诡计和谋略的能力,将使得佛朗克菲变得富裕繁荣的设想,变成替你谋划如何铺设一条通向国王宝座的道路。想必那些佛朗士南方人同样也会接受我们的要求,因为此刻我们已然成为了他们得以安然回到佛朗士王国的保障。”

老魔法师的话令那位王子殿下连连点头。

“不过如何向那些佛朗士人提出联盟的要求呢?”那位王子殿下问道:“和我们比起来,那些佛朗士人有着更多的选择,他们如果打算放弃出使的使命,以得里至发生内乱为借口潜逃回佛朗士,根本就没有人能够阻止得了他们,无论是那个行走在黑暗之中的杀手,还是少年伯爵本人,他们想要离开简直是轻而易举,即便那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女人,恐怕也不像她外表所显示的那样仅仅只是少年伯爵床上的玩物,从那场死里逃生的经历看来,她恐怕同样也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很高兴你能够通过一个人的外表看透她的潜力,值得庆幸的是那位小姐还未曾强大到足以令我无法探测到她的过去。正如你所猜想的那样,这位美丽的小姐并非普通人物,她根本就不是传闻之中送给幼年时代的梅丁伯爵的生日礼物。不过你肯定想像不到,这位美丽娇艳的女子居然拥有着和埃克特先生同样的能力和地位,她同样也是那位海德先生亲自教导出来的参谋形人物,在两位黑道君王的最终决战之中,那令洛美尔先生和他所拥有的势力被连根拔起的惊人谋略,并非出自于众人以为的埃克特先生之口,而是那位小姐的杰作。”那位老魔法师缓缓说道。

“这不可能。”旁边一直一言不发的那个小丫头突然间惊叫起来。

“这确实令人难以想像。”那位王子殿下同样显露出惊诧的神情,不过很快惊诧转化为了喜悦:“这对于我们实在是太有利了,拥有如此高超的谋略家的协助,我们将无往而不利。”

“不过,怎么去说服他们呢?”王子殿下立刻犯愁起来。

“我们手里唯一拥有的砝码便是已然落到菲利普斯亲王手里的有关嗜血的秘密,菲利普斯亲王已然成为了那些佛朗士南方人无法逾越或绕过的威胁,而那位堕落的圣骑士塞尔奥特正是同时拥有着嗜血和圣骑士力量的武者,那些佛朗士南方人之中有两个曾经和塞尔奥特死战,他们会将我们当作是能够合作的盟友,只是这需要一些技巧。”那位老魔法师坦然说道。

听到这里那位王子殿下微微地皱起了眉头,因为任何和嗜血有关的事情,对于得里至王室来说,都是不能够为别人所知的秘密。

同时他更为担心,这也许同样也会引起那些佛朗士南方人的兴趣,拥有一支能够抗衡圣骑士的兵团,无论是在和菲利普斯亲王的对峙之中,还是面对其他危机都将令瑟思堡占尽上风。

“殿下,那些南方人对于力量的追求和你所想像的并不一样,我相信海德先生更愿意拥有几个像那位杀手一样的帮手,而并非是一支强大无比的军队。当无可抵挡的力量全面压过来的时候,那些南方人想必情愿退却或者投降,绝不会希望发生一场毁灭一切的战斗。退却和投降,至少能够令他们保住生命和一部份财产,房屋和城市也将得以保全,只要有这些他们便能够束山再起,而战争却会令一切化为乌有。正因为如此,那些佛朗士南方人即便拥有了嗜血的力量,他们也会将它当作一个非常有价值的机密锁在厚重的箱子里面。”老魔法师一眼便看穿了亨利德王子心中的忧虑说道。

王子殿下再一次点了点头,他原本紧皱着的眉头缓缓地舒展开了。

※※※

对于在马车上面已然休息过的瑞博来说,数小时的睡眠足以令他的精神和体力得到恢复。

而清晨城里那喧一闹嘈杂的声音,对于从小生活在南港的他来说,显得那样亲切和熟悉。

轻轻打开那紧靠着大街的窗户,享受着那充满着水汽的早晨清新的空气。

远处的景色被一层朦胧的白雾所笼罩,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两座尖尖的房顶耸立在那里。

马蹄声和车轮碾压路面的声音透过那重重白雾从四面八方传来,和南港一样,这里的清晨显得异样繁忙。

大街两旁的店铺全都在忙着做开门前的准备,还有那负责清扫街道的工人,正用巨大的扫帚让那被晨雾打湿的地面,变得干净整洁。

就连旅店的伙计也在做着开店的准备,一阵浓郁的烤蛋糕的香气,扑面而来。

正当瑞博沉醉于眼前这熟悉又显得陌生的景象之中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还没有等到瑞博回答,门已然被打开。

对于如此没有礼貌的举动,瑞博甚至没有回头便已经知道是谁来到了他的房间。

会这样做的除了芙瑞拉小姐,便只有那位刁蛮的得里至公主殿下。

“希娅公主,您有什么事情吗?”瑞博小心翼翼地问道,面对这个刁蛮家伙,他不得不时刻提高警惕。

“佛朗克菲是一座非常有趣的城市,要不要我陪你好好逛逛?”那位公主兴高采烈地说道。

“怎么敢劳公主的大驾。”瑞博异常谨慎地说道,他可不想和这位公主殿下有任何联系,每一次和这位公主殿下有关的事情,总是令他感到极度的头痛和烦恼。

这位公主殿下不仅仅有着一副险恶的黑心肠,更可怕的是她身处于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这个漩涡随时会将一切吞噬进去,瑞博避之唯恐不及,又怎么敢主动跳进里面去。

“没有必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吧,对了,自从在佛朗克遇到那次意外袭击之后,我还没有和你在一起单独相处过呢,我可从来没有忘记,你还欠我一条项链。”那位公主殿下要挟道。

一公主殿下,我好像已经将项链给您了。”瑞博说道。

“我并未曾收到啊!也许又有哪位高明无比,能够自由出入宫廷的小偷,将那还没有到我手里的项链偷走。”那位公主殿下微笑着说道。

对于这位公主殿下反覆旧事重提,瑞博连忙加以小心,因为他非常清楚,这显然是即将有事发生的征兆。

也许这个刁蛮丫头是奉了她哥哥的命令,来要求自己帮助他们将这座城市变得更为完美,不过也有可能和昨天晚上那个令王子殿下显得神色匆匆、忧急惶恐的消息有关。

想到这里瑞博微微皱了皱眉头,无论是哪种情况他都不愿意面对,但是他偏偏就是没有办法从中挣脱出去。

和公主殿下一起走在大街之上原本应该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因为此时此刻的希娅公主打扮得确实像是一位高雅华贵的王室成员。

她的脸上丝毫看不到往日那刁蛮任性的样子,甚至看不到一丝属于小女孩的模样。

任何看到她此时此刻的模样的人,都会认为她是一位成熟、懂礼、典雅、端庄的公主殿下,更会被她那独一无二的高贵气质所征服和倾倒。

不过深知这个家伙底细的瑞博,却丝毫没有被这些假相所蒙骗,他尽量令自己显得对四周的一切很感兴趣,而丝毫不给那位公主殿下以能够和他更为靠近的理由。

瑞博并不希望引起任何误会,而他最担心的是,这位公主殿下非常有可能刻意想要制造一大串误会。

对于这个家伙的刻毒,瑞博早已经领教,正因为如此他时时刻刻都保持着警惕。

不过除了身边的游伴令他感到有些不自在以外,这趟闲逛倒也并不令他觉得无趣。

佛朗克菲虽然看上去和南港非常相似,不过只走过一条街道,瑞博便感到内在之中大大不同。

这里的店铺之中,并非像南港那样到处充满了来自异国他乡的珍贵货品,虽然也有一两件瓷器,几匹绸缎,还有一些玻璃混杂在货品之中,不过它们在这里显然仅仅只是点缀而已。

放满店铺的大多数是一些光怪陆离的小工艺品,有趣的木制小动物、精巧的铜制和锡制的士兵、漂亮的布玩偶,还有木雕圣像和色彩艳丽的陶器,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精致的小水彩画和油彩风景画。

而另外一条街上则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精美木料,更有无数雕刻精细的家具部件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店里。

所有这一切令瑞博感到非常好奇,他已然看出那位大公建造这座城市的意图,这是一座属于平民的南港,这里的一切充满了平民化的气息。

如果说南港的存在是令越来越多的商人聚集越来越多的财富,成为新的贵族,那么这里便是令平民分享更多的财富。

到底哪种方法更能够令一个国家变得富足,瑞博的心中并没有把握,不过他至少已经知道这位大公并非一个简单人物,他的远见和睿智显然足以令海德先生将其当作是一个非常难以对付的人物。

正当瑞博皱紧了眉头想着这些心事,突然间他看到远处的一间酒吧门口正有人笑吟吟地朝他招手。

那个人正是亨利德王子殿下,而他的身边坐着那位年迈的魔法师。

看到此情此景瑞博知道真正的麻烦已然到来,而他却偏偏无从知晓,那将是多么巨大的麻烦。

不过现在既然箭已然被扣紧在了弓弦之上,也由不得他往回退缩了,瑞博硬着头皮朝前面走去,他在心底暗自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