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半球和北半球的记忆是相反的。】
【相反的车道,相反的经纬,相反的四季,我说晚安的时候你已经睡了,你说银河很美我抬头却什么也没有看到。我们生活在同一片星空下,却仿佛有着二个星球的孤单。】
一千级台阶是墨尔本市郊有名的徒步胜地,从三个不同难度和坡度的小径出发都能够登顶成功,但付出的努力程度就像男追女和女追男,相似却有着本质上的的差异。
“照你的说法,不如我们就选中等难度的出发点吧,比较有那么点二情相悦的意思。”文龙站在山脚下扶了扶黑色的方框眼镜,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我觉得迎难而上才是男人的浪漫,更少人能看见的风景往往才具有吸引力。”纪彦显然有着不同的看法。
文龙看了一眼那条连阶梯也没有的坡道,蜿蜒向上盘旋成森林深处的小黑点,不禁苦笑的摇了摇头:”奉陪到底才是男人间的浪漫,迎难而上是会被现实击打得头破血流的,所以你说的不对。“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纪彦不服气,因为他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
文龙没有再说话。既然二人统一了想法,便背着包踏上了那条坡度最高的道路,本着既然来都来了就彻底征服这片小森林的乐观主义精神,不如就挑战一下。
墨尔本属于平时若不下雨阳光就会很好的城市,阳光穿过树隙变成一道道细长的光柱,好几个人也合抱不过来的巨大树干倒在半路,上面又长出了青青的苔藓和藤蔓,孕育了新的生机。
“真是一个有生命力的地方。”纪彦看着潮湿的雨林里有水珠从高高的枝丫上滴下,穿过细细的光柱时反射出彩虹般的颜色,落在地面郁郁葱葱的青草叶子上缓缓滚动,像清晨时凝结的那些露珠一样晶莹好看。
“新的和旧的,消逝的和再生的,到不了的和回不去的,就像是一个死循环。”文龙因为体态微胖,已经有了些气喘。
“这个比喻就像是我跟你说瓜很甜,然后你告诉我这个瓜它经历过的事儿可不少。我觉得其中有故事。”
“没什么故事,只是突然有点文青了而已。”文龙摆摆手。
“这雨林里只有我们二个人,前面的路还很长,不如跟我说说吧?”纪彦不依不挠的问着。
文龙沉默不语。
半山腰上。
“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纪彦依靠在栏杆上,气喘吁吁的问道。
“谁没有喜欢过一个人?“文龙仰起头,喝水的样子就像在喝酒。
“我指的喜欢,是非常的喜欢,和一般的喜欢不一样。”纪彦追问。
“其实区别只是以前只喜欢一个人,但后来只喜欢一个人了。”文龙这句话真的好拗口,但是纪彦听明白了。
“所以你现在单身了这么久,是因为以前非常喜欢过一个人?”纪彦敏锐的捕捉到了重点。
文龙犹豫片刻,说道:“你不会想知道这种感受的。”
“我想我能理解...我遇见了一个喜欢的女生,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是要要把这份喜欢深埋起来永远不说,还是冒着以后失去她的风险试着追求她,很矛盾。”
“真的,你可以在树下挖一个洞,说出所有的东西然后把土盖上,永远把它憋在心底...或者帮帮我。”
“不能被分享的秘密会变成一根刺,如鲠在喉,或许只有说出来才能拔出来。”纪彦擦了擦额头的汗,真诚的说道。
文龙再次考虑,汗珠顺着他的脸庞滑落打湿了一片前襟,风和草都仿佛停止下来,四周一片寂静无声。
“故事的开头该从何讲起呢?她的名字叫白钰静,我就叫她小白吧。”他的目光是向上看的,眼中有了追忆的神色,跟随着低缓的讲述声,画面渐渐变成一片黑幕,把人的记忆拉回很久以前。
......
......
2002年还是文龙初中刚毕业的时候,全年纪的人都挤在大堂里参加学期末的毕业典礼。
毕业典礼总是伤感的,如果碰巧还在阴天时下起了朦朦胧胧的小雨,便更添几分离别时的哀愁。
每个人的学生记忆里都有一个共同追过的女孩儿,他们那时候也不例外。
班上有一个女生个子很高,白白净净的脸和长长的头发,她的名字叫白钰静。初中三年以来她不仅是班上个子最高的女生,还是年级男生眼中共同的校花。
她还是一个很要强的女生,学习成绩好而且从不过多的和男生掺和,文龙曾经对她动过一点心思,但很快也觉得只是自己镜花水月的幻想而已。
她是优秀的,也是高傲的,她更是倔强的,不会轻易低头的。
初中时所有的爱恋都起于朦胧和一些简单纯粹的好感,所以当她主动在校门口亲口告诉男孩喜欢他的时候,他非常的震惊,惊讶到脑袋整个都短路宕机重启。
“你...喜欢我?开玩笑吧,你喜欢我什么?”文龙看着眼前眯着眼笑的女生,以为自己幻听了。
“我喜欢你像我啊,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他们总是要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跟我出去玩,其实我喜欢认真学习的男生。”女孩把他拉到操场的小角落,轻笑道。
“那...那真的很不错...不是,我是说学习真的很不错。”文龙挠着头,语无伦次。
“我说,我们在一起吧。”那时候的女生总是会显得更成熟一点。
“好..好啊,以后就叫你小白了。“文龙心中乐开了花。
同年,周杰伦已经火遍了大街小巷,一首《可爱女人》在文龙的MP3里反复播放,如果要形容那时候的心情,应该是像嘴里含着糖一样,每天就连说话都有甜的感觉,唱着《双节棍》也能不自知的笑出声来。
“喂,文龙,你长大以后想要做什么啊?”图书馆里,小白咬着笔头看着他,长发如瀑。
“想要和你在一起啊。”文龙停下手头的作业,指尖穿过她的长长的头发。
“哎呀,别闹啦!我是好好问你的。”小白脸上带着羞涩的神情,狠狠的扭了一下文龙的手臂。
“哎哟,好痛!我没想过啊,可能是以后当一个人民教师?”文龙胡乱绉道。
“不过你学习成绩这么好,好像说的是有那么点道理。那你觉得我要当什么呢?”小白歪着头想了片刻,将脸蛋凑到文龙面前。
“我觉得吧,我以后一定能赚大钱的,所以你当什么都不重要,我养你啊。”文龙吧唧亲了一口她白白的脸蛋,觉得小白这个名字真是适合极了。
“吹牛!教书哪里能赚很多钱,但是我不嫌弃你。”小白眼睛弯成了月牙,嘻笑道。
“你还敢嫌弃我?看我先下手为强!”文龙张牙舞爪的向小白扑了过去。
“啊!别闹,在图书馆呢!”小白惊叫一声跑开,引得自习的人纷纷抬头行注目礼。
......
2003年,非典爆发,全国上下陷入了一片恐慌,严防严控的口号张贴在大街小巷,长街出行的人们无一例外戴着厚厚的白纱口罩,步履匆匆,过氧乙酸的消毒水味儿弥漫在所有的公共场所。
“文龙,我好像被感染了...你说我会不会死掉?”小白含着温度计,在电话的那头声音颤抖,她这二天竟然发现了自己有感冒和持续发烧的可疑迹象。
“瞎说什么呢,你要有事了我陪你扛着!”文龙在电话那头情绪激动的说道,套上外套便发了疯般的向小白家冲过去,因为太着急连口罩也忘了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