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澜那一脚下的虽狠,但她对力道的分寸拿捏极好,还不至不能人道,至多叫罗汐卧床几日便可痊愈。然而真等罗汐可以行动自如的时候,墨澜一早就领着新兵登上了文山。
十里路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但对于一开始武功底子并不扎实的那批新人来说,一路跑到文山脚下,然后再迅速登上去,这已经是十分要命的事情了。
不过话虽如此,队中却并无一人敢出怨言。墨澜是新晋的将军,逐月骑两战成名,自然有不少人是奔着他们过来的,加上这批人是墨澜亲自挑选出来的,早在第一天的时候墨澜就已经声明过她的要求,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受不了的话,滚。
墨澜在军中话素来是不多,但这同时也就意味着她的每一句话都有千钧之力。逐月骑里的老兵在她手下一段时间后已经唯墨澜马首是瞻,新兵在入营之后显然也是被老兵知会过的,要离开的人早早便离开,墨澜并不阻拦,只是要留下来的人,从决定的那一刻起,就没有翻悔的余地。
等众人登上山顶,距离他们离开平北大营已过去了几两个时辰。
到了山顶上的空地,墨澜让众人休息片刻以作调整之后,便开始了一日的训练。
脚力不好,骑术便无法精进。是以作为骑兵而言,墨澜给他们安排的第一项任务十分简单,那便是——蹲马步。
蹲马步着活看着简单,但要是长时间做下来却是十分折磨人的事情。墨澜四岁开始习武,在墨文飞的铁拳教育之下,一开始便以两个时辰为限。墨澜第一天完全撑不下来,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站立不住,迫于墨文飞淫威才勉强结束。第二日双腿酸软的几乎无法走动,然而墨文飞对着女儿却丝毫不心软,马步要蹲,蹲不住了,便以手代脚倒立而行。一直到她离家之前,从不间断。到了后来,即便保持着马步五个时辰分毫不动也全不在话下。
她那惊人的腿力与臂力亦是源自于此。
逐月新兵没有她那么变态的老爹,也没有她那么变态的训练量。是以半个时辰不到,大部分人都深切体会到什么叫做腰酸背痛腿抽筋,而一个时辰之后,部分军士已经摇摇欲坠,能撑下来的人堪称凤毛麟角。
而墨澜只是以相同的姿势站在大军背后纹丝不动,一旦有人开始晃动,她手里的石弹子便毫不留情的打到他们手臂上,她打的位置十分巧妙,伤害不大,却剧痛钻心。是以在一行人都尝过石弹子的自为之后,即便是要晕倒,也是要以蹲马步的姿势晕。
墨澜看着那群集中精力训练的众军士,脑子里的了片刻空闲,便又浮出前夜罗汐那张认真到不能再认真的脸,和那个危险的距离。
墨墨。我不管你看到了什么,我只是有一点要告诉你,我罗汐没有娶妻,没有妻子,即便有……
他没有娶妻,她又为何觉得雀跃?而他后面那几个轻的几乎听不清楚的字,到底又是什么?
墨澜愣了愣,这是什么状况?为什么只是想到罗汐,她就会这么慌乱?就连当初重新见到君未已,她都没那么纠结,甚至再见到君未已时,只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虽然慌张,但并不让她太受影响。
仿佛喜欢上君未已,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思及此,墨澜心头一跳,难道……难道……自己竟是喜欢上那个无赖书生?
——这怎么可能?
他那么弱,又终日说着些没脸没皮的话,还是个断袖……她——怎么会喜欢上他?
可为什么想到他他辉煌会乱会心疼?哪怕知道他有妻子,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和障碍有多大,哪怕只是作为朋友兄弟,她都希望自己能够看到他?
甚至那天,他若是真的吻上去,她恐怕也不会拒绝……
墨澜晃了晃脑袋,把自己的神识拉回来,现在还在训练当中,作为将领居然在走神,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然而很快,四周不同寻常的氛围让她完全清醒了过来。
山顶宽广,偶尔会有风吹落叶沙沙的声响,只是在这里面,竟还夹着着一些密集的脚步声,哒哒哒哒,细碎却又清晰,就在他们四周!
墨澜脸色一白,迅速的站直了身子,吹了一个集中的口哨。新兵虽然不明就里,但看着她的表情便知道出了事,即便腿脚酸痛,也还是十分快速有序的集中到她身后。
“大家提神,我们只怕——被包围了。”
她的声音冷静的可怕,与此同时,那脚步声也朝着他们越发的逼近。墨澜额角已经滑出汗水,而手已经移到腰间的长刀上。
随后,北烛大军的身影都显现出来,被包围的外围慢慢的走进来一个高大的壮年男子,身材高大,脸上却是一片惨白色。看着装束当是这批北烛军的将领。那人看着墨澜,唇边勾出一个不屑的微笑:“平北将军留活口。其余的人,杀、无、赦!”
墨澜墨色的瞳仁一缩,长刀出鞘,直直的朝着迎面而来的北烛士兵劈了过去!
……
……
平北大营后方兵医院,罗汐正趴在案前咬着笔头头疼。看着宣纸开头“吾妻青青”的昵称,而在被镇纸压在一旁的则是另一封信,应是从别处寄回的回信,抬头处写的是“夫郎罗汐”……
然后往下便是一些十分委婉的思念之词,字字句句情真意切。罗汐先是翻看了一阵,搁下后提笔写了几句,转念一想又将纸引火烧去,重新再起笔,斟酌半晌,才慢慢的写出了好些内容,却又不知为何只觉得心烦意乱,写了小会便摔了笔,捂着脑袋干坐起来。
就在收笔的那一刻,一个声音从帐外传了进来,声音温软柔和,如三月春风拂过,带着三分淡淡的笑意:“罗大夫,叨扰了。”
知道叨扰了还来。许是因着墨澜的缘故,罗汐看着君未已总觉得是有敌意的。不过如今以他监军的身份,不说别人,便是沈亭都要让他三分,加之墨澜与他的情分是摆在那里的,罗汐便是心里再怎么不爽也不敢造次,只皮笑肉不笑的起身迎他入座:“怎敢怎敢?君大人光临,还真使此处蓬荜生辉啊!”
君未已以扇抵唇微微一笑:“罗大夫是小澜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这些日子小澜多得罗大夫照顾,我作为小澜的亲人,在此便先替小澜谢过了。还没来得及问你那日的伤如何?”
这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那日被墨澜一脚踢得几日起不得身是在是太损男性尊严……
罗汐暗里翻了个白眼,连连摆手:“不敢,我与墨将军也属缘分,认识她是我的福气,不敢应你的这份谢。不过是个小意外,现下已经无碍。”
君未已对墨澜的关心倒是实在,只可惜……亲人啊,若是叫她听见了,想必会很伤心吧。
罗汐轻轻的叹了口气,摇头:“说起来怎不见墨将军与大人在一起?我若没记错,接待君大人的,当是墨将军才是。”
“小澜自然有他要忙的事情,既是身为将军,他有他的责任,我怎好叫他一直相陪?偶尔远远的看他练练兵,我这监军的责任也算是尽了。”君未已顿了顿,有些疑惑,“对了……说起这个,我今日在平北营转了几圈都没见到小澜人影,还说许是到你这来了。你可见过他?”
罗汐一怔,旋即道:“不曾。不过新兵入伍,大抵是练兵去了。不在营中也不足为奇,应当不会出什么大事。”
话虽如此,可这句话却是罗汐安慰自己的,同时他心底却越发不安起来,只觉得许是出事了,然而这只是感觉,不得证实,他一时间竟也不知应当做些什么。
君未已点头:“小澜身手好,虽然平日不怎么说话,但做事还是有分寸的,自当不会出事。”
真是不要出事才好。罗汐叹了口气,勉强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