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山道:“哦,这屋里有猎户陈阿四前月留下的两只风干的山鸡,那位秦兄弟醒来问我有没有吃的,我便拿去煮了,他在外面守著呢;我进来看看你醒了没。
苏子墨听他一说就要下床去看,却见自己的腿上绑了两根木棍,还拿粗布裹著。
张大山忙道:“小哥你别动!你那腿摔得厉害,我才给你接上敷了药,不过你们下山後还得找大夫看,我那就是平时在山里摔了跘了自己整的土方法。”
苏子墨道:“我姓苏,叫苏子墨,多谢你救了我们。”
张大山挠挠头上乱发道:“苏小哥不用客气,我也是刚好遇到了,你们可是昏睡了一日一夜了,我还挺怕的,幸好都醒过来了,不然平白的我还得扯上人命官司!我说你们这些读书人也是,好好的城里不待,跑来踏什麽青,这山里有什麽好看的,还迷了路,你看看你这腿,没一两月不能好透,还真是自己找罪受。”
苏子墨一听便知这是秦正言的说辞,便笑道:“张大哥说的是,我们这不也後悔了麽?幸好遇上你,待我们回了城里,必当还礼相谢!”
张大山摇摇手道:“可别这样,我也不图个什麽,就是顺个手;你们也算是运气好```,”他突然压低了声音道:“这山里可有一夥山贼,还好你们没碰上,不然可就惨了。”
苏子墨心中一动,还没开口,就闻到了一阵肉香,秦正言端著只粗陶碗走了走来,碗里冒著腾腾热气,听见张大山的话,他将碗筷递到苏子墨面前,却对张大山道:“那为何没有人报官去剿灭他们?”
张大山忙拼命摆手,一脸惊恐道:“莫说这话!莫说这话!”
苏子墨碗里是喷香的鸡汤鸡肉,低头就喝,却被烫得直咧嘴,一边拿手扇风,一边奇道:“这是为何?”
张大山低声道:“离这山二十里处有个双叶镇,年前有一户姓李的,做胭脂铺的,当家人因为被劫了气不过,带了官兵来,在山里搜了三天也没找到山贼窝,便不了了之,结果一个月後,那家人的房子不知怎麽的著火了,镇上的人把火扑灭了才发现那家里的人全都被人杀死了,连五岁的小儿子也没放过,那叫一个惨!那个镇子归七义县管,县太爷倒是发了榜文,可是谁敢去报官啊!”
苏子墨与秦正言闻言都不再言语,张大山又道:“下午我带你们下山。全本小说免费阅读尽在新干¥线文学网”
秦正言道:“照张大哥这样一说,我与子墨岂若是回城遇上那帮山贼该如何是好?”
张大山笑道:“就你们这样子,便是从山贼面前走过去怕是也没人来抢,担心什麽?”
秦正言看了看苏子墨,再看了看自己一身,著实与乞丐无差,只是这真相却是不能告诉这张樵子,出门在外,这人心不得不防,万一这张樵子将两人卖给了山贼,那可就遭了;唯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到了永济城方有法子,便点著道:“说得也是,子墨,你说呢?”
说话间苏子墨碗中已然空了,听秦正言问他,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忙吐出口中骨头道:“是这样。”说完将碗递给秦正言:“秦兄,谢谢,还要一碗。”
张大山忙道:“你们等等。”说著出门去,不一会将那锅子也端了进来,放在一只草绳绑起的木架上道:“这样便好了。”他又去拿了几只粗陶碗来,舀了肉汤递给两人道:“给!”秦正言与苏子墨与他道了谢,又絮絮地聊了许久,看看天时,张大山道:“这便下山去吧,晚了怕就走不出去了。”
“也好。”秦正言道。
张大山屋子里拾掇了一下,找来个罐子,将锅里的肉与汤细细装了,挂在腰间,把锅碗拿去溪里刷干净了,背上砍来的一大捆柴来催两人。
秦正言坐到床边对苏子墨道:“上来吧,我这回有力气了。”
苏子墨趴到他背上:“若是没力气了,放我下来,找根木棍我能拄著走一会。”
秦正言笑道:“再说吧。”
背起他来,与张大山一同往山下去了。
果然到天将黑时,三人才到了一个小村子里,山坳里一片竹林中稀稀落落才七八户人家,房舍简陋,皆是茅草为顶,连瓦也不见一片,可见村里人日子艰难。
张大山将两人带到一户房舍前:“这里是我家,家中现只有我与母亲,今夜只怕要委曲二位在我家里将就一夜了。”
秦正言道:“多谢多谢,倒是我与子墨叨扰了。”
张大山咧嘴一笑,推门进屋,嘴里喊道:“娘!娘!家里来了客人,您快出来。”
秦正言将苏子墨放下来扶著进屋,就见一名老妇人掀开里屋的破布帘拄著木杖摸索著走了出来,双眼灰黯,一看便知是失明;戴著蓝布的抹额,满头白发挽成髻,用木簪别著,一脸的皱纹与风霜,一身灰布衣上满是补丁,眉眼间却甚是慈祥,她咳了两声,方道:“山儿,你终於回来了,昨天去了哪里,怎麽没有回来?是在山里遇到什麽事了吗?娘担心了一日一夜,快过来让娘看看。”
张大山连忙上前扶著她坐到屋里唯一一张还算像样的木椅上道:“娘,孩儿在山里遇到两个踏青的读书人,一个姓秦,一个姓苏,在山里迷路受了伤,孩儿将他们安置在溪口那间小屋里,又不放心,照顾了一宿,所以今天才回来,让娘担心了,孩儿不孝;娘,他们明日要回永济城里,孩儿想著他们今日没地方去,将他们带回家里来了。”
张母摸著张大山的头责怪道:“可别怠慢了客人,柜子里还有些米,快去做饭,还有```还有``那只芦花鸡,也``也杀了吧。”
张大山忙道:“娘,陈猎户留的两只山鸡,孩儿带了些回来。”
张母怒道:“怎麽能用阿四的东西来招待客人,快去!”说著举起木杖要打,秦正言忙道:“老夫人息怒!张大哥救了我与子墨的性命,我们已是感激不尽,怎敢如此苏烦您与张大哥,只是一口热水,我们已是满足了。”
苏子墨在一旁帮腔道:“是啊是啊,大娘,张大哥人很好,您别为难他;我不吃鸡肉,您别为难那只芦花鸡了。”
他往时在家里惹了祸犯了错也是这般的语气同苏明寒撒赖胡说,苏明寒一般便也不会罚他,此时又拿来对付张母,这老妇人的心自然比苏明寒又要软许多,一番话便说得张母笑了起来:“这位哥儿可人得紧,好吧,山儿,那你去看看还有些什麽,做好了端过来。”
张大山应了一声,摸了摸腰间陶罐,一脸喜悦,忙忙地去了灶房,秦苏二人才知他这肉汤与为他母亲留的。
张母冲著苏子墨的方向招了招手:“小哥儿,你过来。”
秦正言忙过去扶他,苏子墨借著力,单腿蹦到张母面前,张母侧耳听著,皱眉道:“这是怎麽了?”
苏子墨道:“没事没事,就是摔了一下,脚扭了,张大哥已经给上了药,不疼了。”
张母伸出手来,苏子墨这才看清她的手,指节都变形了,如老树皮一般开著皱裂,单看这两只手,便知她这一生不知吃过多少的苦;他想了想,将头凑过去给她摸,张母摸了一会道:“好孩子,你是姓秦还是姓苏?叫什麽?哦,对了,快坐下,别累著了。”
苏子墨自小便没有母亲,被这老妇人摸了两下,又是这般慈爱的语气,心里也有些难过,好一会才道:“我姓苏。”便在她旁边坐了。
张母道:“好好。”又对秦正言:“那你是秦公子了?”
秦正言道:“正是。”
张母道:“你也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