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一切也不过是我在心中粉饰太平罢了,亏我当时还感激薄梓墨高风亮节的救了康康,放弃了自己的女儿。
可真相竟然是这样,若不是在手术中发现了念念的身体就算移植了肾脏都无济于事,那是不是我的康康就会丧命于那间手术室呢。
思及此,我的身体竟然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不再是让我心疼的薄梓墨的颤抖,而是我,来自于我内心深处的颤抖。
剥开重重被美化了的迷雾,真相竟然是这样的,耳边竟然再一次响起下午时薄夫人说过的话,薄夫人那样理直气壮的指责我,说我迷惑了薄梓墨,说薄梓墨为了救我的儿子,宁愿赔上自己女儿的性命。
恐怕现在在所有人眼里,都是这样的,他成了为了女人能烽火戏诸侯的昏君,而我就是那个人人口中最为不耻的狐狸精。
那些不好的,恶意的词汇在我的脑海中乱冒。
我知道这样实在是太自私了,薄梓墨没有义务要求康康而不是念念,这些我当然知道,但是今晚的心情实在是大起大落,他说起方菲的时候,我心中那隐隐冒头的欣喜,知道他与曾经的妻子之间并没有刻骨铭心的爱恋,恐怕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心中那种幸好幸好的情绪。
到了这一刻,我才真的体会到人性中的邪恶,不仅是薄梓墨的邪恶,更多的是我的邪恶,我总是想事事都是对我有利的,人人都是疼爱我的,可是哪有那么多理所当然。
“栀言,我别无选择。”
薄梓墨的别无选择,我完全理解,易地而处,要是今天我站在薄梓墨的位置,面对曾经那样死去的妻子,面对妻子留下的唯一的孩子,恐怕我也会不顾一切。就如当时我知道康康可能会有性命之忧时,那种毁了一切的心情,而薄梓墨恐怕只会更加深刻。
我点头,轻声说:“我理解。”
理解你所有的举动,只是不理解自己为什么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还会傻傻的认为所有人都会对我好一样。
其实早该想明白的,吴晓璐,严亚宁,以至于现在的薄梓墨,都是如此,我总是在心底深处将他们都视为不会伤害我的人,这种盲目的自信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但是真的一直被这种感觉伴随着。
因为我的天真,在严亚宁,吴晓璐联手将我伤害的体无完肤的时候,我只想着逃避,并在内心深处抗拒着他们曾经伤害过的事实。更可笑的是,我美化这些伤害到,觉得是自己成全了他们,在三年后重复后的第一次见面时,我口口声声的对严亚宁,以及后来的吴晓璐说,你们去过你们美好的日子,不要在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成全你们。
很伟大吗?不痛吗?
可是我总是这样自欺欺人,给自己,也给别人找理由。
包括现在的薄梓墨,我一直在心里不断的美化着他,他是个救死扶伤的医生,他内心善良,他甚至为了我的儿子,放弃了自己女儿的生命。
我白活了二十八年,到如今我还是不肯相信人性本恶这句话,尽管生活已经将我撕裂。
我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姿势也像是被定住了一样,过了好久,我松开薄梓墨,低头说:“我们回去吧。”
我不抬头,当然也看不到薄梓墨是个什么表情,听到他说恩,我开始挪步。
这里离薄家的小楼,距离并不近,我们就这样并排走着,却没有在有半分开口的欲望。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甚至在心底嘲笑自己,明明是我自己非要逼着薄梓墨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在我看来坦白是一切开始的条件。
现在薄梓墨很听我的话,将一切都说了出来,偏偏我又接受不了了。
看,我就是这么个纠结又矫情的女人。
奇怪的是,这会我的腿啊,脚啊的,完全没有半分酸痛的现象出现,穿着高跟鞋我照样走的虎虎生风。
连身体的器官都知道,在有人怜惜的时候娇气,在无人怜惜的时候坚强,确实是这样,以前我极易感冒的,每次感冒都弄的惊天动地,扰的爸爸放下公司里的所有事,天天在家守着我,后来跟严亚宁在一起,我也是如此,每次感冒都严重的很,非逼着严亚宁找来家庭医生,给我治理才行。
可是独自带着康康的三年,我甚至连轻微的伤风都没有过,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说,不能病,万一我生病传染了康康,那可就是万万的不好。
到时候不仅我不能照顾在康康身边,而且康康也会有生命危险的。
人就是这么可笑,就这么一股气顶着,我生生就一次都没有感冒过。
娇气,病弱,说白了无非是有疼爱,宠溺的人围着你罢了,真到了无依无靠的时候,身体里简直会生出战无不胜的变形金刚出来。
那么以后,身边没有这些人,我是不是,还是能这般刚强铁汉下去。
我想会的吧。
生活总是还为我留下了那么一丝丝的温暖,还好,父亲还在,阿桓还在,康康还在。
最后的最后,留在我身边的,都是这些与我血脉相连的人,想到这里我脸上的笑有冰冷了下来,我曾经狠狠的伤害过我的父亲,也为了陈豫跟阿桓吵过架,那时候觉得我终有一天会离开他们,我会有友情,会有那种刻骨铭心的爱情。
当时那种不屑一顾的想法,现在看来竟然全部都是错的。
错的阿。
就这么无知无觉的走回薄家的小楼,胡叔一脸担忧的站在门口,看到我老脸上的皱纹都松开了些似的。
待我们走近,胡说赶忙说:“刚才康康闹的凶,哭了好一阵找你们,现在已经睡着了。”
胡叔喜欢康康不是假的,他脸上对我的关切也不是作伪的,我很感激这个老人家,我并没有跟薄梓墨说过薄夫人来过的事情,但是薄梓墨还是知道,那么肯定是由胡叔说的。
我很感激的浅笑,“谢谢您阿,胡叔叔。”
胡叔看我还能笑的出来,皱起的眉都舒展了,“没事,没事。”
我继续往楼里走,想着去看看康康,那孩子没我在身边,总会睡的不安稳。
突然薄梓墨拉住我的手臂,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栀言?”
我轻轻的拂开他的手。
“让我想想,我还没想好。”
说完,我便头也不回的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