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害怕么?”照片上的人笑面如魇,指腹摩挲着那熟悉的轮廓,易烊千玺终于愿意开口与他说一句,沉声发问。
一个活着的人问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害不害怕。
老白的心里只想发笑,可是脸上却还是不动声色,盘着腿换了个舒服了点的高度,他脸上的皱纹随着他的挪动一会深一会浅:“怕你什么呢?”老白笑眯眯的反问他,知道他已经有些不省人事了。
话语未落,易烊千玺的左手便不再抚摸那张照片,倏尔后仰,轻轻躺在地上,将两条胳膊枕在脖子下。
墓园里的灯光尤其的黑暗,夕阳渐渐下山,易烊千玺的酒醉看不出来,只是多多少少有些清冷,后脑勺贴近泥土的时候,鼻子里还满溢着青草的香味,在他的眼里,倒映着灰蓝灰蓝的天。
“我不是人。”
傻了一样,他深邃的眼睛里灌满了温柔,仿佛看着某一个远方。
哪怕知道他是胡说,老白却还是听得一愣一愣,不再捋胡子,斜过头看他。
白昼的最后一点光折射在他的头发上,星星倾注在眼睛,他往天上看,老白也随着他的目光望着天,老白开玩笑,说你不是人,难道你是鬼。
我是不人不鬼的鬼,我的爱人住在极***里,她是天使。
极乐的天堂?
老白悠然望着暮色里深浅不一的云,淡淡笑了:“白天才是天国,晚上的人间天空呐,是那洛迦,”他拔掉草丛里不知何时被人揪断的草茬,就势躺在易烊千玺的身边,高傲地轻哼一声,“你的爱人住在那洛迦里?那可不是个好地方,那里可没有天使。”
闻言,原本并不在意他的人忽然在身侧转过头来看他,察觉到投过来的目光,老白翘着二郎腿,把那草茬咬在嘴里。
飘过来一片云彩,面纱似的遮住了大半个月亮,老白脸上的月光黯淡了一点。
明明并肩躺着,咫尺之间的距离,可却彼此寂静,同这墓园里的安静和青草香,就好像下过雨的树林一样,没有人主动打破,这安静与静谧便一直持续下去。
停滞的几秒,那个在他身边愣了神的男人张了张嘴,想要问的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悄然别过头。
眼里的情景在脑海里仿佛变了样,他咽了咽将要哽咽的喉,失魂:“那洛迦是什么地方?”
“那洛迦呢……怎么说……应该是你们年轻人经常说的,十八层地狱吧。”
“地狱,是地下的。”
“不,那洛迦是天上的。”
老白反驳易烊千玺的话,四处寻找着天空,忽然伸出一根苍老枯瘦的手指,遥遥指着一处远方深处的云:“呐,它在那儿。”
“和天国一样,是活着的人们所看不到的地方。”
易烊千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好像就在天空的边缘一样,黑漆漆的幕布里,藏着老头嘴里那个黑夜那洛迦的地方。
老头说它也和天国一样,都收纳着死去的人,只是一个掌管着罪恶和转世,另一个怀揣着圣洁永生;白天里的天空,属于缥缈有如云层之上的天国,而黑夜,却永远包围着那洛迦。
“你说你爱人生活在晚上的天空里,可能,她只是去了天上,在那洛迦里待着吧。”
几乎没有多少人能在死后被带往天国,沐引使也不会。
老白见过太多,那些名义上在人间有着丰功伟绩和鼎鼎大名的人,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在黑白无常的身后,一遍一遍的询问为什么这不是踏上天堂的路。
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他不忍转过身看身边那个神色晦暗的人,即使他永远能够看到祭祀的人祈祷逝去的灵魂能在天堂里安息,也从不会知道他们祈祷的那个灵魂,在临死的前一刻被写进了那洛迦的名单里,可他还是不想告诉易烊千玺,在那洛迦的使者名单上,记着沐雨瞳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