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从两翼派出骑兵,一开始就摆出了决战的架势。
标营和往常一样,一马当先,只在中军留下一队人马,护卫主帅。
岑丹初在右翼,率领标营一、二、三队,加上右翼将领白贵的骑兵,约有五百名骑兵。左翼骑兵稍弱,约有四百名骑兵。
火炮还在不停的射击,但炮声稀疏。双方都已明白,彼此的冲天炮都不够用,需要向前推进,以发挥鸟铳、子母炮的火力。
此刻,就得派出骑兵,试探性的交锋。明军骑兵一出动,清军也派出了骑兵。这是正常操作,清军必须保护阵前的炮兵。
一里路,不过是三百六十步远,合五百七十六米。对步兵来说,这是一段漫长的距离。对骑兵来说,同样也不算近。
“列阵!成密集队形!”岑丹初大喝一声,旗手挥舞令旗。
骑兵同样需要列阵。标营一、二、三队骑兵成密集队形,三队在中,一队、二队分布两翼,重甲骑兵在前,轻甲骑兵在后。右军的骑兵不如标营精锐,跟在标营身后。
三队队形更加密集,骑兵左右邻近,近到彼此可以拉手。
战场之上,骑兵深入敌后,冲击速度过快,人、马往往胆怯。成密集队形,可以形成群体效应,鼓励兵马前行。
金朝曾有“铁浮屠”、“锁子马”,用铁链把三十匹披甲战马连接在一起,再配以重甲骑兵,纵横北方。
“快走!”丹初下令,骑兵开始向前推进。说是“快走”,其实是慢跑,为的是节省马力,保持队形。
清军骑兵人多,倒没那么多顾忌,队形稍显散乱。
行至相距两百步时,骑兵停下收拢队形,而后“慢跑”。
至一百步,敌军已经看得分明。岑丹初左右都是粗重的呼吸声,自己也不由自主地取出大梢弓,摸出一支箭矢,下令“快跑!”
再往前走五十步,就可以射出弓箭了,已经没有时间再收拢队形了。
岑丹初抽空看了下队伍。三队还算整齐,一队、二队勉强能够满意。身后的右军骑兵可就糟糕透了,队形疏散,左右互不呼应。
不是自己的兵马,不好说他们。
该死的“军营制”!
古代组织动员能力弱,常以一营三千人为最大编制单位。战时,则抽调若干个营组成一军,指派一人指挥,由此兵不识将,将不识兵。各营官又互相平行,互不隶属,配合不密。
这种军营制延续了上千年。直到清末袁世凯小站练兵,在北洋军实行层级指挥,才最终将其打破。
标营人马虽少,却也是一种变相的军营制,六个标兵队直属于焦琏。他是统帅,显然不能亲自指挥这六个标兵队。
自己实为三队管队,却要临时指挥一队、二队,显然不会顺畅。嗯,将来若有机会,一定要革除这种弊端。
须臾,两军已经相距五十步。岑丹初收住心思,下令“冲击”,骑兵全速向前,弯弓搭箭,瞄准敌军射击。
近距离下,最好用的还是大梢弓,威力不比火枪差,射速、可靠性又比火枪好上许多。
不过,大梢弓拉力重,一般士兵很难拉得动。
“嗖!”丹初使用大梢弓已经很熟练,在马上骑射虽不如立射稳,却锐气正盛,把大梢弓拉满,抢先射出一箭。
箭矢飞出,一名清军应声而倒。紧接著,他弯身摸鞬,取出一支重箭,再次弯弓搭箭,略作瞄准,迅速射出。
敌人的箭矢也飞了过来。前面一声怪惨叫,有同袍身著铁甲,仍被箭矢贯穿,正中胸口,跌落马下。
大梢弓配重箭,近距离可以贯穿铁甲。因此,有骑兵会在战时身著多层铠甲。满洲八旗中的达斡尔骑兵,甚至会身著三层铁甲。
前日,岑丹初率三队到监军太监处抢劫,弄到了一副锁子甲。这两天,他都内著锁子甲,外面再穿一层铁甲,防护力更胜一筹。
同袍战死,这是战场上常有的事。岑丹初心里咯噔一下,再次拉满弓,射重箭,又中一名敌军。
回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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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嘡啷……”
前面的重甲骑兵已经接战。他们多使用长矛、马槊等长武器,借助马势,速度奇快,若能刺中敌军,往往开膛破肚。
岑丹初射出第四支箭,两名敌军已经近在眼前。他赶忙放下弓箭,取出马槊,“嘡啷”一声,兵器相交。马槊压下对方的长枪,再一抖,划破敌军头盔,顿时脑浆四溢。
另一名敌军乘虚而入,挺枪刺来。丹初小心闪过,左臂已被他的长枪划过。枪尖穿透铁甲,为锁子甲所隔,只留下一道皮外伤,渗出点点血丝。
岑丹初大怒,拍马向前一步,左手抓住敌兵的长枪,右手持槊猛地一顶,槊刃已经穿透敌兵身体。
身后的旗手纷纷赶来,把丹初护在中间。
两军骑兵搅在一起,互不相让,杀得难解难分。
明军步兵这边,继续稳步推进。按照鼓点,左、右、中三军依然每十步停一下,但步伐速度已经加快。
清军也开始向前推进。三藩皆出自东江镇骁将,所部训练有素,可以每十五步一停。
两军只剩不到二百步了。文昌门上的红衣炮队仍在射击。 这群番兵,虽说要价甚高,却很讲规矩,炮术也很精准,敢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发炮,居然还不伤到自己人。
两百步以内,可以施放佛朗机炮了。明军停了下来,在重甲步兵面前推出冲天炮、佛朗机炮、子母炮、虎蹲炮等轻型火炮。
明军火器发达,装备很多。佛朗机炮引自欧洲,一母炮配三子炮,打完一发子炮,可以换上另一发子炮,射速很快。子母炮与之类似。
不过,这种火炮有个致命的弱点:炮膛气密性差,炮弹威力不够。
明朝为了改进佛朗机炮,下了很多功夫,却用错了方向。
清军更青睐冲天炮。冲天炮可发射开花弹,威力较大,制作昂贵,只有八旗兵才能装备。八旗临战时,常以汉军八旗操作冲天炮,满洲八旗派人督战。
满洲兵不习惯南国气候,并未深入两广。
双方一顿炮击。铅子、开花弹不断落入阵中,官兵伤亡倒下,后面的士兵就得补充上来。
没人敢临阵脱逃,擅自撤退必遭斩首。主帅也决不能下令撤退,否则定会兵败如山倒。也不能一窝蜂向前冲,否则敌军必会以逸待劳,轻松收割首级。
只能硬著头皮不动,所有人都祈求上天保佑,不要让炮弹落在自己身边。如果军队纪律不严,士兵缺少训练,往往会在此时崩溃。
双方的炮弹都不密集。明军佛朗机子炮用完,随即继续前进。
大兵团作战,就是这么枯燥,就是这么程式化。越往后,可以施展的兵器越多,杀戮也将更加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