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秋月目光冷冷看着面前神色各异的人群,在王贵身上着重停留了几秒,王贵只觉得头上瀑布汗,不一会儿就将身上的衣服湿透了。“王总管,安排几个人,将耿妹妹换个房间,黄太医,开副方子,让耿妹妹喝了,解了那毒素,你们几位嬷嬷给我听好了,耿格格和肚里孩子的命现在和你们是一条绳上的,倘若能顺利生产,我定然有赏,若是再出什么岔子,你们几条命可是不够给雍亲王府小阿哥赔命的。”
王贵忙应下,快速让人收拾屋子去,几位嬷嬷也忙表态,年秋月这才满意地点头,让跟来的一个丫鬟跟着嬷嬷一起去看着场子,这丫鬟就是曾经被送到乌金兰泽身边的丫鬟,回来后已经被改为自己的名字木槿。
嬷嬷们也都知道这个丫鬟肯定是侧福晋被安排过来监视她们的,因此虽然无奈,却只好接受。
耿氏在屋子里就能听见年侧福晋在外间井然有序地调度,她忍着自己肚子的疼痛,挤出一抹笑,“映红,替我谢谢侧福晋。”
“主子,您先顾住自己吧,大恩不言谢,等小阿哥生出来您再亲自给侧福晋道谢。”映红擦了把汗,“您先省省力气,忍一会儿,等会儿换了房间,就安全了。”
耿氏点头,被抬上竹塌送到了隔壁铺好的床上,嬷嬷们随机进去,热水、银剪等物被送进去,门又被关了起来,不多时就传出来耿氏呼痛的声音,梧情看了眼年秋月,“主子,不如您先回去歇着。耿格格这是头胎,怕是需要些时辰,您也是双身子的人,可不能累着。”
大家闻言看向年秋月,就见她摇摇头,“我再守一会儿,还不累。”
乌拉那拉氏笑了下。“年妹妹对耿妹妹可真是好。这儿有这么多姐妹守着,妹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年秋月看她,乌拉那拉氏心里一惊。好在脸没有变,年秋月眯了眯眼睛,“妹妹可不是不放心”,乌拉那拉氏的表情刚和缓。却听年氏再度开口,“妹妹是放心不下。我相信姐姐大度,自然不是那等害人子嗣的阴德小人,但其他人我可确定不了,不然。耿妹妹屋子里的魑魅魍魉从何而来,不过,姐姐若是累了。尽管回去歇着,您是当家主母。您若是有了什么问题,咱们可是心里都不会舒服的。”
乌拉那拉氏气得脑门都是疼的,这个小贱、人在鄙视自己,说什么当家主母,这是故意在损自己,哪家的当家主母会连丫鬟都使唤不动,还不如一个侧室有威望!她气急还要维持自己的形象,“耿妹妹还在里面辛辛苦苦地为咱们府生育子嗣,我这做福晋的怎么能离开呢?”
“那倒也是”,年秋月顺着她说了一句,就眯着眼睛没有再说话,彤情给他扇着扇子,她坐在椅子上似乎是睡着了,但所有人都知道她不可能睡着,屋里面耿氏的尖叫声可是一点儿都不弱呢。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院子外传来动静,四爷官服未除就匆匆过来了,院子里的女人忙陆续请安,年秋月却只是懒洋洋睁开眼,四爷无视这些请安的人,径直走到了年秋月身边,“怎么又这么大阵势,耿氏生产有这么多人在呢,你怎么就不能少费些心,没见李氏就没有来。”
“爷为何骂我,爷不是应该感谢我护住了您的小阿哥,这么多人又能怎样,不过都是摆设。耿妹妹在里面难产的时候可还有人在说我风凉话呢”,年秋月这才从老爷椅上起身,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说来,咱们府上孩子也是生了不只一个了,福晋也不是经历一场两场了,都是这般不管事吗?”
乌拉那拉氏一口气开始提不上来,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这几个意思啊?她嘴唇蠕动了下,“爷,不是妾身不愿意做,只是”
四爷看她一眼,“不用解释”,他对着年秋月道,“爷瞧着你就是和肚子里的孩子过不去,非得折腾出个事儿不可,梧情,带你家主子回去。”
“我不走”,年秋月嘟起嘴,“我走了耿妹妹怎么办?”
似乎是印证她的话,映红匆匆从屋子里出来,看也不看其他人,眼中只有年侧福晋,“侧福晋,不好了,您快救救主子吧,嬷嬷说主子宫口都已经全开了,但是孩子却还是不出来,我们家格格因为先前药劲儿没有下去完,几乎使不上气力,这可怎么办是好啊?”
年秋月冲着四爷努努嘴,喏,瞧吧,四爷脸都黑了,“太医呢,太医都是吃干饭的!”
映红这才注意到四爷也来了,忙行了一礼,“太医们也没有办法,格格先前吸进去了太多药物,解毒也是需要时间的,只是孩子却是不等人的。”
四周的几个妻妾相视了下,好些人眼中幸灾乐祸的神色一闪而过。年秋月深吸了口气,“我去瞧瞧。”
四爷一愣,继而怒了,“你去瞧什么,你又不是太医,别忘了你肚子还有两个孩子呢,不要命了,那也是你能去玩儿的地方?!”
“爷怎么总以为我这么爱玩儿”,年秋月叹口气,“您就等着谢我吧,我会的东西多着呢,只是爷您不知道罢了,您瞧着吧,若是我救了耿妹妹和那孩子,爷可要想好怎么向宫里给我讨赏”,她摸了摸肚子,安慰了下动了几下的孩子,就在人搀扶下向房间走去,宽大的衣服袖子在走动间晃动,牵动着四爷的心,同时也牵动着后院其他女人的心。乌拉那拉氏在心里恨得直咬牙,这年氏是吃错药了吧,费劲心思要保住另一个女人的孩子,还是个阿哥,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也干?莫不是真的爱四爷,而后爱屋及乌?
不管屋外的人怎么想,屋内此时已经一团糟了。忙碌得已经急出一头汗的嬷嬷们见门被推开,气不打一处来,“不是让你这丫头去找人决策要不要剪开取出孩子,怎么现在才过来?”
“剪什么剪,我怎么和你们说的,耿格格和孩子两个只要有一个出了事儿,你们都得给付出代价。都给我闪开。让我瞧瞧。”
几个嬷嬷一听这声音,腿肚子都软了,乖乖。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位祖宗怎么又出来添乱了,她们苦着脸,其中一位大着胆子。“侧福晋,奴才求您了。您就出去吧,您是头胎,您又不懂生孩子,就出去等着吧。”
“我是不懂生孩子。但我懂些催生”,年秋月也不理会这些嬷嬷投过来的眼神,径直推开一个嬷嬷。走到了床边,看了看。皱眉,“没有力气,孩子会憋死在里面的,耿妹妹,你怎么说?”
床上的耿氏苍白着脸,满头是汗,气喘吁吁,眼眶都是红的,“贱妾...实在使不上力气,求侧福晋....按照嬷嬷说的...救孩子,贱妾...死不足惜,只要...能让孩子活...活下来,贱妾..相信侧..侧福晋..会...会护着这孩子..的。”
“耿妹妹,你放心,孩子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有事的,我这儿有个老方子,能让你暂时使出气力,只是,怕是孩子生下来你得昏睡个几日几夜的,此后会不会落个病根儿我也不知道,这毕竟是没有人试过的法子,但好歹能留条命看着孩子长大,你愿不愿意用?”
“愿意,只要..能让贱妾...看着孩子长大,哪怕是...折寿几年...贱妾也..心甘情愿。”耿氏本就做好了牺牲自己保全孩子的心理准备,在古时候遇上这等事情,通常用的法子就会是挤压孕妇的腹部,推宫将孩子推出来,但后果很可能造成孩子出来了,但孕妇却大出血,即为俗称的血崩,难以保全性命。普通人家也是孩子比女人重要的,何况天家,今日让丫鬟出去问问也是看年侧福晋对这耿格格护得很,否则一个格格而已,这产婆根本不放在眼里。
“那好,来人,取太医的银针来,另外,抓药,照着这个方子熬两剂药来”,年秋月迅速在纸上写下了两个方子,交给映红,“这上面的一个先煎好,速度端来,下面的一个等孩子一生出来就端来,千万不要记错了,你亲自看着药锅,一刻也不能放松,梧情,让锦屏跟着给这丫鬟帮把手。”
“是,侧福晋”,“哎”,两个丫鬟分别应下,出去,外间看热闹的人立即望过来,“侧福晋可有什么高招,说给咱们听听,咱们也长长经验”,张氏目光带着嘲讽,显然不相信一个从没有这方面经验的大家闺秀也能有对付生孩子的妙招,这不是可笑嘛!
映红和梧情都没有理会她,一个去找太医拿药材,一个去找锦屏交代主子的话,黄太医是半信半疑地接过了方子,亲自配了药,四爷府堂堂一个亲王府自然是有药房的,都是府上重要的主子有疾病的时候应急用的,各种药材却都是齐全的,是以,药很快配齐煎好送了来,四爷手负在背后望着屋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突然回头问孟氏,“你家主子会岐黄之术?”
孟氏心里一突突,忙笑道,“侧福晋略懂些岐黄之术,年家大爷医术尚佳,主子年幼的时候多少学了几天,但主子喜欢看书,大爷藏的医术主子都翻看了个遍儿,想必都是看书那会儿记住的东西。”
“恩,也对,你家主子的记性可以称之为过目不忘”,四爷想了想,语气里就很有几分自豪,这么优秀的女人是自己爱新觉罗胤禛的。
药被送到屋里,年秋月之前已经给耿氏扎了穴位,现在喝下,嬷嬷们都带着将信将疑的态度看着耿氏,但一会儿她们眼睛瞪圆了,“脸色好些了啊”、“看着有气力了”、“奇了”,几位嬷嬷不可思议得看着床,年秋月皱眉,“都楞着干什么,我可不会接生。”
一语让几位嬷嬷清醒过来,三人忙聚在床边,开始井然有序指挥起来,耿氏的胎位其实很正,只是没有气力,因此,在药物作用下,一炷香的功夫,孩子头就冒出来了,嬷嬷们总算松了口气,“出来了,出来了,谢天谢地。”
耿格格自己也喜得眼泪都出来了,在嬷嬷的引导下继续使力,不多时,守在门外的孩子就听到屋内传来孩子哇哇大哭的声音,彤情高兴地一拍手,“太好了,主子成功了。”
“侧福晋真会接生?!”几个太医互相望望,觉得不可思议,乌拉那拉氏暗骂了一句傻瓜。
门被打开,一贯气质清冷的年侧福晋看起来有些疲惫,身后跟着的嬷嬷抱着个孩子,两人走来,四爷看了眼孩子,就收回了视线,“抱回去吧,让奶娘好好看着。”他转头看向年秋月,“丫头,爷替爱新觉罗家谢谢你,爷陪你回去歇着。”
年秋月点头,四爷亲自扶着她向外走,不料刚走出院子,嫉妒得眼里都泛着红光的女人们就听见外面传来侧福晋的呼痛声,“哎呦”,接着是她那嬷嬷孟氏的声音,“不好,这是破水儿了,主子这是要生了。”
“啊”,年秋月身后的梧情不由呆了,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快快,竹塌,竹塌,主子要生了,快回梧彤院”,孟氏也忙补充,“快,云屏,你速速回院子,让那几个嬷嬷做准备,咱们主子要生了,那些预备的布匹什么都给拿出来,让小厨房烧水。”
“哎”,云屏应了一声,撒腿就跑,四爷白了脸,看着扶着的人霎时间觉得晕乎乎的,“这就要生了,这孩子怎么竟添乱,出来还不看看时候。”
年秋月哭笑不得,“爷,你怎么,哎哟”,她话还没有说完就不由捂着肚子抽气,“爷,好疼”,四爷头上开始冒汗,“苏培盛,快喊太医啊,没听见你年主子都说疼了!”
苏培盛一脸黑线,主子哎,你的英明都跑哪儿去了,对着奴才撒气,他真是命苦!(。)